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树影横斜，巨大的怪物颓然倒在旅店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甘地望着海水的方向。明明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浪潮拍案时迸溅而出的水汽。
远处是围观的岛民，眼里带着未消的惊惧，又即将从噩梦解脱的亢奋。
近处站着几名玩家，看向杨倩倩的目光则更为复杂一些。
“开木仓吧，你还等什么？”巨大的怪物身体里发出属于杨倩倩的声音，它的身体不断溶解又愈合，巨大的痛苦让它根本动弹不得。但它的声音依然混杂着浓浓的恶意和疯狂。
“薛傲，快朝我开木仓啊，让你的好兄弟跟我一起，彻彻底底地消失，化成一滩水，连骨头渣都不剩。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薛傲食指预压着扳机，只要手指再微微用力，最后一枚子弹，就会顺着枪膛，将眼前这只怪物带走。但他却迟迟没有开出最后一枪。
心软？或许吧。昔日的队友到此就只剩他自己了，从今以后，那些曾经一起同生共死的记忆，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但，此时薛傲的迟疑却并不单单是因为情绪。
而是因为他有个被困扰很久的疑惑：“你们掘墓人公会四处杀人到底图什么？你们自己又是为什么不惜这么赔上性命，也要杀人？”
如果说只是为了名利，那至少人得活着才行。但薛傲所听闻的，打过交道的掘墓人公会玩家不是这样，他们是真的很疯。经常为了让副本里的某个人死亡，甚至能搞出团灭的结局，把自己的性命连带着一起赔进去。
“图什么，好玩呗。”巨大的怪物收缩身体，像是在疼痛下的抽搐，但声音里，仍有种满不在乎的疯狂：“把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家伙打入尘埃，不是很有趣吗？”
“就仅仅是因为有趣？就要搭上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再说，这哪里有趣了？”元宁不解道。
他想大概正常人是没有办法跟疯子共情的。
“掘墓人公会的玩家，都像她这个样子吗？”邬弦意问在薛傲身边站定，偏过头问。
薛傲看他一眼，看他通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差点都忘了这只是一个刚经历第三个副本的萌新，大概跟掘墓人公会打交道也是头一回。
“差不多吧，一群赔上性命也要害死目标的疯子。”
邬弦意轻轻“嘶”了一声，抱起手臂道：“这就奇了。”
薛傲看向他：“你想到什么了？”
邬弦意：“玩家里偶尔有一两个疯子不奇怪，毕竟在被吞进游戏，送到这些副本里，天天不是被怪物追就是被鬼吓的。自己活不下去了，出现点极端的想法和行为也正常。”
“但要说一个公会的人都这么疯，这群人天天不想着做副本，而是想方设法害人，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害人，这样的公会还能排进前十……不对劲吧？他们活人还够吗？他们积分还够么？”
“是不对劲。”薛傲说着也皱起眉来，他先前确实感觉到了掘墓人公会的怪异之处，但现在听邬弦意一说，才清晰地意识到，究竟怪在哪里。
很多时候，被掘墓人公会认领的那些天才死去的副本，都出现了团灭的情况。那作为掘墓人公会的玩家，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他们人够死么？
怪物看着薛傲疑惑不解的样子，嗤笑一声：“哼，别费力气了，我是不会……”
“算了，开木仓吧，反正真有什么原因她也不会告诉你。”怪物话还没说完，就被邬弦意抢了话。
怪物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扭着身子朝邬弦意瞪过来。
相比于白色海怪庞大的身躯而言，它那双眼睛简直小得可怜。没有了人类的脸部结构，像是两颗人眼珠平白嵌入肉里。吓人又恶心。
邬弦意害怕朝后躲了躲，提醒道：“太阳马上就落山了。”
他们答应岛民在日落前杀死海怪的。
元宁疑惑地看着邬弦意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她这次的目标可是你，你就一点不好奇？不担心万一下次再被其他掘墓人公会的玩家找上来……”
“那就来呗，人又没什么好怕的。”邬弦意无所谓地说，相比于人，他还是更怕鬼怪。
他转过身，招呼上自己的队友，就要离开：“我都饿了，回去开罐头……”
在他们准备离开之际，怪物却突然大喊出一个名字：“程乐瑶，你等等！”
程乐瑶动作一僵，犹豫半晌还是转了身，看向怪物。
“你能不能过来一点，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怪物这样说着，语气柔软恬静，带着几分恳求。
程乐瑶不禁想起杨倩倩第一次跟她说话时的样子。
程乐瑶扭头看了邬弦意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的交汇了一刻，邬弦意不着痕迹地对着她点点头。
程乐瑶于是朝怪物走进几步：“你要说什么？”
“再过来些。往我这边来。”怪物引导着程乐瑶不断靠近，刚好与薛傲站在一条线上，挡住那黑洞洞的枪口。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没办法……如果，我刚进游戏，碰到的人是你就好了。那我就不会……”怪物用虚弱的声音对她道着歉，语气里满是遗憾地说，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似乎在引着人凑近去听，却又忽然张开大口，挤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朝着程乐瑶的方向扑过来。
她的动作极快，张开的大口眼看就要将程乐瑶整个包裹进去。
程乐瑶却仿佛早有准备，忽然朝后仰倒，同时毫不犹豫地抬手，开木仓，一气呵成。
“砰！”随着一声木仓响，巨大的怪物融化成海水，四散在周围，那些声音也彻底消散在风里。
程乐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四周的水喷洒下来，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淋了她满身。
雨水又苦又咸。
程乐瑶在怔楞了一会儿，久久没回过神，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虽然她杀的是一只准备杀死她的怪物，但这怪物毕竟曾经是一个人。而这个人曾经和她住在一个房间，一起吃罐头，一起睡觉，一起藏在被窝里躲怪物，一起谈笑聊天，畅想着离开副本的那一天。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甜美柔软的女孩，希望跟她成为朋友、姐妹、队友的。只可惜，她喜欢的，不过是别人蓄意编造的假象。
“你还好吧。”宋子昂伸手过来拉她，语气里有些担心。
程乐瑶这才回过神来，她握住宋子昂宽厚的，带着薄茧的干燥手掌，借力站起身来。
“没事了。”她眨眨眼睛，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像是从一场噩梦里回了神。
程乐瑶将木仓递还给邬弦意，语气既佩服又感慨：“没想到连这个都被你猜到了。”
她说的是杨倩倩刚刚的动作，邬弦意说杨倩倩说不定会临死反扑，玩小把戏再吞噬一个人，借着新的身体恢复自身，然后逃走。而她最可能挑选的目标，就是在她眼里柔弱好骗的程乐瑶。
所以刚刚程乐瑶接着挡到薛傲前面的时候，就已经将对方的手木仓接了过来，藏在身后了。
“这些无聊的把戏，她倒也不嫌玩得腻。”宋子昂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嫌恶。
“所以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开木仓，还要多此一举地让她扑上来来。”元宁不理解地问邬弦意。刚刚的计划，薛傲明显是知情的，却没有告诉他。元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偷偷递木仓的小动作，所以刚刚杨倩倩扑过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好险以为真要翻车了。
“为了确认一件事。”邬弦意说。
“确认什么？”
“杨倩倩到底有没有求生欲。”
薛傲点点头，他也正是因为这个目的才配合邬弦意的：“目前来看的话，还是有的。杨倩倩先前一脸无所谓地让人开木仓，装作对自己的性命满不在乎，说杀人也只是图好玩。可等你真要我开木仓的时候，她又耍这样的把戏，显然她并没有她自己表现出的那么不怕死。”
邬弦意也说：“她既然想活，就不会平白无故的送死。除非在副本里害死玩家，他们非但不用死，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掘墓人公会的玩家到现在都死不完，还能保持高积分。他们不是疯子，只是以疯子来伪装他们反常的行为。”
听完邬弦意的分析，薛傲的表情中带上几分恍然，顺着他的思路继续想道：“这样看来，掘墓人公会会长的道具效果，恐怕就不单单是帮助公会玩家改名换姓，更换长相这么简单了。”
邬弦意点点头，排行前十的公会会长有一项特权，可以将自己的道具效果加强，并且使之辐射到整个公会，这一点，郁晚给他讲过。
上一个副本里，霍清辞装做不知楼公会的玩家，头顶的那个纹路，就是不知楼会长的道具——全视之镜的延伸。
当时宋子昂还开玩笑地说：“还有这种好事？那回头我们也弄个公会，冲个前十，不就可以白嫖一个道具效果。我看邬弦意那个傀儡就不错，我们人手一个。”
郁青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以为十大公会是菜市场批发的大白菜吗？它不光要求公会总积分达到前十，每年还需要通关系统指定的审核副本，这些副本难度都在S往上。除此之外，成为十大公会的会长还，本人道具强化等级和自身强化等级达到SSS，且至少要主线通关过SS级别的副本。”
宋子昂没想到条件这么苛刻，这才只好悻悻作罢：“那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谁知道郁青这家伙，转头就去挖程乐瑶的墙角：“成为十大公会不容易，但是加入十大公会也没那么难。乐瑶小姐，我们公会会长的道具也很厉害哦，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我们公会对成员还是很宽松的，你平时还是可以跟你的队友一起过副本，只要定期来参加一下我们公会的副本任务就可以了。”
程乐瑶当然没有答应，反倒是郁青被宋子昂一脸不爽地轰出了门。
杨倩倩死了，岛民暂时放了心，就等着明天一早，邬弦意拿出药剂来，好让他们彻底从这场噩梦里解脱。
夕阳沉入海平线，黑暗很快吞噬了天际的最后一点余光，岛民散去，旅店四周重新归于沉寂。
等回换班的聂长风，邬弦意便叫上元宁，准备出发去船上守夜。
“一起吧。”程乐瑶、于禹、宋子昂三人追上邬弦意说。
他们知道邬弦意今晚打算对向导动手的，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邬弦意笑了一下，知道队友是担心他：“用不着，人太多了，反而容易让向导防备。按照原本的计划就好。再说，要对他动手，靠人多也没用。”
这倒也是。
“那我们守在附近，等你们，如果有情况不对，你第一时间给我们信号。我们就上船帮忙。”程乐瑶退了一步说。
“也行，就这样吧。反正最后一夜了，就算我让你们留在旅店，你们怕是也睡不着的。”邬弦意没有坚持。
“有手电，如果一切顺利，我就用把手电一直开着，照向岸边，如果出了意外，我就一开一关，闪烁着照向岸边。”
出发的时候，薛傲也跟了上来，他也不放心，最后打算跟着其他玩家一起在岸上等信号。
他将SS级追踪道具递给元宁：“这个你收好，如果进行的顺利，你等邬弦意控制住向导以后，把这个道具用到他身上。如果不顺利，带着道具下船。”
说完，他又不放心地强调了一遍：“这个道具是长峰公会的会长亲手给我的，是使用特殊成就兑换的，整个游戏里只有这一件，非常贵重，务必不能有任何闪失。”
元宁接过手里的道具，那是一枚印章的图样，摸着有玉石一样的手感。他听完薛傲的话，将印章道具死死捏在手里，生怕弄掉了似的，脸上也少见的浮现出几分紧张：“我明白。”
告别了其他人，邬弦意跟元宁一前一后，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元宁虽然跟着薛傲出过不少任务，但他平时都是跟在后面起辅助作用，这种跟BOSS正面交锋的情况还是头一次。何况那可不是普通BOSS，是大名鼎鼎的霍清辞。
他跟在邬弦意后面，越是靠近码头，心里紧张的情绪就越严重。他生怕自己出错，凑到邬弦意身边道：“你再同我说说，等下我们上船之后，都要做什么？”
邬弦意这会儿也怕，不过倒不是怕向导，毕竟向导这会儿没站他面前。他现在主要是怕黑。这条路黑漆漆的，周围连个灯都没有，今晚月亮被云遮了光，更显得四下漆黑一片。
他脑海里的妖魔鬼怪一个个往外冒，自己把自己吓得两腿发软，如果不是旁边还跟了一个元宁，他这会估计得切成傀儡走路了。
“先打个招呼顺便把枪还了。之后你找个地方呆着就好，需要强化道具，我会找你，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等我把人控制住再说。”
听到邬弦意说还枪，元宁朝他腰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之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银色的轮廓：“你还真打算把枪还给他啊？这东西专克海怪，你这不是平白增加自己的风险么？”
“得还。”邬弦意再一次踩上摇晃的船板，或许是因为身体里的海怪药剂起了作用，这一次看着脚下翻腾的海水，邬弦意非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亲切，甚至有种想要一头扎进去的冲动。
“还了他才会对我们放松警惕。他肯将枪借给我，未必就没抱着试探的心思，只有还了枪，他才能信我，对我卸下防备，我才有胜算。”
邬弦意通过窄长的木板，登上微微晃动的甲板，夜风习习，吹起他的发梢衣摆。
“来值班？”船长靠在甲板侧面的栏杆上，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懒洋洋地与他们打了声招呼：“看你们这样子，那些岛民已经搞定了。”
“嗯，向导呢？”邬弦意晃了晃手里的枪：“我还东西。”
“驾驶室，他在检查设备仪表。”船长给邬弦意指了个方向。
邬弦意朝着船长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确实还亮着灯。
邬弦意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对船长说：“还有两件事要麻烦你。”
船长：“你说。”
“你能帮我在向导的房间里弄一条通道出来么？要足够隐蔽。”邬弦意说：“就像你在研究所底下弄出来的那种。”
“……可以。”船长或者说是唐雾答应道。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她体内有腐蚀性很强的胃液，那东西只要一点点，就能把墙壁或者地板溶出一个打洞，剩下的只要在表面做一点伪装，这个对她来说也不难。
邬弦意又说：“另外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你去敲一下向导的门。你找个理由，把他从房间里喊出来，最好多拖一点时间。”
船上就有时钟，作为船长，他只要随便说点，船舱漏水，仪表故障的借口，想把人拖出来一会儿也不难。
于是他点点头：“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邬弦意放下心来。就在邬弦意准备上去的时候，船长却伸手拦下了他：“我之前没有同你说过，海怪生命力顽强，傅辰既然也被改造过，就算不是朝着怪物的方向改造，也未必能像普通人一样容易被杀死。”
“就是说，就算刺中了要害，也可能杀不死？那还怎么杀？”元宁本来就紧张，听到这话，更是有些慌了神。
邬弦意倒是没说什么，只等着船长的下文。
船长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针剂，朝他递了过来：“你拿着这个，胜算大一些。”
邬弦意将东西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抬头问：“这是什么？”
“石化剂。”唐雾说：“这是专门针对海怪研究的一种药剂，不管是原生的深海怪鱼，还是使用深海怪鱼改造过的人，被注射这个东西之后，立刻就会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如果对方真是傅辰，这个东西一样对他有效。”
唐雾伸手在脖子这里比划了一下：“从脖子这里扎进去，一秒就能见到效果。”
这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东西了。
“帮大忙了，谢谢。”邬弦意将针剂揣进口袋。
从甲板去驾驶室，要绕到船的另一侧，从梯子爬上去。
两人朝梯子走的时候，元宁小声问邬弦意：“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你早知道她手里有这种东西？”
“差不多吧。”邬弦意说：“研究所研究海怪这么危险的东西，没点控制手段怎么行？那子弹虽然算一个，但也不能样本一不听话就打死吧？”
“啊，那你怎么不早点找她要？”元宁不解道。
“早点她不会承认有，更不可能给，没听么，这东西对所有海怪改造的东西都有作用，对付她自然也一样是可以的。”邬弦意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估计她一开始藏着就是怕别人用来对付她。只是她也没想到，向导会是傅辰。这意味着向导比普通人更加不容易被杀死。而我已经马上要动手了，如果她再不做出选择，等我计划失败，她也跟着完蛋。所以她不信也得信。”
邬弦意爬上梯子，敲响了主控室的门。
向导从一堆仪表前转过身来，视线在邬弦意和元宁之间扫过一圈：“来值班？”
“顺便还枪。”邬弦意抓着枪口一侧，把手木仓递了过去。
向导接过，拿在手里盘转一圈，重量没错，手感一致，零件细节也全都对得上，的确是自己给出去的那一把，拆开弹夹，三枚子弹已经打空了。
“看来计划很顺利。”他摸出一把子弹，一枚一枚重新压入弹夹中。
邬弦意：“您算得很准，三发子弹不多不少。”
向导将枪别回腰间的枪袋中：“今晚我自己和船长守船，你们回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两人今晚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可能被这三两句话打发走。
元宁抢先道：“可是您也知道，船长是怪物，这又是在海上，您一个人能行么？”
向导的视线扫过邬弦意和元宁，两个人都属于身体比较清瘦的类型，加上药剂副作用的效果，让他们脸色苍白，四肢虚浮，仿佛生了重病一般。
向导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我一个人不行，加你们俩难道就行了？”
元宁争取道：“我们是不擅长战斗，不过等变成海怪后，当个肉盾总可以的。真要有点什么事，我们就算打架帮不上忙，也能帮忙送个信，递个消息的。”
“用不上。”向导看着邬弦意，又想起昨晚邬弦意变成海怪的各种表现，虽然已经知道是演的，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反而容易添乱。”
“我今天保证不敲门，就在自己房间待着，您有事喊我们就好。”邬弦意立刻表态，又放软了语气说：“我们来都来了，你总不好再把我们赶回去吧。赶回去我也睡不着了。”
见他这样坚持，向导无不可地点点头：“那随便你们。”
紧接着他又强调了句：“但记住你说的，今晚不许来打扰我。尤其是你们变成海怪前后的那段时间。”
邬弦意满口答应，心里想的却是：向导的弱点，果然就在每天晚上临近十二点前后的那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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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落日潮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