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黎茗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枯燥的白炽灯光,时不时喝上一口,客厅没有开灯,大摆钟的声音踩着心跳左右摇摆,发出催眠般的声音。
她想,隋染应该会很高兴,莉莉安结束后立马就能进入新企划,而且也能有机会和圈内很多不错的导演接触。
但没有板上钉钉的事她不会走漏一点风声,她向来这样。
想起回来之前答应隋染要跟她打电话的事,不过手机被她随意丢在了矮桌上,她没有心思给谁打电话,大摆钟的声音仿佛带她回到原本的世界,在那里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兴趣,也想不起任何人。
只是麻木机械的喝酒,直到门铃响起。
“咔嚓。”
黎茗打开门,看见盛璟萱拿着红酒出现在门口,身边没有乔眠。
“你这个时间点来,乔眠知道吗?”黎茗并没有让她进屋的打算,并没有侧过身邀请她。
盛璟萱也假装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举起手中的红酒摇晃几下:“法国朋友寄来的酒,想和你一起尝尝。”
“这个点?”天已经完全黑了,夏天是昼长夜短的,到现在天空完全黑下来,已经非常晚了。
“才十点而已,我记得你晚睡。”
“想喝可以找乔眠。”
“她为了企划一直都很忙,现在已经睡下了,明天再叫她也一样。”
“那就明天一起喝。”
“我不想等明天。”
盛璟萱平静说道,语气平和,语言不容置疑,也许她们在一起的几年,对方或多或少染上了自己一些独断专行。
黎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让步了:“进来吧。”
盛璟萱没有得逞后的欢喜,她跟在黎茗身后,熟练的打开客厅的灯,视线一下子亮堂起来,黎茗不悦的皱起眉。
“自己准备。”黎茗懒得在吧台那儿忙活,坐在沙发上,抬起右腿压上左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动作十分优雅。
盛璟萱利落的拿了二个杯子和开瓶器到黎茗跟前,将杯子放在矮桌上,自己也盘腿坐在毛毯上,仰视着黎茗,倒上半杯,递给她:“你的。”
“谢谢。”黎茗接过杯子,摇晃几下饮下一小口,“你找我,不止为了喝酒吧。”
盛璟萱笑笑:“在云城那会,乔眠跟我说,我不太了解你,她说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叫我不要总吊死在你身上。”
黎茗笑出声:“她说的也不算全对,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那你又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了呢?”
这个问题盛璟萱一直不敢问出口,但现在她身边有了乔眠,她不再害怕知道答案,因为不会显得她可怜,至少她是有人爱着的。
黎茗本来不想说那么多,但看乔眠是真的很喜欢盛璟萱,她不想这二人之间因为自己存在隔阂,于是起身平等做到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喜欢山,喜欢水,喜欢音乐,也喜欢你。然后山水看久了,音乐听腻了,就不喜欢了。”
“那你对隋染也是这样吗?”盛璟萱一针见血的问,她究竟是哪里比不过隋染呢?
黎茗叹出长长一口气:“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喜欢我,能不能一直在一起,就那么重要吗?我对任何人的爱,其实都不期待。”
“包括隋染吗?”盛璟萱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她只想听黎茗亲口承认而已,就算自己的深情被轻贱了,也希望她同样平等的去轻贱下一个人的。
可这次黎茗却有些犹豫,在她看来,隋染和以往遇到的人没什么不同,反正二人不会有以后,隋染对自己的喜欢,盛璟萱也从不输,但她却对隋染有一股说不出的怜惜,或许是因为隋染和自己同行,能更加精准的打动到自己的内心吧,但最终结局还是一样。
盛璟萱紧张的指尖发白,用力捏着高脚杯,黎茗的沉默让她心痛,直到黎茗开口:“一样,都一样。”她才松下一口气,然后笑出声:“黎茗,你一直都渣的明明白白,你以为你肯认错就代表没有惩罚吗?你该付出代价。”
说完,盛璟萱将手里的杯子用力扔到一边,然后起身扑向黎茗,在对方愕然的眼神中堵住她的唇,耳边是杯子破碎的声音,黎茗睁大眼睛看着发狠吻着自己的盛璟萱。
她用力推开对方,眼里全是刺目的轻蔑:“盛璟萱,别作践你自己。”
盛璟萱冷笑一声:“你作践我的感情时没想过会受惩罚吗?还是你觉得自己很苦情很抑郁就可以有资格随便践踏别人的感情?黎茗,五年,我们在一起五年,我深深爱着你五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不过出了一趟差,回来你就甩了我,黎茗,你把我当什么?”
“那你完全可以讨厌我,觉得我恶心,但现在你已经和乔眠在一起了。”黎茗觉得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人寥寥无几,唯一的朋友乔眠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如果失去乔眠,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撑着活下去。
亲情是独属于她的地狱,爱情让人无力苍白,唯独友情,它近乎完美无瑕。
“黎茗,我就是要你也尝尝失去重要东西的痛苦,”盛璟萱不管不顾,爬过去拉扯黎茗的衣服,“或者你可以不要告诉她,我们背着她还有纠缠,她就不会抛弃你,但是你要永远做我的情人,永远背上背刺朋友背叛爱人的罪恶,黎茗,这是你欠我的,只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盛璟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她惩罚黎茗也惩罚自己,她背叛了深爱自己的乔眠,所以她也要下地狱永远别想得到真正的幸福。
听到这些,黎茗不再反抗挣扎,任由衣服被撕开,任由她报复般的吻落在自己的胸口,可盛璟萱吻着吻着就尝到苦涩的咸味,抬头发现黎茗无声的哭着,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黎茗哭,哭的忧郁,悲伤,以及痛苦,为什么她明明罪大恶极,哭起来却像个受害者?
“盛璟萱,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是求你不要辜负乔眠,我不想她痛苦,不想她知道她最爱的女人和她最好的朋友一起合起伙来背叛欺骗她。”
爱人会向自己索要很多自己无法给的东西,唯独朋友不会,她永远站在最舒适的距离,掌握尺度,有分寸的陪伴。
这些年乔眠尊重她,支持她,为她打抱不平,为她劳心劳力,乔眠不仅像她至好的朋友,更像她的至亲,这世上她最不能背叛和伤害的就是乔眠,因为她从来没有给过乔眠什么,但乔眠却给了她一切,并不期待回报。
盛璟萱真的不想通过这个方式让黎茗打开自己的心,她曾想方设法的调查过黎茗的过去,可她的过去就和万千普通家庭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腐烂的似乎是心,而她从小就学会隐藏。
黎茗哭的让她没来由的心疼,她不再欺负她,而是将黎茗抱在怀中:“黎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心里的事,你知道我爱你,不可能欺负你,也不会嫌弃你,可你什么都不说。我也是人,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无缘无故的抛弃我,我会想不通,你还和别的女人好,我会发狂,黎茗,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究竟在为什么事难过。”
黎茗这时候一下子软下来,冷淡和忧郁都消失不见,她像溺水的猫那样看着盛璟萱,眼睛里全是对爱的渴望,她一下子变得软弱无助,双手越过她的衬衣伸进去,她的手无比冰凉。
“璟萱,我这样的人是不能拥有爱的,因为我不配。我有个弟弟,但我很讨厌他,他八岁的时候,我故意把他弄丢,至今都生死不明。我的爸爸,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没日没夜的工作,死了。我的妈妈,她知道我故意弄丢弟弟,知道我对外散播她虐待我的谣言,不敢改嫁,不敢忤逆我的意思,我第一次拿到新人导演奖的时候,她要给我庆祝,但是我没回去,也没告诉她,她在来找我的路上出车祸死了,哈哈哈,她死了……”黎茗诡异的笑起来,越来越靠近,眼神变得癫狂,“我终于明白,我的心早就腐烂了。我听信了谣言,说我爸妈重男轻女想抛弃我,于是我恶毒的丢了弟弟,但事实是我爸妈从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甚至爸爸知道我想做导演后,家里没钱,他跑去工地上班,过劳导致睡眠不足掉进和水泥的搅拌机里面,连个全尸都没有,妈妈一早就知道我故意弄丢弟弟,但是她从来没有揭穿我,一如既往的待我。是我,是我心里的恶魔,害怕她改嫁抛弃我,于是散播她虐待我的谣言,让她无时无刻活在别人的监视下,让她把一切都献给我,她都无怨无悔,可最后我还是害死了她。所有爱我的人,都被我害死了,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爱呢,可偏偏我又喜欢不停的索求爱。每当遇到爱我的人,关系越亲密我就越痛苦,我会想起死去的人,会控制不住想毁灭一切!”
“不要爱我!”黎茗哭着喊这句话,但她却钻进盛璟萱的怀中,“不要让我一个人,我害怕,不要抛弃我,不要爱我……”
盛璟萱终于知道,黎茗做的一切,都是对她自己的惩罚,让她永远徘徊在温暖之壁,对着薄薄的玻璃墙对面的幸福之火,望眼欲穿。
她的心病了,且再也好不起来,所以她断掉和别人的联系,但又害怕孤独,于是狡猾的偷走对方的时间,却又不敢拥有太久。
想明白这一切的盛璟萱是崩溃的,因为知道却无能为力,但又不可救药的还爱着这样的人。
那就让这段病态又畸形的关系存续下来吧,爱上一个人,本身就会变得既变态,又扭曲。
盛璟萱吻上她,但这一次黎茗没有拒绝和麻木,她也激烈的回应,甚至有些索取,她们在客厅的地毯上暴力宣泄着情感,盛璟萱看见那扇房子里唯一紧闭的门,身下传来刺痛,她晕了过去。
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身边不见黎茗,昨夜的狂想曲回想起来却充满空虚,她慌张的寻找对方,终于她停在昨晚见着的那个房间门口,这一次门没有关着。
她走进去,房间很大,空空荡荡,迎面的是一个台阶,通往悬空在房中央的玻璃柜,被锁链固定着,柜中注满了水,黎茗坐在里面,二条胳膊垂在柜子外面,一条纤细的冷白皮宠物成年蛇,已经缠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表情麻木、无神。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黎茗幽幽开口:“有时候盯着一个地方久了,意识好像就会陷进去,身体都融化了。之后就找不到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至于为什么是在玻璃柜中呢,因为玻璃是透明的,她能看到周围的一切,那样就不孤单,水则是温柔的,能抚慰她痛苦的心,冰凉的蛇带来的恶寒能激起她对于死亡的恐惧,对生的渴望,可渐渐的她却对这样的地方上了瘾,不再有恐惧了。
盛璟萱想哭,却流不下眼泪,一股无力感让她痛恨起自己的无能,她一步步走上台阶,走近柜中,俯下身吻她,蛇被惊动立马攀到她身上来,在她肩膀上重重咬一口,她疼的蹙起眉,一声不吭。
黎茗突然扬起唇,伸出舌头,在伤口上舔,抬眼看她,眼里再没有昨晚的脆弱。
“别担心,这蛇没毒,就是被咬了会很疼而已。”她贴上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偶尔这样,也很刺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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