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逃跑吧(5)

“……怎么样啊?”

乔斯齐话音落地,包间内就是一静。

众人反应各异。

有的人瞟一眼陆之川又瞟一眼江一瑟,恨不能以身代之,至于代谁还没想好,但感觉都挺赚的。有人已经摸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开始准备传播八卦。反倒是两个当事人挺镇定的。

江一瑟还是没什么动作的坐在原地,听到乔斯齐的为难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转头看向陆之川,显示他确实听到了。但镇定自若的样子看起来既不打算行动,也不像是被这个要求大脑过载烧掉了CPU,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陆之川也没显出什么异色,仿佛根本不觉得乔斯齐的要求有些冒犯,还是维持着他阳光灿烂的笑。

但他的大脑已经开始迅速运转,很快就明了,乔斯齐的阴险目的大抵是想让江一瑟出丑,毕竟江一瑟的寡言程度时常给人一种没装语言模块的感觉,很难想象这个比AI还语言匮乏的人要怎么和一个陌生人搭话。

如果他真不认识江一瑟,只是个误入的路人,恐怕不用生气或苦恼江一瑟会怎么做,自己又该怎么办,因为江一瑟大概只会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顶多走之前对他点点头。

不过陆之川也知道,江一瑟并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

江一瑟作为一个传统的点家总裁,并没有掌握双眼轻描淡写地一看就让对手跪下大喊总裁我要给你送钱的超能力,在原著中谈生意纯靠朴素的阴谋诡计以及高超的谈话技巧,情商和对人性的把握都绝对在线,江一瑟想要化解这种社交上的刁难轻而易举。

只是他不愿意。就如同他懒得多付出什么心神去维系同事之间的关系一样,在他看来,他正待着的这家公司不过是他随时可更换的跳板,不值得他花费多余的时间去打点关系。

那些人和人之间由抱团滋生起悄然的恶意和职场上沉疴的潜规则对新入职场的人来说像是身边透明的鱼线,很多人害怕被割伤,于是只能在由线划分的空间里委曲求全。而对江一瑟来说,他懒得低头去看那些线,他只需要在那些线游离到他身边,试图将他绊倒时屈尊纡贵地抬脚跨越那些对他来说脆弱得不值一提的东西。

陆之川心知肚明,江一瑟对他一开始应该也是这个态度。

一般人可能会想,住得那么近为了生活顺心要和室友打好关系,但在江一瑟看来,这只是他人生中的短暂插曲,他不会为这在他定义里毫无作用的短暂联系主动去做什么。

说实话,陆之川挺能理解这种做法的。但奈何他就是为江一瑟而来,所以江一瑟不用言语也不用动作,他自然会尽他所能靠近江一瑟。

当然也包括把握住这个,但凡江一瑟有丝毫在意都不会形成的危机时刻,帮江一瑟解决这个他其实根本不在乎的小麻烦。

而且这个小麻烦解决起来也十分简单。

陆之川充满自信地起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快速靠近江一瑟,在他的脸侧重重地亲了一下。

他为了保证乔斯齐没有抵赖的空间,甚至特意发出了响亮地一声“啵”,用力到陆之川挪开脸时,心虚地发现江一瑟的脸上甚至被他嘬出了个红印子……但至少效果是好的,还能留着当个物证。

陆之川满意地环顾四周,看到在座诸位的反应都很强烈,自觉人证物证俱在,乔斯齐没有半分抵赖的余地,简直完美解决危机。

旁人的心情确实挺强烈的。

本来大家都很期待,谁能拒绝江一瑟这个冷若冰霜的木头主动搭讪,然后惨遭失败的乐子?就算新来的少年人美心善,大发慈悲的同意,让江一瑟亲上了也挺好,毕竟这二位颜值奇高,实地亲给他们看简直是在扶贫他们常年被资本丑偶荼毒的眼睛。

谁知道江一瑟的乐子没看见,这两位的kiss场景也是惨不忍睹。可以说幼稚园小孩的亲亲应该都比这更缠绵悱恻一些,他们甚至觉得刚才的声响不是“啵”的一声,而是一声铿锵有力的“兄弟!”。

此时众人再看江一瑟那张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的脸,竟有一丝理解。

毕竟这情形大概就像古代书生在深夜的荒郊野岭,忽然发现前方有个小屋子亮着灯火,一只凝白的手臂挥舞着软红的丝绸向他发出暧昧的邀请,妖娆的身姿摆动着透过纸窗撩人心弦。

书生原以为是一场绝世艳遇降临,迷得三魂丢了七魄,推门进去却发现屋内是个清秀的和尚双手合十问施主有事吗,书生看见的软红丝绸是小和尚褪下的袈裟,身体的摆动是小和尚突然觉得感觉来了打的一套拳。那一刻书生的表情大概就是这样古井无波看透凡尘。

乔斯齐也有些无语,翻看着抓拍到的照片心说幸好你俩长得确实还可以,不然我可怎么跟琳姐编……

虽然过程和大部分人想的略有出入,但好在总体结果是好的。

陆之川自觉帮江一瑟挡了一招,乔斯齐拿到了照片开始冥思苦想如何跟琳姐造谣,其余人看乔斯齐安静下来也知道任务完成了,一时间大家都松懈下来,气氛重新变得轻松和缓。

陆之川很善于把控聚会局势,当即就领着那些想玩的开始点歌摇骰子把场面炒热,中间还叫了酒水,酒精的作用下,本来还有些拘谨的氛围逐渐放松下来。

本来在场的除了乔斯齐就基本都是同职位的年轻人,有几个还是乔斯齐特意找来当托的玩咖。这几人一看终于到了自己发挥的场合,立刻按耐不住地跳出来誓要从其他人身上大肆吸取社交能量,又有陆之川这样人美随和会来事的在旁辅助,很快这个不算小的包间就终于发挥了它的本质工作,十几个年轻人热热闹闹地玩成一团。

灯光被调暗,音响在放KPOP舞曲,陆之川还把迪斯科灯球打开,五色光在包间里斑斓着摇晃。

众人已经活动开来,唱歌喝酒打牌玩游戏,甚至还有人随着舞曲开始扭动腰肢。而江一瑟还端坐在原本的位置,神情淡漠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进行某种抗干扰训练。

原本他被一大群人围着是人群的中心,但那些人现在全都四散开来,他好像忽然就变得不起眼起来,隐没在热闹的人潮中。

他在那个角落里,周身的气场冰冷,好像又再次和人群隔离开了。

江一瑟并不是呆坐着什么都没干,而是静静地看着陆之川如穿花蝴蝶般游走在众人之间,看着陆之川和他人嬉笑打闹,很快就和所有人亲热得好似从小一起长大。

他根本不是江一瑟以为的那种一个人活在孤野里,需要寻找一个朋友靠近取暖的小动物。他用三个月的时间,以天天窝在家里足不出户的形象和拙劣的靠近方式蒙蔽了江一瑟。

实际上陆之川在交往上并不笨拙,看他在人群中那副如鱼得水的样子,想来交个朋友对他而言不会比捡起一片落叶更难。

那么是为什么呢,江一瑟想。

为什么陆之川靠近他时仿佛真的很需要他,为什么邀请他时眼睛那么羞怯仿佛害怕他拒绝,为什么在他表露出抗拒时露出那么失望的眼神。

为什么不对他挂起虚伪标准的社交微笑,用现在展露出的娴熟话术来接近他哄骗他,为什么好像是卸下所有伪装只是捧着真心笨拙的接近。

江一瑟想不明白,但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

他好像天生就有这种本事,可以将所有吵嚷隔绝在外,自己构筑出一个只有自己的小世界。

迪斯科灯球投下的五色光晕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模糊淡出,音响里传出的声嘶力竭的吼叫也渐渐低落,周围的一切如潮水般从他周身退去,他好像从这个包间中脱离了。

一切突然离他很远,无论是那些隐秘滋长的情感或是每一次碰杯中开怀的笑。

他仿佛又再次身处人群之外了。

但此时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陆之川不知何时从人堆中脱身,正猫着腰仰头看他。

“一瑟。”

陆之川慢慢地凑到他耳边,吐息间带着果酒的味道,江一瑟原本应该讨厌这种由香精和酒精混合出的气味,但那一刻他好像失去了所有感觉,只剩身体被动地接受陆之川的气息逐渐从他的鼻腔充盈至大脑。

“我们逃跑吧。”

陆之川说,包间昏黄的光散在他的眼里,让他本就漂亮的眼睛仿佛熠熠生辉,眼尾因为酒精的影响晕着一抹红,看起来勾人得要命。

江一瑟定定地看着陆之川。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环境向他袭来,他的世界忽然充盈起来了。

他忽然能重新感知到酒精的气味和嘈杂的人声,他好像终于切实地身处在这个混乱的包间,有人真心欢笑有人假意奉承,有人在角落安静地缩成一团,有人忙着拉帮结派,在他的眼里模糊成一团团影子。

而陆之川越过众生百态穿过所有热闹走到他身边,在他面前无比清晰,触手可及。

“我们逃跑吧。”陆之川又重复了一遍,他露出的笑带点狡黠,像只坏心眼的小狐狸,“我们悄悄偷跑,让这群坏家伙留下买单!我点了好多贵的东西,心疼死他们。”

在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里,江一瑟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

“我们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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