『越是完美的表演，越容易在落幕时暴露裂痕。——周予淮』

☆

一月中旬，晚7点，林家别墅。

周予淮站在林家别墅的露台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落在远处的人群中。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定制西装，领带是许昭宁送的墨蓝色暗纹款，袖口处那对银质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内侧刻着的“H”字，像是一个隐秘的烙印。

他本不想来。

但周令仪的电话在清晨六点就打到了他的私人号码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今晚七点，林家的宴会，你必须出席。”

他甚至没来得及拒绝，电话就已经挂断。

林家的欢迎晚宴办得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斑，香槟塔在宴会厅中央熠熠生辉，宾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追随着今晚的主角——林嘉怡。

她穿着一袭淡金色的礼服裙，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的颈线，手腕上戴着周家上个月送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正微微倾身听一位长辈说话，唇角挂着微笑，眼神却时不时地扫向露台的方向——那里站着周予淮。

周予淮知道她在找自己。

他本该像从前那样，端着香槟走过去，扮演一个体贴的“青梅竹马”，可今晚，他的脚步像是生了根，一步都不想挪动。

“予淮。”

身后传来周令仪的声音，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清脆而锋利。周予淮没回头，只是将烟咬在齿间，含糊地应了一声：“妈。”

周令仪走到他身旁，目光扫过他指间的烟，微微皱眉：“少抽点。”

周予淮轻笑，将烟拿下来，捏在指间把玩：“您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林老爷子刚才问起你。”周令仪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他很欣赏你。”

周予淮挑眉：“所以？”

“所以，”周令仪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你应该过去打个招呼。”

周予淮没动，只是垂眸看着指间的烟，忽然想起昨晚许昭宁靠在他怀里时，发丝间淡淡的栀子香。她不喜欢烟味，所以他最近很少抽，甚至开始用她喜欢的柑橘味漱口水。

这些细微的改变，周令仪不会知道，林嘉怡更不会知道。

“予淮。”周令仪的声音冷了几分，“别让我说第二遍。”

周予淮闭了闭眼，终于转身，跟着周令仪走向人群。

林老爷子是林家现任家主，年近七十，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他正坐在主位上，身旁围着几位商界大佬，见周予淮过来，微微颔首：“予淮来了。”

周予淮上前，恭敬地叫了一声：“林爷爷。”

林老爷子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忽然笑了：“半年不见，气质更沉稳了。”

周予淮微笑：“您过奖了。”

“嘉怡刚回国，对国内的市场还不熟悉。”林老爷子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你有空多带带她。”

周予淮的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好。”

林嘉怡适时地走过来，手里端着两杯香槟，一杯递给周予淮，唇角挂着温婉的笑：“予淮哥，好久不见。”

周予淮接过香槟，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子：“好久不见。”

他的语气很淡，眼神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可林嘉怡的耳根却微微泛红，低头抿了一口酒，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

这一切都被周令仪看在眼里。

她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将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林嘉怡和周予淮自幼相识。

林家与周家是世交，生意上往来密切，两家孩子从小就被安排在一起玩。周予淮比林嘉怡大两岁，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举止得体，连钢琴都弹得比专业生还好。

林嘉怡从小就崇拜他，甚至偷偷模仿他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喝咖啡不加糖，比如看书时喜欢用指尖摩挲书页的角落。

可周予淮对她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像对待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而不是可以发展感情的“异性”。

直到半年前，周令仪突然提出联姻的想法。

“嘉怡是个好姑娘。”周令仪当时这样说，“林家和我们合作多年，知根知底。你娶了她，对你，对周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周予淮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是沉默。

他习惯了服从周令仪的安排，从小到大，他的每一步都被规划得清清楚楚——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交什么朋友，甚至穿什么衣服。

婚姻，自然也不例外。

可那是半年前的他。

现在的周予淮，胸腔里跳动的不再是一颗空洞的心，而是被许昭宁一点点捂热的、真实的血肉。

“予淮哥？”林嘉怡轻声唤他，“你在想什么？”

周予淮回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

林嘉怡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挺好。”周予淮的视线越过她，落在远处的香槟塔上，忽然想起上周和许昭宁在家吃火锅时，她非要和他抢最后一片肥牛，气得鼓着脸瞪他，被他一把搂进怀里亲到求饶。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林嘉怡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周予淮这样的笑容，不是社交场合的礼貌微笑，不是完成任务后的敷衍弧度，而是真实的、带着温度的笑意，甚至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

“予淮哥……”她怔怔地开口，“你好像……变了。”

周予淮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人都会变。”

林嘉怡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周予淮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许昭宁】：冰箱里的布丁我吃完了，明天记得补货。

他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几下：

【周予淮】：好，还要什么？

【许昭宁】：草莓。

【周予淮】：嗯，等我回去。

他回完消息，一抬头，对上林嘉怡探究的目光。

“女朋友？”她轻声问，声音有些发抖。

周予淮锁上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没有回答。

林嘉怡的脸色微微发白，勉强挤出一丝笑：“我开玩笑的……予淮哥怎么会有女朋友。”

周予淮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想陪她演这种青梅竹马的戏码，更不想让许昭宁等太久。

“嘉怡。”他开口，声音平静，“欢迎回国。”

说完，他举杯示意，将香槟一饮而尽，随后转身离开。

林嘉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酒杯微微颤抖。

晚宴结束后，周予淮正要驱车离开，周令仪叫住了他。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整理他的领带，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喉结："林家对你很满意。"

周予淮呼吸一滞。

"嘉怡是个好姑娘。"周令仪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下周你主动约她吃个饭。"

"最近公司很忙。"

"再忙也要吃饭。"周令仪的眼神冷了下来，"周予淮，别让我失望。"

她的指尖在领带上轻轻一扯，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周予淮喉结滚动："我知道了。"

周令仪满意地松开手，转身前意味深长地说："你最近气色不错，看来有人照顾得很好。"

周予淮瞳孔微缩，但周令仪已经走远，背影优雅挺拔如出鞘的剑。

车子驶入夜色，周予淮降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他胸口的闷气。

手机震动，是许昭宁发来的消息：

【许昭宁】：回来了吗？

周予淮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单手打字：

【周予淮】：在路上，想我了？

【许昭宁】：……在想我的草莓。

周予淮低笑出声，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周予淮】：撒谎。

【许昭宁】：快点回来。

周予淮踩下油门，车速又提了几分。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想把她搂进怀里，想听她红着脸说“想你了”，想用真实的体温驱散今晚所有的虚伪和冰冷。

他的许昭宁，他的光，他唯一想要抓紧的真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