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昂这句“干嘛来着”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记录规则啊。”于禹在旁边小声提醒了一句，又有些纳闷地嘀咕：“子昂哥你刚刚没听吗？”

“哦，对。”宋子昂这才面色恍惚地点点头，将笔记本和笔递给邬弦意：“我一下给忘了。”

邬弦意却没有去接，反而面色凝重地问宋子昂：“规则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那么多我哪记得住。”宋子昂不太在意地说。

邬弦意：“那规则总共有几条？”

“总共……”宋子昂挠了挠头，冥思苦想起来。

这下，其他人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记不住规则内容不奇怪，但如果连有几条规则都不记得，这记性未免也太差了。刚刚忘了该做什么还能当做是一时走神。但规则可是这个副本的核心，没有一个进入副本的玩家，会在这件事上犯马虎的。

离慕和陈彰相视一眼，他们毕竟跟宋子昂不熟，便没有出声。

孙正虽然是第一次组队，但他对宋子昂的信息已经非常了解。也知道他的记忆力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至于连这些事情都记不住。

“他的记忆肯定受影响了。难道是在商场买东西会影响记忆力？”

邬弦意也是这样怀疑，不过他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继续问宋子昂：“我们上个副本叫什么。”

“落日潮汐嘛，这个我记得。”宋子昂此时被一群人盯着，也觉得有些奇怪：“我的记忆被影响了吗？我没感觉啊。我没有失忆，我记忆是连贯的，可能就是有些细节的东西没留意，给忘了。”

听他这样解释，邬弦意却并没有放下心来，而是接着问道：“离开上一个副本的第一顿饭你都做了什么菜？”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宋子昂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就立刻回答起来，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记忆真的没有出问题，他说得很详细：“那天我做的都是自己的拿手菜，有烤羊排，回锅肉，红烧鸡翅，蔬菜虾仁沙拉，土豆炖牛肉，还有一道……对，鲫鱼豆腐汤！”宋子昂堪称对答如流。

“这确实不像失忆啊，比我记得都清楚。”程乐瑶也有些看不懂了。距离离开上个副本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要问她那晚上吃了什么，她可能能回忆起两三道，但是这么一口气全说出来，却有些难。

邬弦意仍继续追问：“之后去了哪个副本？”

宋子昂被问得有些烦了：“B级的鬼宅副本嘛。我跟乐瑶、于禹一起去的，你没有去。行了，我都说了我记忆没问题你……”

邬弦意打断他，又问：“在副本呆了几天？”

“几天……”宋子昂撇撇嘴，正要把答案甩到邬弦意脸上，却在张嘴的一刻，发现他想不起来了。

“几天……”他又重复了一遍，努力翻找的自己的记忆，那种感觉并不好受，明明感觉答案就在嘴边，但仔细回忆的时候，却发现对应的记忆模糊一片，他甚至连一点提示的细节都勾连不起来。就好像从梦里醒来的那一刻，思绪还沉浸在梦境的余韵里，隐约记得那梦境跌宕起伏的精彩，仔细一想，却怎么也想不见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这下程乐瑶和于禹都白了脸色，副本的通关时常，通常也是存活时限，是每个玩家对副本记忆最为清晰的部分，绝不可能会忘。

邬弦意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快速询问：“之后是哪个副本。”

“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了。”宋子昂急的挠头：“奇怪，我没感觉自己失忆啊，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偶像，他这是什么情况？远的事情记得清楚，近的反而记不住。”离慕在一旁看得新奇。

“怎么像是有些人老了以后？刚刚发生的事情转头忘掉，年轻时候的经历反而记忆犹新。”

“是挺像，不过他这时间跨度有点近，也就是这个月前后。”邬弦意想了想，转身又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本子和笔递给宋子昂：“你再买一次。”

“还买啊？”宋子昂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可能真的出了点问题，但这个出问题的方式有些歹毒，他不是凭空把记忆抹去，只是让它变得模糊。这样反而更不容易被察觉出来。

离慕也十分不理解：“偶像，既然已经确认花钱会影响记忆，为什么还要让他去买笔和本子？”

邬弦意被他一口一个“偶像”喊得十分别扭，转过头说：“既然都是队友了，以后叫名字就好。”

又解释道：“花钱是不可避免的，别的不说，食物和水总不能不买。所以现在花点小钱，把情况摸透一点，后面才更好行事。”

“好的偶像呃……弦意？”离慕表情带着几分娇羞：“我以后这么叫你可以吗？”

本来人长得挺好看，就算扮成女装也不丑，但他那个娇羞的表情，实在做得太过油腻，邬弦意被辣到了眼睛，默默移开目光：“随便，你高兴就好。”

宋子昂听完邬弦意的解释也明白过来，他将本子和笔从邬弦意手里接过来：“那我去交钱了。”

“等等。”邬弦意却拦下他，并转身看向于禹：“于禹，这次用你的钱。”

“哦。”于禹虽然没想明白邬弦意的用意，但仍老实掏钱，甚至没有问原因。

“0415。”邬弦意又报出一个数字，看向两人说：“记住这个数字。”

“这好记，4月15号正好是咱们仨进游戏那天的日期。”宋子昂答得很利索：“这次我肯定不会忘了。”

邬弦意却看着于禹又问了一遍：“你呢，记住了没？”

“我也要记吗？”于禹愣了下，不太明白邬弦意的意思，但还是乖乖重复了一遍：“0415。”

宋子昂拿着本子和笔去付款。依然是九张十元的代金券作为找零。宋子昂将找零的钱递还给于禹。

“刚刚我说的数字是多少？”邬弦意等他付完钱后问两人，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告诉我记不记得就行，先不要说出来。”

“就是咱们进入游戏的日期，我记得呢。”宋子昂笃定地说。

反而是于禹，仔细想了想以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程乐瑶终于看懂了邬弦意的操作：“你让宋子昂花于禹的钱，不仅是为了验证，花钱是不是真的影响记忆。还想确认，是花钱这个行为导致的遗忘，还是被花出去的钱导致了遗忘。”

“上次子昂花的是他自己的钱，所以他自己忘了一些记忆，而这次他花的是于禹的钱，所以是于禹把数字忘了。”

“所以花谁的钱，谁就会遗忘。和谁来完成这个交易行为没有关系。”

邬弦意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那完了。”宋子昂并没有因为失忆的是于禹而开心，反而更愁了：“如果只是花钱的行为会导致遗忘还好，你们可以把钱都给我，我替你们花，反正我不需要动脑子，忘光了也没事。但现在……我才不相信这个副本那么好心，一个人的钱就够用了，不把我们所有口袋掏空，这破副本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邬弦意却没说什么，只是指挥宋子昂用自己的钱又去买了两套本子和笔，然后继续提问他之前的问题。

这一次，宋子昂把所有进入游戏后的事情全部都忘光了，也不能说是忘，他对进游戏做副本，这些事依稀有个模糊的概念，也能邬弦意他们是自己的队友，是可以相信的人，只是不记得几人在这段时间具体都经历过什么。

在一旁默默看了许久的陈彰扶了一下眼镜，仰着头对邬弦意说：“我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邬弦意微微低下头看他：“你问。”

“他进入鬼宅副本是多少天前？”陈彰伸手指向宋子昂。

邬弦意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在这个副本之前，他总共休息了22天，队友是在休息3天后进入第一个副本的。

“19天前。”

陈彰：“你们进入副本距今一共多少天？”

邬弦意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大概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其实跟他差不多，是想弄清楚每一次花钱，花不同的金额：“40天。”

陈彰又看向宋子昂问：

“跟我说一下你记忆里最后看到过的日期是哪天。”

“哪天……”宋子昂仔细回想了一下：“3月25号吧，那天我哥正好出差回来，我去机场接他。

陈彰：“之后的日子你还有印象吗？”

宋子昂：“第二天我们一起在家看了电影，再后面一天他去了公司……之后的日子就记不清了。”

陈彰：“你今年多少岁。”

“19周岁。”宋子昂疑惑不解：“我们不是在检查我的失忆情况吗，你问我年龄干嘛？”

陈彰已然得出结论：“第一次他花了10块，失去了19天的记忆，第二次，他花了30块，失去了大约58天的记忆。”

“就按照十九年来估算，他的人生差不多是六千九百多天，扣除没有记忆的婴儿时期，按照三年绩，只剩五千八百多天，再除以三千乘以十，刚好是十九多一点。”

“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身上这三千代金券，就代表着我们全部的记忆，每一元是三千分之一，我们花掉多少，记忆就会相应地从后至前抹去多少。如果全部花完我们的记忆就会变得一片模糊，最后什么也想不起来。”

孙正称赞道：“早听说陈先生擅长数据分析，今天一见果然厉害。”

陈彰得了夸奖，有些得意地扬起脑袋，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似乎稍显幼稚，于是又矜持地收起下巴：“这没什么的，邬弦意肯定在试之前就猜到了，而我只不过是把他得到的数据演算了一遍而已。”

随后他又有些苦恼起来：“只是接下来我们总要遇到需要花钱的时候，若是我们每花一次钱，便有人的记忆被抹掉一些……”

陈彰跟离慕就两个人，就算离慕愿意先花自己的钱，等他的钱用完，自己这里的钱早晚还是要用的，到时候记忆清空，没了基础数据，他什么都分析不了，这比封印他本命道具还要致命。

“你别急，弦意肯定有办法。”离慕一脸盲目地看着邬弦意，眼神里充满笃定。

“……”邬弦意也不知道离慕哪来的对他这么多信心。不过眼下的情况，他的确已经有了思路。他将手里的本子和笔挨个分发给自己的队员，自己也留了一本，然后说：“还记得吗？上一个副本里，霍清辞每天被清空记忆，但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你的意思是日记？”程乐瑶反应最快，立马明白过来：“对哦，只要在每次钱花出去之前，把比较重要的事情记录在本子上，然后在花完钱后立刻查看就好了。”

宋子昂问：“那万一忘了看呢？”

程乐瑶笑起来：“让身边的人提醒自己啊。”

“这个主意不错，我就知道弦意最有办法。”离慕积极响应，转头对陈彰说：“那我们也去买笔和本子。先用我的钱，你脑子比我好使，你的记忆得先留着。”

此时只剩下孙正的处境有些尴尬，虽然和邬弦意同路，但他们只是合作，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队友。他要买东西就得自己掏钱，但是等他花了钱，最需要记得的东西，关于这个副本的任务，还有队长那些嘱咐怕是都要忘记了。

他正想着，却见邬弦意把自己手里的本子和笔朝他递了过来：“先用我的这套吧，等你记完要记的事情，再去买一套一样的本子和笔还给我，我的钱总归现在不会动，也不着急用这个。等你付款后，我会提醒你看笔记的。”

孙正微微怔忪，邬弦意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他有些无措。但很快便想明白了过来。自己的失忆是必然的，在这场副本里，对邬弦意已经基本构不成任何威胁。至于离开副本后，记忆总归是要恢复的，邬弦意若还打算和不知楼长期合作，便不会趁着他失忆做一些坑他的小动作。反而会适当照顾他来显示自己的诚意。

明白归明白，但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堪称完美的漂亮青年，脸上带着几分善意的关照，笑意清浅地将本子和笔递过来的样子，孙正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动容。

好的皮相是一把不见血的武器，显然邬弦意很善于使用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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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银盛商场规则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