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多，医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值班室亮着灯。

一道黑影穿过走廊，悄悄推开了病房的门。

房中的人侧身对着门口，已然熟睡，没察觉到黑影在悄声靠近。

暗色中忽地闪过一点冷光，被黑影攥在手中，对准床头，狠狠刺下。

异常柔软的触感，滴血不沾。黑影立即反应过来，中计了！

转身正要逃跑，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喝。

“不许动。”

杨渡举着枪，从窗帘后走出来，“举手，转过来。”

姜永辉了然地笑了笑，丢掉刀，转过身，与杨渡平静对视。

“你看起来不太惊讶。”姜永辉笑着说。

杨渡没说话，缓步走近。

姜永辉忽然掏出枪，啪的一声，子弹飞出，擦过杨渡的手臂，打碎了他身后的玻璃窗。杨渡猛地按下扳机，正中姜永辉的肚子。

姜永辉笑着，任伤口汩汩冒血，“我早让老张杀了这小子，他太心软了……”

“王八蛋！”

杨渡怒气冲冲地上前，挥下一拳，姜永辉躲都没躲，整个人都被打倒在地。

“你倒是不心软，怎么没连我一起杀了？”

姜永辉没回答。

杨渡泄气般跪在地上，垂着头，他很少看起来这么沮丧。好像淋湿了一身矜贵的羽毛，身影变得渺小无措。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

一滴泪，默不作声砸到地上，和血水融在一起。

姜永辉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脸皱成一团的青年，抬手想给他抹抹泪，却不小心把他的脸蹭上了血迹。

“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杨渡给他扣上手铐，“你经常给张黎家里汇钱。”

姜永辉了然地笑了笑，他忽然记起来，这个平时一本正经，气压低到不行的小师弟，以前其实是个爱哭鬼来着。

明明就是那种很容易掉眼泪的，细腻又温柔的人。

“杨渡你知道么？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杨渡什么呢？羡慕他家世好？还是羡慕他做什么都优秀？姜永辉不知道，只是他没撒谎，他真的，非常非常羡慕杨渡。

“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你肩膀上的下一颗星。”

姜永辉喃喃自语，猛然转身一跃，扑向辽远的夜空。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师兄！”

杨渡来不及反应就跟着扑上去，却被闯进来的同事们合力按住，一瞬间，眼前只剩下自己伸出的空荡荡的手。

楼外一声闷响，重物落地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飞速穿过，最后变成一片空白。是让人要时隔经年才能反应过来的痛。

刺耳的警笛声中，杨渡的脸上光影交错，他终于看清了今夜的闹剧。

是同人杀同人，战友杀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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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一夜没睡，眼圈乌青，局长怕他出事，派人把他强行押回家休息。

他也不觉得困，只是关上门锁的一瞬间，才发觉累得腿软，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舅舅？”

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影，杨渡太累了，刚才都没能察觉到。

“你怎么……”杨渡愣愣地看着林乔予，“我姐呢？”

林乔予走过来，扶起他的胳膊，“妈妈走了。”

“你没和她一起走吗？”

林乔予摇摇头，“我不走。”

杨渡反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怕他消失一样，握得很紧。察觉到可能会弄疼他，又很快松开了手。

“去睡觉吧。”杨渡说。

“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待会儿？”

林乔予看着他，眼睛清亮，眼底蓄了一汪暗淡的天光，映出杨渡憔悴的身影。

现在最需要陪伴的的人恐怕不是林乔予。

他一向高大强硬的舅舅，忽然变得易碎又茫然。林乔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脏透不过气。

杨渡忽然安心很多，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靠上少年的肩膀。

林乔予愣了一下，很快回抱住他，这才发现舅舅的腰其实很细瘦，胸腔也很单薄。急促的心跳像是得到了安抚，慢慢平缓，沉到水面以下，波澜不惊。

“谢谢。”

良久，杨渡才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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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这一觉睡得很沉。他一睁眼，便看见一地的碎光。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在开门。

他刚坐起来，便看见林乔予推门进来，拎着什么东西。

“你醒啦？”林乔予晃晃手里的袋子，“刚刚去买了吃的。”

杨渡一时间还没分清梦和现实，阳光昏黄又明亮，眼前的人仿佛是从梦境里走来，身上带着一层柔光。

“你没和姐姐一起走吗？”杨渡一直以为杨微会带他离开。

林乔予在餐桌上摆好饭盒，“你不是问过了吗？还是说，你巴不得我走啊？”

杨渡摇头，“我身边不安全。”

“你会保护我的，对吧？”林乔予看着他，“就像上次一样。”

杨渡沉默了。

他当然会，但他还是害怕。

“我不管，这是我家，”林乔予看出来他的犹豫，干脆耍赖，“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我没赶你。”杨渡小声抱怨，像一只耷拉着尾巴的猫。

林乔予笑了笑，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吃饭。”

饭菜是从阿梅的店里打包的，很清淡，挺符合杨渡的口味。他本来没什么食欲，慢慢的还是吃了一些东西。林乔予就坐在对面，不时给他碗里夹菜。

杨渡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现在才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子。

吃完饭，杨渡又去迅速洗了个澡，看看时间，准备回趟警局。

“你干嘛去？”林乔予问。

“上班。”杨渡一边扣袖子一边说。

林乔予抓住他的手，“上什么班，回去睡觉。”

“你怎么跟我领导似的。”杨渡吐槽道。

“杨渡同志，请服从命令。”林乔予不容置疑地看着他。杨渡早上七八点才回到家，到这会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身体怎么受得了。

杨渡笑了，“报告，年纪大了，觉少，睡不着。”

“躺下就能睡着了。”

杨渡知道林乔予在担心自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哄人，“听话，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杨渡的手宽厚温暖，轻柔地摩擦过头发，林乔予很少与他这样亲密接触，顿时愣在了原地。

待他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落锁，杨渡早已溜出门外了。

“杨渡！”林乔予抱着头，脸色微微发红，气恼地踹了一下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