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红衣,绣花牡丹暗金纹,非常华贵,在这种破败污秽的地方特别的格格不录。他在长生殿里慢慢走过,虽然会有人带着探究的目光多看几眼,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赶人。
泽沐然看了一会,绕着大殿内的柱子,以及脚下开裂的石壁多看了会,发觉真的是一丁点邪气怨念都没有,众仙家做的很到位,没有十天半个月达不到这个效果,也算是呕心沥血的为狗屎王朝的狗皇帝善后了。
泽沐然找了一处坐了一会,就看着大殿的顶,久久出神。
这大殿确实是结实,大半部分都轰烂了,但还是屹立着,如果刨去它原本的用途,这些雕梁画柱美轮美奂,的确非常好看。
有侍女路过,端了一盘茶水给他,泽沐然接了,又坐了一会,便起身问督工的太监总管,情况如何,那太监总管神情特别僵硬疲惫:
“仙家,快清理完了,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泽沐然摇摇头,指了指殿顶,许多梁柱都有裂隙,他们这个速度在彻底将所有尸体清理完短时间内是完不成的。
那太监总管神情木讷的看了看殿顶,并未意识到什么:
“仙家,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泽沐然见他们都是这副累的半死不活的模样,干脆道:
“现在不比以前结实,落下来之前趁早拆了。”
那太监总管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泽沐然出了长生殿,他觉得其实自己不需要隐去身形,整个皇宫里对仙家抱着一种奇怪的态度,他走到哪里,都没有任何人拦他。
所有的人都很疲惫麻木,上上下下无论宫女太监,甚至是老皇帝的妃子,都给人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
泽沐然觉得,是绝望,深深的绝望,除了极少一部分人,整个皇城里的气氛非常消极。
泽沐然闲得无聊,就在皇城里乱逛,有时候他为了好玩会去坐一坐龙椅,居然也没人拦他,全都视若无睹,就那么麻木的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他对宫女说他要住下,就有人带他去他的房间,是后宫妃子的住处,也就只有这里算是并未受到太多波及,还能有好的房间住。
这里一切都收拾的干净简洁无可挑剔,然而他睡不着,半夜溜出去站在石雕面前观摩,那是两尊踏火麒麟。
两尊踏火麒麟的嘴巴里特别奇怪,其实他之前看这皇宫里面的建筑雕刻就觉得奇怪,这两尊踏火麒麟嘴里本应该都含着珠子,虽然确实有珠子,但这珠子的形状不对,是那种特意雕刻成碎裂的形态。
还有其他的雕刻,凡是这种应该口含丹珠的,那珠子的形态全都是破碎的。
不过呆了几日泽沐然已经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拦他了,仙家杀过来的时候把所有试图拦路的人一同杀了,所以他们都怕的厉害。
王朝也有仙家,但都被狗皇帝害了,要么就是用邪法的魔修,整个王朝里的魔修都被杀光了,挨家挨户的搜出来。无论是何等身份,只要是魔修,不管你是官员,卫兵,还是什么人,全被杀光了。
狗皇帝没少祸害人,杀了太多仙门子弟,不少世家都接连遭了殃,泽沐然听说这事青苍家也派了弟子出来围剿。按理来说三大世家不会管这些,但既然管了,就说明那狗皇帝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坐上了皇位就真拿自己当天王老子了,什么人都敢惹。
满朝文武,家家户户都死了人,有被老皇帝害了的,有成了魔修被仙家抓住砍头的,还有不识时务自作主张拦路的忠臣直接被暴怒的仙门家主弟子们不分三七二十一的直接灭掉的,以及在与魔修打斗中被波及的无辜人。
不是所有仙门都和子舒家墨轩家一样,很多仙门并不会过多顾忌这些普通人的死活,因此打起来,自然是血流成河的。
可能所有人都觉得这世道一定是疯了,泽沐然不知道当他们从长生殿里刨出来自家儿女,又或是父亲长辈,甚至是老皇帝的妃子,皇子,女儿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崩溃。
这些人已经不知道应该恨谁了,一切都错乱成一团乱麻,纠结在一起。
“您也是烛吗?”
泽沐然回过头,他知道有不少人过来,但没想到会和自己搭话。
他转头看,看到一个身穿皇袍的小孩,是那十一个里面其中的一个。
他身后所有的太监和侍女闻声全都齐齐下跪,头压的极低,死死贴在地上,没有一个抬头。
泽沐然盯着那小皇子看了一会,发现这些太监侍女跪的不是他这个皇帝,跪的是他。
那小孩笑着,目光很暗淡,但笑容温和儒雅,他没说话,那小皇帝又开口:
“您想要什么?”
泽沐然将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太监侍女,他感觉他们都在发抖,甚至他感觉空气里都开始弥漫出一种绝望恐惧的味道。
泽沐然想了想,觉得新奇,这小孩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然后居然问他想要什么?
烛,这小皇帝把他当成烛,这说明奉天台下面的东西就是烛,可是他没感觉,一点都感觉到不到那下面东西的状态,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那下面有什么。
泽沐然本想顺着他的话说烛在那?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因为这样就好像显得他也身为烛却找不到烛的样子,于是改口变成平淡无比的二字,他说:
“带路。”
这小皇子就走在前面,拉着他,一直引领他到了奉天台后面的大殿,无论是侍女还是太监,没有一个跟着进来,全都跪在最外面。
泽沐然粗略扫了一眼,这么大的地方只是一个寝殿,其中里面的床很大,特别大,不像是给人睡的。
在其中的一侧,有一面巨大的屏风,是实木雕刻的,颜色偏黑红。
泽沐然走过去,就看见蒸腾的热气化作一缕缕白烟向上飘,这边是浴池,也很大。
那小皇子给他搬了凳子,泽沐然干脆坐下,看着那池水里面的东西。
在池子外面,有两个侍女站在后面,泽沐然觉得这二人不是普通侍女,看服饰像巫,这二人是巫师,正在打量着他。泽沐然对巫师的印象并不好,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得做些什么。
池水里有一个人形的东西,一头乌黑的发很长,像是山河一样蜿蜒在池中。他的面容有几分女人的柔美,有一种魅的美感,这就是那皇子口中的烛。但是泽沐然仍旧感觉不到,只能说是用眼睛去看,看着像是妖物,所以觉得他就是烛。
在烛的身后,还有一位也是十几岁的皇子,正跪在后面给面前的烛小心搓洗头发。
泽沐然看了一会,觉得没必要去看奉天台下面是什么了,重点不是奉天台下面,而是这东西被禁锢在这个院子里。
泽沐然没有说话,他就一直待在这地方,那烛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泽沐然甚至有时候感觉那烛是瞎的,他看不到自己。
直到引路的皇子告退,那些巫师也离开。
他发现每次这里都会有不同的皇子来,但这十一个皇子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他并不是人。
又或者说,真正能看见的只有引他进来的那一个,但其余的却也能多多少少感觉得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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