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往里走,一边细细打量着那熟悉的桌子,望着那陈设,可也渐渐发现了些端倪。我那圆桌不过是普通枣木,她这却是扶桑木。颜色看着差不多,论金贵,我那桌子只能当柴火。而那镇纸、毛笔,也都仿着我那旧物,却都更精巧了些。而书架上厚厚薄薄的书籍,却不是我的,而那架子的隔段,也不大一样。
“空青……”我侧过头看着她,“这些物件,是你特意寻来的?”
她点头。
我随着她,走到一扇门前。她信手一推。门外竟是小小一方院落,藏在这宫宇冷瓦间。一张墨玉石桌,两个石凳,却也像极了我在月宫的院落。唯一不同的是,我那月宫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槐树,而这,却满眼桃花。那俏生生的粉,扫去了那抹凄凉,给这院落添了些暖意。
“从西王母那桃林里挖来的。”
她勾唇,
“可好看?”
我不知她问的是她,还是那桃花。
“好看。”
两个,都好看。
她似是满意我的答案,脚步轻挪进了院子,那日光照过来,被那青砖翠瓦反射着,倒不刺眼,她站在那花下,身子在斑驳的光影中看不真切,
“昆仑不比月宫清净,我便……仿了你的居所,哪怕只有半分像,或许,你也能自在些。”
这人啊,心思总是这般细腻。
可……
“你……何时仿的?”我问。
她却沉默了半晌,耳尖泛过一丝红,轻声道,
“半年前……”
半年前?那不正是我被泡在月老那药缸子里的时候?
“那时我寻你不见,便去了月宫。谁料正碰上了月老,是他让我准备的,说……总用得上。”
她神色镇定,不似在说假话。
说来……也确实是因为月老的信,我才来的这玉音殿,没准他早就打好主意,才如此叮嘱空青。
听上去合理,可我看她那眸子,又似是闪躲,总觉得她没说实话。
“欢儿可是不信?”她竟摆起冰块脸,“大可,找月老对峙。“
嗯……有鬼。
可她不愿讲,我也就不再追问,反正,总会知道。
熟悉的环境让我这心也松了些,便又在屋内转悠起来。看看书架上那白玉面具,我便把我那花狸猫的也拿出来,摆在侧旁。之前不好放在屋内,总怕月老给我拿走。现在可好,不怕被抢了。
空青看着我郑重其事的摆那面具,也不说话,只是淡笑。
“欢儿竟如此欢喜那面具吗? ”
我点头。
这可是空青与我的第一个礼物,自然欢喜。可想来,我与她的礼物,却被偃玉讨了回去,而她又送了我紫金竹箫和玉佩,说来我便欠她三件了。
可若说到送礼,我便又犯了难,她身为昆仑小殿下,金器玉饰想来不少,而寻常之物又不够妥帖。想来,还是得费一番功夫,可不能再像上次那般闹笑话了。
“下午你便在这寝殿休息,恢复打坐。明日阿娘亲自监督你身法,你可要当心,切莫再走神了。”
她看看我,又似想到什么,
“这虽说是偏殿,但除了这暗门没别的出口,而院落被施了结界,自外也进不来。我将这操控暗门的口诀与你,你可自行更改。今后这屋子,便只你一人用了。”
这屋子竟……没有正门,比起偏殿,倒更像个暗室,可偏偏光又能透进来。
我眯着眼看着空青,她依旧是一脸正经。我倒未必非要改这开门的法诀,而她此言又像是要避嫌似的。
口诀改了,她便进不来了?我看未必,这人,总是弯弯绕,留了后手。
可她既然提了,我也应下。
“那密语传音的法诀,也一并教于我,可好?”
她点头,去书架取了本书,拿与我,
“一些常用的小法术,便都在这上头,你下午无事,便可自己瞧,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说完她便出了偏殿。而我坐在书桌前,研究起这本书来。
密语传音却是不难,而小的机关,如这书房暗门的设立倒也不繁杂,我便也记了起来。要说,比起设立机关,里面那寻暗门密室的法子我倒是更上心。月老榻下有密室,而空青这书房也有,想来这神仙一个二个,秘密不少,学了总归是能用上的。
闭眼,默念法诀,将真气汇于两眉之间,再将神识放出与这真气重合,四周景致不见,只留那天地之间灵气周转。但凡被设过结界,施过法术之处,那灵气的浓度、色泽皆不相同。
果然只见那暗门发着蓝光,仙文幽转。
有一处,还会不会有第二处呢?
我便打量起这屋子,卧榻……桌椅并无不妥,而回身望这书架,却见这中高处闪着暗金色光泽,睁眼,却正好是那两个面具之处。
这倒是怪了,我拿起面具,翻过来掉过去的看,没什么异常。而这处格子现下空荡,也未见不妥。再用神识扫过,那暗金色泽仍在……这是为何。
拿过书,翻找了半天,谁料里头说的都是寻常机关的拆解方法。也未提过这淡金之色,想必是高阶法术。明明在同一个空间,我却看不见,难不成是隐形了?而这内有乾坤的法术,我倒也见过,手上的须弥戒指便是……
低头看看,我灵光一闪,抬手用那戒指轻轻敲了下这格子的底面。果然,一阵光芒闪过,竟凭空幻化出一个匣子,上头紫紋流转像是上了封印,竟然还又加了锁。
用了面具挡着,再加这么多法术,还不忘上锁,足以见这匣子的重要。我只是好奇,又不无耻,没敢打开,赶忙再轻敲两下,把格子还原了回去,又把面具摆上。
想来,空青让我在这寝宫中随意走动,我若不知会她便看她的东西,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可让她如此紧张的匣子……究竟是什么呢?
甩甩脑袋,太好奇终不是好事,我便又看起书,将机关法门的破解看了个七七八八。又打坐了一会儿,恢复今天亏空的真气。晚上,便要给空青换药,我又摸出本医书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
但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仙人之体,与**凡胎不同,愈合极快,寻常皮外伤只需打坐修养,自可痊愈。
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用药?
我不信。
今天发生的事儿还历历在目……难不成她们娘仨,竟合起伙来骗我?
说来,我也是个仙。咬咬牙,翻开左手掌心,又将真气汇于右手,嘶,划开了一口,丝丝鲜血流出。我旋即打坐,引那真气去修补,果然,血止住了,连疤痕都不曾有。
我瞪大了眼,可能是我这伤口太小,那凡人……也有止血快的。
便又咬了咬牙,嘶……真疼。
我也真狠得下心,那印记之深已然见骨,滴滴答答在桌子上,倒惨状十足。再运功引气,我盯着那皮肉一点点恢复,再不见半分印记。
……
果然……被那一肚子黑墨水的娘仨哄骗了。
什么身上的伤易好,心伤难医……摆明了……摆明了就是让我听空青的话。不过伤易好,那疼倒是真的,说来,我打空青手板时那难过,比自己受伤,倒却是疼多了。
可若是仙人之体修复快,那还如何早晚换药,我定是会发现的。难不成,空青竟硬是不用真气,偏要拖着不成。
我丢下书,气鼓鼓的出了暗门,她正在桌前坐着,似在走神,我出现,她竟有一丝慌乱。
“换药。”我淡淡道。
她瞟瞟窗子,
“还……未到晚上。”
我也不回她,径直握住她左腕。如此白嫩纤细,我也不敢用力,拆开她那层层裹住的布。透过那黑色的药膏,仍能看见那翻开的皮肉,我心头一痛。
她却不言,只是盯着我,那眸子仍波澜不惊。
果然,宁愿拖着,也不想用真气修复,我却是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抬手,在我左手掌心用真气划过,那痕比刚才更深,一时鲜血直流。一滴滴,落到她手掌上,渗过那药膏,汇进她手里。
她眸子里终是闪过一丝慌乱。
“欢儿……”
我运功提气,血止住,疤痕几瞬后也不见。
“为何不运功疗伤?”我问。
她垂眸,不语,那模样又有几分可怜。
我一时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不该。
只握了她的手,将真气渡过去。果然,那血肉重生。再一震,那黑乎乎的药膏也不见了。那手又恢复了之前莹白好看的样子,只是那掌心多了一记红痕。
我再渡真气,丝毫未变,依旧嫣红的刺眼。
书上说……神仙,不会留疤啊?
哦吼,机智的小欢儿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啧啧啧,小猫要发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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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章三十二—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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