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的身形极快,一瞬便冲到我面前,似是想将我挡住。可却又没回头看我,先向那身着暗纹白袍的女子施礼,轻轻喊了声,阿娘。
这次,我倒听的真切,确实是,阿娘。
怪不得,这人跟空青长的这般像,而衣袍、背影皆那么相似,原来是母女……也难怪我会认错了。
“你来的倒急,怎么,还怕为娘把她吃了不成?”
那杏眼女子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但说出这话却让我跟空青脸上皆是一红。难道……她知道我跟空青的事儿?
我看着空青的侧脸,只见她腰挺得直,脊背也有些僵,似是在紧张着什么,可她不回头看我……又是为何呢?
“走吧,先回玉音殿。”
说完,那女子便径自走在前头,而空青也快步跟上,留给我个背影。
挠挠头,不知是不是让月老的药弄傻了,我脑子似是不太好用,明明空青喊我那一声极笃定,仅凭气息她也知道是我,可又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可眼下也想不了太多,赶紧追着她们往前头那宫殿走。八进八出却是极大,里头楼阁花园假山水榭一应俱全,比起来,月老阁可是寒酸多了。本想把神识探出去看看,却又觉得不妥,只好先乖乖的跟着。只见前面那俩人进了书房,我便也快步跟上。一进门,却见两人已经落座。
无人说话,我却手足无措起来,愣在门口。
“过来坐下。”那女子开口。
圆桌,那女子坐在主位,空青坐在她左侧,我想想,还是坐在了空青正对面,她不看我,我看她,还不行吗。
果然,我一落座,就见对面那人微微低了低头。那好看的眼睛却被睫毛遮着,一扇一扇的,不知在想着什么。唇轻抿着,那下巴又尖了,想必又没好好照顾自己。可想来,我这半年音信全无,怕是让她伤神了吧。
“可看够了?”
旁边的女子托着腮,一脸玩味的看着我,又瞧了瞧空青,
“你俩真有意思,一个明明想的紧,却连看一眼都不敢,一个大剌剌的瞧,也不知道避嫌。空儿啊,莫不是你还是像那闷葫芦多?”
这一句话,我和空青的脸上都惹了一层粉色,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似是有些愠,又带着几分羞,可更多的便是那散不去的柔。我极爱看她那眸子,总觉得有千种风情,可偏偏她的神色大部分时间,都是那清冷。
像闷葫芦吗……
“闷葫芦是谁?”我竟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此言一出,空青表情有些古怪,轻抿了下唇,而旁边那女子笑了半晌,缓缓道,
“晚膳时,你便能见到了。到时候小欢儿你也说说看,空儿究竟是像我,还是像那闷葫芦。”
总觉得是个陷阱……可月老和西王母联着手把我丢到这来,总该有几分道理啊。总不能是因为我日夜饱受思念之苦,才让我来这和空青厮守。可现下看来,空青的阿娘正坐在旁边,这日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总觉得十分变扭。
似是猜到我在想什么,旁边那女子又笑意吟吟的开口,
“欢儿别怕,这玉音殿虽不比西王母那,但也不算狭小。我跟闷葫芦住西侧,你随着空儿,住东侧,隔得远,不怕有响动。”
什么响动!
我脸是更红了,偷偷抬眼看空青,她神色亦是淡然,那粉却染到了耳根。
“去吧,赶紧带她回去梳洗下,披头散发的如何用晚膳呢。”那女子挥挥手,我俩便起身施礼,往外头去。
感觉终是走的离那书房远些,我才出声轻轻唤她,
“空青……”
她身子一僵,却也不回话,只拉住了我的手,竟似风般往东苑去。她指尖轻抖,那手掌却烫。她发尾和衣袖上带起的香,总让我觉得不真实。而她总是这般,什么都不讲,让我捉摸不透她。
进了东苑,她竟直直把我领进寝殿,一挥手,门窗皆拴住,想必这一法术她是练得纯熟了。她这才回身,终是把那眼波落在我脸上。
无言,我却见她眼眶红了。
“你怎么了?可是不欢喜见我?”
我有些慌,抬手轻轻滑过她眼角,明明平日里那么有气势的小殿下,此时却像受了委屈。
“欢儿,”她亦抬手,抚在我的脸上,“你受苦了。”
那声音极轻,还带着抖。
“哪苦了,我不好好的么?”我冲她眨眨眼,又拿脸蹭了蹭她的手。
“月老说……”
她似想解释,我却知道她想说什么。定是那月老没安好心,罔顾事实诓骗她,害她以为我是因她遭了什么不测。
“别听那厮瞎说,我这半年只不过闭关修炼,日日困在房里学什么法术口诀,累是累些,苦却是没有的。”
我冲她笑,不想让她为我忧心。说来这些苦,是我自己要受,也是我自己想受的,又与她何干呢。
她却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我的眸色深了几分,那手点在我的眉间,划过额头,落在眼角,又向下划过我的下颌。丝丝麻麻,又痒到了心尖上,我看着她那轻抿的唇,和蹙起的眉,似仍是不信。索性,便一咬牙,仰起头,轻轻吻在她唇角。
“我真的没事,你莫要担心了。”
她似是被我这举动吓到,呆了片刻,下一瞬,我却被她拥在怀里。顷刻间,她身上的香气把我包裹住,那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耳畔上。两个人的心跳那么近,那震耳欲聋的跳动声又那么明显。而她的手箍在我腰上,先是一紧,又松开些,似是怕弄疼了我。
我似是了解为何空青的阿娘说她像闷葫芦,明明有那么多话,百转千回的心思,却都不讲。就连想念,也是那克制的模样。
我不愿见她这样。
学法术精进修为,不就是为了能配上她。若能让她能轻松些,那便更好。我记得她在河畔那抹笑,如星辰灿烂,那才是真正的她呢。
我也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如想象般一样纤细,似是易折的花。而贴的这般紧,自是能感觉到她的曲线,玲珑婀娜。她身子一僵,却也任由我环着她。把脑袋贴在她颈处,鼻尖隔着布料贴在她锁骨上。我贪恋着她身上的暖意,更细细的,嗅着她身上的香。
“许久不见,欢儿何时变了小狗?”她声音传来,丝丝清冷,却带着笑意。
我刹时脸一红,做了如此大胆的事儿,又贴着她闻,倒确实是不妥了。
松手想挣开,她却是不放开我,
“轻薄了我,便想跑?”
她的脸与我离得极近,我那目光不知为何又落在她那唇上,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那你想如何……”我轻声问,耳朵都红透了。
“罚你……”她贴在我耳侧,声音亦是更轻。
“罚我什么……”我觉察不妙,又挣着想躲。
“罚你今日……”
她似是故意,说话就说话,唇却偏偏碰在我耳垂上,麻酥酥的痒,
“……与我同榻而眠。”
同榻而眠这几个字虽说奇怪,可都是女子,似乎……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我想想便点了头,夜半睡不着,若也能看着她,倒也不错。
她见我答应,却勾了勾唇角,便拉我到铜镜前坐下。果然,脸红的不像话。
“在玉音殿,你便不用束发了。这里都是女眷,你若打扮的像个小仙君,总少不得人看你,怕引非议。我便教你用发带,绑住便好了。”
空青一边说,边拿了根银白色的发带,替我将那烦恼丝绑好。镜中那人是我,却又不像。说来我束惯了发,见到做女儿家打扮的自己甚是不习惯,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变扭。空青似乎也发觉了我的局促,眉头皱了一下,便纤手一摆,帮我将发改为半束半披着,倒是七分风流,两分俊秀,又因为脸红,平添了一分娇态。
“如此,可好?”她手搭在我肩上,而另一只手,挑起一缕发,顺着往发梢处轻轻滑着。
明明只是一缕碎发,我却能清晰的感到她的手,那指腹的柔软。
“日后若出门,便如此打扮,欢儿,可学会了?”她镜中的眸色深沉,语气更是平缓。
我刚才只顾着看她,完全没注意她是如何绑的,只好摇摇头。
她却笑了,
“难道欢儿是想我……日日帮你梳头吗?”
我本就脸红,让她这一调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就是梳个头,我就不信,自己学不来。伸手要扯掉她那刚帮我梳好的发,手却让她握住,
“好了,我再教你便是,莫气了。”
镜子里,她依旧是那清清冷冷的样子,眼角那一抹笑意却藏不住。
我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她,屋里静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千言万绪堵在心头,我却突然也红了眼眶,其实有很多话想讲给她。
我那时,多怕撑不住,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欢儿的世界里,都是问号。同榻而眠,是惩罚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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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章二十—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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