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慢行,悠然带着马车停道一旁,豪气的丢了一袋铜钱至桌上,道:
“小二,上茶,马也要喝水。”
一群看客直勾勾的盯着人,那店家与小二齐齐出面,殷勤得很:
“诶呦喂!仙师,来来来,请坐请坐,这就给您们都备好。”
墨轩逍遥翻身下马,又去接凌霜,搀扶着人坐下,便去牵马至一旁歇息。
那小二殷勤的那衣袖在座位上匆匆蹭了蹭,目光忍不住往人身上瞄:
“您请坐,请坐。”
凌霜微微偏头,他看不见,但听声音,此人步伐矫健,体态匀称,听着像个练家子,只道:
“多谢。”
那点小二闻言面色微红,这小仙君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模样俊朗,一头银发引人注目,如壁画里走出来的鹤发童颜的仙人。
虽白绸遮目,可却是上好的料子,挂的金玉饰物,腰间配剑一把,一看就知富贵玩意。
反观那红发二人,虽然也很惹人注目,穿着打扮也都不差,但与之放在一起,还是这小仙君这仙风道骨清冷又文雅的气质更加引人注目。
凌霜的确很吸睛,在墨轩家时尚且如此,更别提出行。
墨轩逍遥觉得,凌霜和他那兄长一般,虽气质不同,但总归有些莫名相似之处,令人难以挪开眼。
一群吃茶的看客指指点点,都用好奇的目光在凌霜身上扫来扫去,悠然不喜他们乱看,也是拍案怒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修士吗?”
一群人吓的急忙低头,还有人过于慌张不小心打翻了水碗。
墨轩逍遥也是一惊,他女儿什么时候一身匪气,他人看看罢了,怎的这般蛮横无礼,也是怒斥:
“悠然!”
悠然自知理亏,也是泄了气,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免得被她爹抓住教训:
“我去喂马。”
悠然一溜烟跑去水肆外,提着小二备好的水桶健步如飞,她就是不喜欢那些人带着打探窥视的目光看凌霜,感觉很不好。
墨轩逍遥轻叹,一会上车,他要好好说说这礼教之事,他到底还是因修炼之事稍有纵容悠然,如今也该在管教管教了。
小二上了茶碗茶壶,摆好,又搬了一趟座椅:
“客官,茶水来喽,您们喝好嘞。”
凌霜是有些渴了,他伸手摸索着木桌边沿,一直触碰至茶碗,那店小二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凌霜的手,笑容满面:
“诶呦客官!茶水热,别烫着您。”
说着那小儿趁机多摸了一把小手,当场脸色一变,冷汗连连。
凌霜蹙着眉抽回了手,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不太习惯有人这般亲近,只是冷冰冰的,但还算和气:
“多谢提醒。”
那小二慌里慌张,也是退下:
“冒犯了冒犯了,仙师见谅,见谅。”
墨轩逍遥目色古怪,他知道那人不怀好意,故意撇油,但要说为何被吓住,大概是因凌霜那看似消瘦,但却全是老茧的手掌。
凌霜的茧子很厚,摸上去很顺滑,但却明显能感觉到其厚度,硬要说,有一种摸野兽掌垫的感觉。
不止掌心,凌霜手指也有很厚的老茧,全都磨平了,只是肉眼看着纤纤玉指好似吹弹可破,实际就连指肚以及指尖两侧全都有茧。
凌霜练剑不是一般得狠,他早年刚拜入山门时,时常练的一手血。
那时,他就觉得,凌霜多少是有些自虐倾向的,别的孩子都知道喊疼,他只会死死握着剑练到底。
后来他老茧练得厚些,便总是开裂,于是找柳长老配了些精油药膏擦手软化,兴许这便是为何,凌霜手中的老茧,和他们多少都有些不同。
能在这大道上开水肆的,多少有些功夫在身也是正常,那人应当是摸出这不同寻常的老茧,知道他并不好惹,也是吓怕了。
倒不如说,墨轩逍遥摸到这一层老茧,都要心悸片刻,他是从没见过什么修道之人能练出这种怪异的半附茧的。
凌霜至今还是每日以精油药膏擦手,一日少说要擦个四五次,才能保持这般韧性。
凌霜抬指,轻抚水碗边沿,有豁口,整体偏大,像是酒碗。
在往下摸是粗糙的瓷身,一直到了底托,凌霜这才估算好了距离大小,用双手捧起,抵到嘴边,小酌一口。
没什么味道,也不是什么好茶,他喝不出来什么。
热茶有些烫,入口感觉很刺激,一直到心口都暖暖的。
此时行路至此,天气十分炎热,高挂的太阳能让人感受到暖意,听声音,还有人摇晃草扇扇风之音。
蝉鸣喧嚣吵闹,头上是遮阴的凉棚,三面透风,还有枝叶沙沙作响,应当是依树而搭建。
凌霜微微调动灵力,自其碗中吹了一口冷霜,顿时一层寒霜薄雾弥漫在碗中,水温也下降了不少。
在饮,便没有那般滚烫,而是微凉刚好。
墨轩逍遥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慌,他曾经也见过鴟於附离如此吹霜。
以往从不觉得,但自从识破鴟於附离与泽沐然共有的那隐晦的欲念,他便不知为何总在凌霜身上寻找相似之处。
如今来看,所以鴟於附离与泽沐然以往那般习惯所行,都是在学凌霜?
墨轩逍遥心中暗自摇头,凌霜拈杯的手势与泽沐然完全不同,而鴟於附离拈杯虽有些相似,但也不完全相同。
泽沐然喝茶是品,大多时候,人走,茶几乎还是满的,品茶举止神态可称为雅。
凌霜喝茶是润,都是一小口接一小口,时隔一会,润润嗓子,这一点到是和泽沐然一样,只有渴了,才会饮尽,看上去为静。
鴟於附离喝茶是干茶,有一种饮酒的豪迈之感。
与泽沐然最大不同,他品茶是用三指,又或是四指捉茶,在虎口位置抿上一小口,行为举止比泽沐然更加轻佻,带着些许野蛮。
但有时,鴟於附离又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发起怒来,倒不愧对他人称之一声山君,真如猛虎下山,傲立挺然,颇有王者风范。
如果抛开鴟於附离的残暴毫无人性,不看他所作所为,那么到的确与泽沐然在很多方面很像。
一个人,活了好几千年,若说改变,似乎并不多。
悠然喂好了马,便也坐下喝茶,茶水微烫,悠然便将茶碗递给凌霜,笑嘻嘻的:
“帮我冰冰,我想喝凉快的。”
凌霜微微轻握碗壁,还未来得及以灵力冷却,墨轩逍遥眼疾手快,将其抽出:
“我说了,平日叫你少喝凉的,对你修炼没好处。”
悠然不快:
“喝一碗又能怎样,一瞬就化掉了!修炼修炼!照你这样,我日后改喝熔浆算了!”
凌霜有些无奈,但还是伸手摸索着桌案,他知道墨轩逍遥是在担心什么,也道:
“我只以灵力外敷,灵力不会渗入茶水,饮了也无碍的。”
墨轩逍遥怒哼,瞪了凌霜一眼,看着他将那碗茶摸过去冰好塞到悠然的手中,也是气:
“你就惯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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