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离噩梦

也许就像是弱小动物天生就自带的警觉一样,苏禾顺应了自己的不安。

直到快步出了巷子,她才狠狠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缓释了下来。

乱掉的心跳还没有回复,砰砰地提醒着自己,仿佛刚刚逃过一劫般。苏禾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嗤笑自己太过捕风捉影,只是一个路人就吓成这样。

风还在刮,这个天气,大马路上都没什么人。更何况是破旧的老城区呢,四下寂静的很。

苏禾颠了颠怀里从刚刚开始就过分安分的小猫。朝着一家开在小区对门的破落兽医诊所走去。

“这小猫身上没有伤口吗?那血是怎么来的。”苏禾疑惑的看向这个诊所唯一的兽医,许医生。

后者拿着一个病历夹,正在记录小猫的状态。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放心,经过全面检查,小家伙没有发现传染病或器质性病变。”

“它目前的表现主要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和脱水,加上淋雨后的轻度体温偏低。这都是流浪小猫的常见情况,但好在发现得及时。所以今晚保温,输液,禁食。明天开始喂点罐头就好。”

说罢,许医生抬头,亮晶晶的目光看向苏禾。“基础检查加上输液、营养、驱虫、清洁,诚惠500。”

“嘶~”苏禾倒吸一口气,“三百行不行啊?好歹是熟门熟路的邻居,便宜点啦许医生。”

“哼,谁跟你套近乎,没钱你还乱捡猫!自己受着。”许医生瞪向苏禾。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苏禾心头一喜。“靓仔你最好啦!真不愧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人帅心善许医生啦。”

“走走走,赶紧走!我马上关门了!你也快回家。一天天的,交完费明天有空来取小猫。”许医生合上病历本,轰走了身旁正在偷着乐的苏禾。

又撸了撸虚弱的小猫,苏禾出了诊所。背对着招牌灯箱,伸了个懒腰。心里头盘算着扣除小猫物资外还能悠闲多少个月不用打工。

唉,小荷包才刚刚鼓起来一点点,就遇上需要美少女拯救的小猫了。这叫什么,老天奶抢钱呐。

路旁飘过来浓郁的香气。这是老城区街街巷巷都会栽种的丹桂花。一到秋天香飘十里,即使看不见树影,远远的也能知道是它。

踩着还未干透的路,花了没几分钟苏禾就回到了她位于诊所对面一栋旧公寓楼五楼的出租小屋里。不到40平的地方被装修的很是温馨,开灯后处处透着暖色调。

一厅一卫一厨。一张单人床就承担起了卧室的功能,紧邻着一帘之隔的就是客厅。一张大沙发,和一个桌子。加上旁边的厨卫。不大的地方利用的刚刚好。

这是苏禾给自己选择的家。

睡意朦胧,苏禾穿着睡衣倒在床上,脑海里闪过那个穿雨衣的男人。旧城区这边,好像没见过这个人,这个体型太醒目了,不知道哪里来的。

摇了摇头,苏禾强迫自己入睡。不想了,明天周一还要去给小孩子上家教课呢。

结束就去接小猫,正好可以顺手从许医生那里买点猫粮。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卖猫窝的业务,自己动手做一个好像也行……

夜深了,四周寂静。

老城区这栋六层公寓楼也沉入了沉睡,只有墙体内电线微弱的嗡鸣与管道偶尔的滴水声。不太灵光的路灯偶尔一闪一闪。

一楼的声控灯在空荡的楼梯间投下昏黄的光晕,短暂停留后熄灭。灯光明明灭灭,渐渐朝着上方蔓延,就这样,以一种稳定而诡异的节奏,自下而上地追逐着某个无形的存在。

二楼,亮,灭。

三楼,亮,灭。

四楼,亮,灭。

“啪。”

五楼的灯,亮了。

昏黄的光线堪堪照亮了俩扇紧闭的防盗门,没有继续向上蔓延。

十几秒后,声控灯因为时限到来而熄灭,黑暗重新吞没了一切。

夜色变得粘稠而具有质感。楼道保持着绝对的寂静。只有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压抑的冰冷气息。

许久之后——

“啪。”

五楼的灯光再次毫无预兆的亮起,撕扯着黑暗边界,又逐渐一层一层向下。

屋里的人翻了个身,继续睡的香甜。

“今日天气预报:阴天,有小雨。气温较低,白天最高气温[10]℃。风力[2]级,体感寒冷。请注意添衣保暖,出门请携带雨具。”

依旧是雨天,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两个月了。搬到老城区的几年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久的梅雨时节。

连绵的阴雨搅的人心情低沉,苏禾走在路上,思索着家里要不要添一个熨斗,衣服已经晒不干了。

“嗒…嗒……”细细的小雨吹在脸上,打在屋顶和窗前。今天苏禾套了一件冲锋衣,倒也不觉得冷。

走近巷口,周遭更是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水从高处滴落、敲击在塑料雨棚和垃圾桶盖上的、杂乱又清晰的滴答声。

就在这片雨声的交响中,一个异样的节奏,挤了进来。什么声音和雨声渐渐区别开了。

嗒…嗒…嗒…

是脚步声。

不是苏禾自己的。她的步子轻而快,鞋跟敲击湿漉地面是清脆的“哒哒”声。身后这个,更沉,更缓,带着一种黏着的湿意,步幅稳定,不紧不慢。

苏禾下意识地觉得,是另一个同样选择这条近路的倒霉路人。她没有回头,只是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脚步加快了些,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奇怪的是,她快,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快了几分。那声音穿透雨幕,保持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恒定的距离。

苏禾慢下来,假装整理了一下伞柄。

那脚步声,竟也仿佛默契般地放缓了。

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她湿透的裤管爬了上来。苏禾猛地握紧伞柄,指节发白,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几乎是跑了起来,向着附近的便利店冲去。

她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猛地撞向那家熟悉的便利店冰冷的玻璃门。预想中的温暖和光亮没有出现,只有一把沉重的U型锁,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怎么会……”苏禾喃喃自语,呼吸在玻璃上呵出一团白雾。

她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身后空无一人。那个如影随形的脚步声,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了。空荡的街道只有被风吹起的落叶在打着旋儿。

一丝冰冷的庆幸还未浮起,就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苏禾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出她没有血色的脸。[无服务…]三个字像冰锥一样直扎进眼里。这里怎么可能没有信号!她不死心地拨打紧急号码,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

直到这时,苏禾才真正感受到恐惧的侵袭。她环顾四周,整条街的店铺,无论是餐馆、网吧还是五金店,竟全部熄灯闭户,如同整齐排列的、沉默的墓碑。

视野所及,除了她,再没有一个活人。这是噩梦吗?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打破她最后一丝期望。太真实了,这不可能是梦的。

阴沉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正在缓缓压下的铅板。

“去诊所……对,去诊所!”那个熟悉的、有着温和兽医和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成了苏禾脑海中唯一的安全岛。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几乎软倒的双腿。

她不再犹豫,转身朝着那个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奔跑起。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在向前奔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路过熟悉的巷口,周围只剩下苏禾狼狈的粗喘声。就快到了!前方不远的诊所。许医生每天都会坐班的。

只要跑过前面那个拐角,就能看到兽医诊所的灯箱。

她猛地拐过弯。

然后,她像被瞬间冻结般,僵在了原地。

就在前方十几米处,路灯的光晕勉强穿透雨幕,照亮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静静地、笔直地站在那里。

墨蓝色的雨衣吸饱了雨水,颜色深得近乎墨黑,紧紧裹着他高大的身躯。雨帽依旧压得很低,口罩严实地遮掩着面容。他站在那里,仿佛已等待多时,不是在行走,也不是在避雨,就是为了堵住她。

他甚至没有动,但那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的疑问,更深的、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惧已像高压电流般瞬间击穿了苏禾的四肢百骸。

跑!

离他越远越好!

这个念头炸开的瞬间,苏禾的身体已经执行。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秒耽搁,她猛地拧转身躯,鞋底在湿滑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来时的、那片更加黑暗和未知的方向,亡命奔逃。

苏禾肺部火辣辣地疼,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吸着潮湿冰冷的空气。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迈出一步都沉重得几乎要跪倒。平时疏于锻炼的身体,在此刻成了背叛她的累赘。

大脑却在恐惧的刺激下疯狂运转,像一台过热的机器,试图在一片空白的地图上搜寻安全的坐标。

人多的地方…哪里人多?

刚才那条死寂的街道画面闪过脑海,所有店铺都诡异地关闭了。商场?太远了,她根本跑不到那里。网吧?入口似乎也在另一个方向……

警察局!对,警察局!

她拼命在脑海中勾勒附近的地图。最近的派出所……是在穿过前面那片老居民区之后吗?还是应该在下个路口右转?记忆像蒙上了一层雾气,路线变得模糊不清,每一个选择都仿佛关乎生死。

冷汗混着雨水流进眼睛,一阵刺痛。她甚至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躲进路边那种报刊亭后面?

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了来时经过的那个巷口,肺部像被撕裂一样疼痛。只要跑过这里,或许就能找到藏身之处……

然而,就在她目光下意识扫过那条幽深巷子的一刹那。

苏禾用眼角的余光,堪堪瞥见了一个身影。

墨蓝色的雨衣,高大的轮廓,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就静静地立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他面朝着她的方向,仿佛早已料到她必经于此,正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那一刻,她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可能!

他明明……明明刚才还在前方那个拐弯处,像一堵墙一样堵住了她的去路!他怎么可能比她更快?怎么可能像鬼魂一样,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的路径上?

一种超越理解的、最深沉的诡异感攫住了她。这不是追逐,这是一场早已布置好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她不是在逃跑,而是在一种无法理解的,已经被划定的牢笼里,绝望地打转。

嗒嗒嗒……雨下的更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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