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演练的日子并没有多久，很快“一线城市里出现了丧尸，远离忽然发高烧的人，不要吸入红色雾气”这样的小道消息仍然是私下里流传开来。

虽然大部分人都当成了谣言笑谈，但令人惶惶不安的气氛还是流传开来。

社区上门发过一次物资，周耘以自己家里已经有不少物资自己只有一个人住，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推辞了，让社区转给更需要的孤寡人家。

社区工作人员很是钦佩，夸奖了他几句又闲聊了一会儿才走，周耘知道对面关远峰也一样放弃了配发的物资，倒也不觉得意外。

天气果然进入了酷暑，周耘有一天在天台测了下室外温度，已经逼近五十度。

太阳能板发挥了作用，电量充足，让楼顶的禽畜棚也享受到了冷气，就连彗星都知道往禽畜棚里头呆着舒服。

关远峰干脆将它的狗屋搬了上来，给他在这里也安了个家。

在而之前囤下来的雨水也有了用武之地，周耘用来浇菜，幸好天台上本来种的就是红薯、南瓜这些耐旱的菜。

娇贵的药材恒温室里，也靠着太阳能供应的电量和恒温精密空调维持着温度。

关远峰看着这些设备，叹息道：“搞科研果然花钱，难怪你没钱了，只不知道你这些科研成果以后还有用不。”

他显然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和平时代才能安心搞科研。

周耘道：“这是医学研究，总会有用的。”

他轻轻摸了摸那些在酷热下仍然蓬勃生长的多肉植物，仙人掌甚至已经结出了鲜红果实，这些都是好东西啊。

关远峰看他眼睛里满怀着热情，和他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全然不同，不由莞尔一笑。

周耘花了点时间将茄子、辣椒、豆角等收了切成条晒干，然后把那盆千年古莲子种出来的莲花缸扛下楼去。

关远峰仍然苦练射箭，看到周耘挪莲花缸，也过来搭了把手：“怕被晒坏了？看你很宝贝这莲花。”

周耘道：“这是以前朋友送的千年古莲子种出来的。”

关远峰好奇：“这还能发芽？”

周耘笑：“可以的，植物种子可以保存很久，国内外都有在古墓里发现的稻谷、麦子、莲子种子能够再次发芽的案例。莲子的皮很坚硬，所以能保存种子的活性，让种子休眠，条件合适的情况下能够重新激活，生根发芽。”

“这千年古莲子是我有个同学毕业后在植物研究所工作，在当地村民那里收了不少干涸河床里保存的古莲子。”

“当时他们用放射性碳测试检测，年代应该在1200年以上。”

“他送了我几颗。我才种活没多久，还在记录数据呢。本打算人工授粉，让它结出二代种子，到时候可以进行品种杂交、基因测序。”

说起研究来，周耘滔滔不绝：“莲子是活化石，它的胚芽内里含有氧化型抗坏血酸等等化合物。比其它植物高很多倍，生命力很强。”

“你听说过女娲计划吗？航天飞船里头带到太空基地去培育的植物种子，就有古莲子，听说在太空基地也培育成功了。”

关远峰认真听着，一边道：“确实听说太空基地那边建设得已经不错了，我听说太空育种后送回国内，产量有很大提高。”

周耘点头赞许：“对，太空育种，宇宙射线会筛选种子，激发活力，经受不住射线的，回来就发不出芽了，而经受住的种子，花都开得更有活力，莲藕、莲子的产量大增，质量口感也都更好。”

他不由自主盯着那株千年莲花，感慨：“生物为了适应环境，只能进化，适者生存。”

适应不了的，就会死去，然后变成丧尸，这就是末世残忍的升级和筛选。

关远峰看他目光凝视着那株莲花刚谢，结出莲子的莲蓬，总算知道他为何如此宝贝这株莲花了，笑着打趣：“你到底学医的还是学植物的。”

周耘正色：“科学无边界，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虽然很多是经验学，结果论，但我们可以根据经验疗效逆推找出科学原理。”

“这莲子莲花原本就是可以入药的，俗话说‘一莲生九药’，它止血是有疗效的，清心凉血，解毒去湿，养心补脾。”

他兴致勃勃：“我今天给你炖个莲藕汤，莲子粥吧，对你有好处。”

他真的立刻下去翻出了他存的莲子、百合出来泡水，然后在冰箱翻出两节莲藕削皮切块，和骨头炖汤，再用莲藕汤和莲子用来煮粳米粥。

再留一截莲藕剁碎了和肉馅拌了卷了豆腐皮清蒸，也是一道完美的菜。

吃过午餐后，照例是给关远峰针灸，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埋针了，周耘这次又给他埋了针：“天气热，注意点不要感染了。”

关远峰没想太多，只以为是什么治疗阶段，他这些日子喝了周耘给他煮的药，睡眠好了很多。

三餐定时以及练箭增加的运动量，都让他感觉到了身体恢复了活力和精力。

日常上的琐碎的事情，研究三餐吃什么，专注于每一箭是否能够射中，这让他很好的转移了精神上的痛苦。

想到此处，他对周耘态度又更亲近了些。

天太热，到了晚上终于凉爽了，晚风徐徐吹来，周耘在楼顶支了个小炭炉，放了个烤肉的石板弄了点甜酿冰米酒，把新鲜蔬菜、黄瓜、金针菇等等弄了些，再切了羊肉、牛肉、猪肉来在天台上烧烤。

他戴着手套握着一块冰冻的牛肉，切下薄薄的肉片，上边带着网状雪花脂肪，一看就是口感非凡。

关远峰在一旁看他片肉，都忍不住赞叹：“我看你手术刀使唤得利索。你这把刀漂亮，看来你喜欢收集武器？”

有着漂亮花纹的短刀被周耘握在手里，手指虽然修长白皙，却充满了力量感，运刀如庖丁解牛一般的灵巧自如。

周耘微微一笑，捏紧半只刚切开的柠檬，柠檬汁水落入肉片上，一股清香醉人的柠檬香散开。

末世后，医生变得太珍贵，因为丧尸一开始最先就在医院里爆发，医护职业死伤惨重。

作为稀少的医生，他确实动了很多很多手术。

他剖开过无数具尸体，在里头寻找晶核，研究丧尸、异能者、普通人的生理区别，探寻力量形成的科学依据和原理。

天台上，金银花的花朵一簇一簇盛开着，香味漾在月色里，南瓜和红薯的叶片反射着浅浅微光，不知小区什么人在拉小提琴，断断续续，大概实在在管制中太闲了，只能以音乐自娱。

墨蓝色的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皎洁似冰盘。

远处山峦树影深沉，幽深天幕边缘，散落几点寥落星光。

水库水面上透着微光，夜空、远山、水被月色融成一片，安静而美丽，仿佛从古至今，永恒存在。

周耘却已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早就已经记不住前世是哪一天晚上忽然红雾降临，末日来临，但应该就是在应急管制后的时间里，而这样璀璨平静的夏夜，也将不再拥有。

就如同他读过的一本书上哀叹着：“千杯未喝的美酒佳酿泼洒了，千个未遇的爱意眼神碎裂了，千张未及欣赏的图景，一去不返地湮灭了！”

有些醺然的他看着关远峰冷硬的眉骨、深邃的眼睛，倔强的下颔线条，倒了一杯甜蜜浓稠的米酒：“喝一点，这是我酿过最好的一次米酒了。”

关远峰看着年轻英俊的医生，不理解他为什么眉目间仿佛总是带着忧郁，尤其是看着自己的时候，常常带了些痛楚和怜惜。但他并不觉得自尊被冒犯，反而感觉到那是一种真心的遗憾。

他笑着接过沁着水珠冰凉的玻璃杯，米酒下是晶莹的冰块，喝了一口，赞同：“确实口感很好。”

半夜，周耘被浑身疼痛和干渴的喉咙给唤醒，他挣扎着起身，浑身出了一层透汗。

他看了眼窗外，果然看到天上的月亮已经变成了红色的，那是红色的雾气笼罩了月亮。

丹林市这座小小的城市里，红雾笼罩了下来。

他浑身痛得厉害，喉咙仿佛有利刃在割着，头更是痛到恨不得晕过去。

床头有红外线测温计，周耘测了下，看到已经四十度了。

这就像是强制升级，要么挺过去拥有异能，能够在这末世活下去，要么就地死亡，迅速被演变成丧尸。

他一直怀疑这促进进化的病毒其实是同一种，成为丧尸大概也是另外一种“进化”。

周耘撑着身子，强忍头晕，在床头将那枝莲蓬摘了下来，送入了自己嘴里咀嚼吞下。

鲜嫩的莲子给他提供了清甜的汁水，莲心微苦，但他全部都吃了进去，然后在床头拿了水喝下去。

上一世他吃过退烧药，但无济于事，这一世考虑到不影响异能觉醒因素，他还是吃了一颗退热药进去，拿了手机看了眼物业群，里头安静极了，没有人注意到末世已经在黑夜中来临。

注：“千杯未喝的美酒佳酿泼洒了，千个未遇的爱意眼神碎裂了，千张未及欣赏的图景，一去不返地湮灭了！”——《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德]赫尔曼·黑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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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红雾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