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桃园,便仍旧是那冰冷的天墉城,一路上不少人向我行礼,而那眼睛也总飘向欢儿。她那桃花眼和从西王母、月老那得来的好相貌,终究是藏不住。她倒不知想着什么,一路目不斜视,像只小鸭子。直走到月宫,才放下架子,长舒一口气。她自在惯了,昆仑,终是委屈她了。
姻缘殿我不便进,便等在门口。过了不久,她便和月老一起出来。月老果然记仇,站在那大殿台阶上不肯下来。想来,还在气上次我在他面前吻了欢儿,还拴住了门。不过想到祖母,我便也不再敢与他置气,拿出玉瓶,传音于他。
“祖母让我把这丹药与你,并告诉你,快了。”
果然,听我提祖母,月老神色一顿,似是吃惊,又想到了什么,
“东王公一脉,可有异动?”他沉声问。
“求亲,”我答,“要我嫁于天孙玄墨。”
“不可。”他竟直截了当,
“求亲不过缓兵之计,这昆仑和天庭,终有一战,莫要再做牺牲品了。”
竟……与祖母说的一样。
他用那与欢儿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看着我,沉声道,
“尽管我百般阻挠,欢儿都卷进这漩涡里,逃不开了。今后你便盯紧她修炼,切要准备万全,否则……苦的是你。”
似是知道我狠不下心让欢儿受苦,又是那相同的话里有话。
我只能应他,便出了声,答定会照顾好欢儿。谁料月老竟不甚正经,明里暗里告诉我,不要对欢儿动别的心思。这我自然知晓,她根基不稳,功法未成前,有自保之力比儿女情长重要。
再说,她身份尊贵,我自是要她凤冠霞帔,名正言顺的做我的妻。哪能因一己私欲,便让她委屈。
月老似终是放心,转身走了。可欢儿的小脸却委屈成一团,那眼眶都红了。她冰雪聪明,定是也有感应,可她却不能讲,甚至连对我都不行。
便多回来看看吧,月宫才是她的家。这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的朋友,总归比昆仑自在的。
再入广寒,想来我让嫦娥研究的丹方还未有头绪。听她调笑欢儿,我倒无甚醋意,想来,还是她当的红娘。只是她向来心思多,一左一右不知又要说到哪去。而那傻姑娘现在竟也学会了闲扯,说那胡话,脸色都不变了。
这样,不好。
我便与嫦娥聊正事,打发她去找玉兔玩。说来,这顾魂养魂的丹方在古书里有,阿娘让我研习的功法都与魂魄有关,将来,或许用得上。只是丹方太老,很多药材要么年份不够,要么极难寻找,久而不成,还需再费心思,一时竟急不得了。
我便告辞,带欢儿回去,却见她抱着玉兔,还摸着它的爪子。
这人兽有别,如何能抱?
我把玉兔卷走,她竟着急了,非觉得它不过是兽。
可物皆有灵,今日是兽,明日化人,你这摸的,便是她的手,抱住的,是她的身,成何体统。我见这白兔已摸到化型的法门,便注了股真气,让她化作人形。再一想,兽初化人便是不着寸缕,让欢儿看见,便更不成体统了。
好在,她知道闭眼,非礼勿视。而听到白兔开口,她又却是高兴。那笑意之深,我都未曾见过。
哼,便出言让嫦娥来带走那白兔。谁料那兔子动作倒快,抱着嫦娥不撒手了。那动作,傻姑娘看了也脸红起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个儿。
我不许她再抱玉兔,她幸幸的点点头,定是觉得自己错了。她心思单纯,只觉得兽是兽。可我却知道,兽,有时比她还执拗,认准一人便不改。她那软性子,待人又温柔,是想惹多少桃花债呢?
好在,她认了错,应我再也不抱旁物。却又旁敲侧击,问玉兔为何能化型。我如实相告,她却凄凄艾艾道,一会儿玉兔就又口不能言了,着实委屈。我怎么不知,她跟玉兔感情这般好?
可想想,确实……这千年来她俩不是一起咬红线,就是追着吴刚跑,倒干了不少荒唐事。
她却说,玉兔的眼里只有嫦娥。
她又讲,千百年来看着一个人,却不讲,那苦,她知道。
她心疼的……竟是我么?
我看着她,她那琥珀色的眸子却似能看透我。我不愿她以身犯险,她不愿我隐忍克制,便都是为了对方。娘亲和阿娘是不是也是这样,哪怕在那大雾弥漫的战场上,听到鼓声,看到剑影,便知道有人终在你身旁。
再远,也会带你归家。
哪怕前路坎坷,有她,便不会怕了。
出了月宫,往昆仑去,她便松开了我的手,跟在身后。掌心没来由的一冷,我不愿这样,可却只能忍耐。将她卷进这漩涡里,我需事事小心。
我知道天孙求亲一事终会传开,却没想到,竟先闹到了这玉音殿。
姨娘跟两位娘亲同坐在这正殿里,神色各异。姨娘更是开口便问,如何看待那婚事。
果然,那傻姑娘神色一变。
姨娘是为东王公一脉作说客,还是奉了祖母的命令我不得而知。可两位娘亲却一言不发,欢儿见状,却是生气了。
我怕她讲些不合时宜的话,她对之前的事儿知道的太少,便抢先出言回绝。一来是让欢儿放心,二来,也想看看姨娘,究竟为何而来,奉谁的命。果然,她虽言辞犀利,却并不执着于婚事,几番提及祖母,我便知道她为何而来。
只是我还未回话,欢儿便出了声,想来,她对西王母,冥冥之中似是在意。
她也猜到了什么么?
姨娘果然有备而来,竟用话激欢儿。想来……定是祖母怕我忍不下心逼欢儿修炼。又知道以她执拗的性子,若是为我,她定拼尽全力。
果然,欢儿动了怒,无意间竟使出了豹瞳金目,姨娘未有堤防,竟着了道,便也生了气。娘亲和阿娘也看见了,神色均是一变,赶紧出言相劝。想来,姨娘的来意,她们竟是清楚的。
一切,都跟她们计划的一样。
可我却不愿她们如此算计欢儿,哪怕……是为她好。
谁料欢儿竟提了姨娘那凡间的丈夫,那姻缘牌经过她手,却又断掉,想来,以她的性子,又要自责了。
似是无心,又似有意,阿娘和娘亲跟她讲起姨娘之前的事。只是触景生情,为了所谓天界和睦,她们,也差点成了牺牲品,谁心中无怨呢。
故事虽实,但也有几分虚,阿娘和娘亲似是有意让欢儿认为姨娘是奉了东王公的命令而来,而杨戬也是东王公一脉。可这杀父之仇几人能忘,而这可笑的天界律法,又有几人不明白呢。
自姨娘之后,杨戬的妹妹杨莲,也下界生了沉香。他虽率天兵天将捉拿,可最后竟未按东王公之意为难她,而是让沉香去救母,并偷偷送回了昆仑。而沉香那萱花石斧,还是他当年劈山救母留下的。母子连心,区区律法,又如何抹得了亲情。
只是这些,阿娘都不讲。
那傻丫头如此心软,听不得别人的苦。心思百转千回,便悟到姨娘此番来,求亲一事是假,催促警告是真。便着急学艺,竟要娘亲教她。可她身子未好,怎可急功近利。
我唤她,她却不听,只是盯着娘亲。
这两块木头,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我自是生气,却毫无办法。想来祖母是了解我的,知道我对她终是狠不下心,哪怕苦了自己,也不愿逼迫她。
而祖母,也是了解她的,她苦了自己,也不愿我为难。
我心疼,只好告诉她,那婚约未立,不愿她烦心。可她冰雪聪明,阿娘的旁敲侧击起了作用,姨娘的推波助澜她也明白,这天界一举一动,皆非儿戏。
既然躲不开,便只好一战。我与她,也绝不再做那牺牲品。
本就……不该有东王公,不是么。
祖母盼我不长大,我盼她终是那单纯的姑娘,可谁,又能不长大呢?我那百转千回的心思,终是无法全告知她,就像她应了我不会以身犯险,却还是会被裹挟进这漩涡。
我看着她,终是一声叹息。
她安静的回了东苑,也安静的沐浴,坐在榻上。神识探过去,半个时辰一动未动,定又是在瞎想。
我走进寝殿,她偷偷望着我,我便故意在她面前脱了衣袍,只剩亵衣。倒不是有意勾引,只是不想看她紧锁的眉梢。
果然,她红了脸。可下一瞬,又泛起愁容。说来,她还是在怪自己。
阿娘未告诉她,那姻缘牌是东王公一脉施法断的,而杨天佑为了护姨娘周全,自愿选择灰飞烟灭,姨娘才免于受洗仙鞭之苦,只被压于桃山下,救她的,正是杨戬。祖母对待子嗣向来宽厚,又怎忍逼姨娘做那肝肠寸断的选择。
人也好,仙也罢,无法左右命数,却能做选择。只是有些选择太苦涩,留下的只剩折磨。最苦的,怕也是祖母自己。
在忍,在等,等一个时机,换一个结果。有人等的来,有人却再看不见,这残忍,我盼这傻姑娘不懂。
可盼,有用么?
不愿再深究,也不想她再思索,我便给她讲起那白玉凤钗,和娘亲们的故事。几千年前的事儿,抽丝剥茧,她也终会知晓。虽有人凄苦,可也总有人和美,这便是世间的无常。
说来,娘亲从未因她寻回凤钗道谢,阿娘也只字未提,她俩向来恩怨分明,这倒是古怪了。
傻姑娘倒聪明起来,说因为她还了娘亲一个宝贝,却偷走了另一个。
我知她说的是我,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讲。
她说完,却又害羞,便气鼓鼓的转过去,留我看她那侧脸。
我才发现,虽是应了月老不动心思,又告诉自己娶她定要十里红妆,却偏不该又与她同榻而眠。
折磨的,倒是我自个儿了。
不能控制的想靠近她,把她抱在怀里,嗅她颈间那淡淡的薄荷香。那身子纤薄,柔若无骨,哪能经得住那重若千斤的责任。
我想想,便觉得怕。
轻喃着盼她能应我,莫犯险。可也知道,她定不应,居然认罚。
我气,也恼,想让她听话。
那耳垂红的碍眼,我便咬上去,又怕她疼,便舔了一下。她却轻哼了一声,那声音细小,却勾人至极。那眼睛紧闭,泪痣却嫣红,整个人清纯,却若妖。
我进退两难,理智告诉我停下,动作却止不住。我细细吻着她耳垂,又滑向她那白皙的脖颈,一寸寸,一点点描摹。她仰头似在应和,呼吸也快起来,那模样欲迎还拒,勾人至极。
下一瞬我便松了她的亵衣,那莹白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微微颤抖。我吻上去,能看见下面的风光旖旎,那魂玉却青芒一闪,我却是回了神。
脸上燥热,心绪更是难平。
我果然……是登徒子吗,竟又轻薄了她。
我不敢再动,运功压下翻涌的气血。
哪是罚她,分明是罚我自己。我却是不能再与她同榻,要出事的。
她也似被我的举动吓到,异常乖巧。我小心的帮她理好亵衣,有些恼自己,心里骂了自个儿一百遍,却仍是不舍得松手。
抱一下,再一下就好,明个就自己睡了。
我熄了烛火,依旧运功调整着呼吸,她却以为我睡着了,竟转过身来,轻轻摸着我的脸。
那馨香,又点在我唇上,很轻。
她说要护我周全。
果然,祖母说的对,她们爷俩又笨又执拗。
认定一个人,便是不放的。
作为一个经得起推敲的故事,丝丝扣扣都得对上点。你们说,我这为了哄自己开心,是不是也挺下功夫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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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空青番十五—为我,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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