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其他玩家都已经过了检票口，上了车。只能在里面焦急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邬弦意！你他么耍老子，你给我的车票是假的！”宿天阳的声音有些沙哑刺耳，他还忍受着反噬带来的折磨，又刚痛失了自己的队友，他只想活命，却发现他的车票无法像其他玩家一样通过检票口。

如果是平时，宿天阳大可以抢一张了事，但现在他却不敢和那群他曾经根本看不起的玩家起任何正面冲突。

所以他一直躲着，躲到邬弦意最后一个出现，他身边只有一个宋子昂，还刚用过道具，暂时应该发挥不出太强的实力。

对付这两人，他还是有信心的。

邬弦意躲闪着碎石，被粉尘呛得直咳嗽：“不是假的，咳咳，只是已经用过的车票而已。如果你跟着大家一起行动，就会在之前发现车票无效，那时候我自然会给你换一张真票，但你没来……咳咳咳……”

宿天阳虽然很想现在一炮将邬弦意炸个粉碎，但他也明白，他当务之急是先活着离开副本。

宿天阳伸出空着的一只手：“给我一张能用的车票。否则你们俩也休想过去。”

“不给！”宋子昂不爽宿天阳很久了，此时仰着脖子像是一只准备啄人的公鸡：“抢别的玩家利益的时候，你第一名，齐心协力的时候你躲后面，你在这个副本里干过一件好事吗？凭什么给你车票？”

宿天阳一听这个，也伸长了脖子，愤愤不平：“常夜、凤悠他们凭什么有车票，他们还要害死你们呢！”

“因为老子乐意，老子不讨厌他们，就恶心你这样的。”宋子昂挥动狼牙棒拍飞了两块砸下来的巨大石块：“你的队友呢？你是不是为了自己活命把他们扔了。”

如果有的选，宿天阳也不想这么做，那些队友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实力不错又听话，对他也忠心耿耿。但真的涉及生死，他绝不会为了保护那些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说到底还是邬弦意算计他，怕不是连云蕾那个小丫头跟他也是一伙的，故意在列车上诓自己发誓！

宿天阳越想越恨，他干脆不理论了，抬起手炮轰向天花板：“给我车票！”

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天花板在手炮轰击之下轰然碎裂，几乎要瞬间将邬弦意和宋子昂活埋。

一枚巨大的漂亮的贝壳出现在正上方，挡住了下落的石块。

邬弦意回头才发现卫固不知什么时候拖着一条断腿，蹦哒到了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

程乐瑶关顾着盯邬弦意，也没注意到卫固是什么时候

“谢了。”邬弦意掏出车票在闸机上一刷，招呼宋子昂：“快走。”

塌陷的范围很大，贝壳只挡了两人正上方的空间，周围则因为石块掉落腾起巨大烟尘，正好将宿天阳的视线也遮挡住了。

宿天阳追上来时，就看到弥散的烟尘里，邬弦意猫着腰，跟在宋子昂身后，飞快地窜过闸机，他伸手去抓，却只摸了一手裙子上粘滑的血迹。

宋子昂熟练地抗起卫固背在背上，三人头也不回地跑上了列车。

邬弦意刚上车，还没站稳，就听宿天阳在后面大喊

“吴意！你不给我票是吧？行，你们也别走了，都死在这吧。”

他扣动扳机。手炮里射出的炮弹却和平日不同，声势更大，速度更快。这是他道具的强化技能，破城炮，A级的道具用出来，威力可以直接到达S级的水平，这一下如果打实了，整节列车都得报废。

一切快得来不及反应。

那炮弹即将撞上列车，一道七彩的流光将列车完全防护住。炮弹打在流光之上，流光如泡沫般破碎，炮弹也随之消失。

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又在仓促间戛然而止。

列车呼啸着离开站台。

宿天阳也没想到自己准备同归于尽的一击，竟然以这么荒诞可笑的方式结束。眼看列车消失在视野里，只有他孤独地站在站台上，等待被滚落的砖石埋葬。

宋子昂忽然感觉后颈一阵湿热，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卫固在吐血。

“刚刚那道光是你……”邬弦意当时就感觉，那光泽和贝壳里的彩光很相似。

卫固又咳了一下，这次吐的不止是血，他连内脏都一起吐了出来，仿佛只有皮肉还是完好的身体的五脏六腑全都破碎了。他明明很痛苦，眼神却亮得出奇，直直向邬弦意：“你说的对，防御道具也很好。可以让我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程乐瑶帮着宋子昂一起把人扶到椅子上：“卫固你先别说话了，已经发车了，只要坚持到通关，你的伤势就能恢复。”

“恢复不了了，我的道具其实也有个隐藏功能，我没用过，可以无视强度等级，直接将一次攻击抵消掉，代价是，我的命。”卫固用力喘息着，语气很急，仿佛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其实我早就明白，道具是根据玩家的情绪和想法定制的。想要战斗的玩家得到武器，想要探索的玩家得到能有利探索的道具。我的是防御道具，因为我害怕，我很怕受伤。”

“从进入游戏后，我就经常想到死。我没你们那么坚强，我太害怕了，活着太累了。只是，我总是不甘心，我总是幻想能死得有意义一点，能为了某些值得的人，值得的事牺牲，然后被记住。而不是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角落，无人知晓。”

卫固这样说着，他心里甚至是感激的，他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去替别人牺牲了，他救了一整车的人，像个英雄。

“现在我找到这个意义了，真好。请你们记住我……请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他伸出手，摊开手心，里面是他已经失去作用的道具，一个白色的，内侧泛着七彩流光的漂亮贝壳。

说完这句话，卫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瞳孔慢慢扩大，停止了呼吸。

“会的，只要我还活着，会一直记得你的。”邬弦意上前，尽管他很害怕血和尸体，但仍颤抖着伸出手，替卫固阖上了眼睛，然后从他掌心，取走了那枚贝壳。

他并不是没发现卫固的怪异，早在卫固主动站出来对上宿天阳的时候，他或许已经给自己写好了结局。

被救以后，也有两次，对方都想通过自己的死亡，来帮他们，好像他的命是什么明天就会过期的钞票一样，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把命花出去。

只是邬弦意不是什么人生导师，更不擅长开解别人。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卫固想要牺牲自己的时候，寻找到一条更好的出路而已。

但邬弦意总有找不到的时候。或许对卫固来说，他早就对离开游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样的死亡，才是他期待的归宿。

“诶，洛华！他怎么没上车！”程乐瑶注意到队伍里还少了个人。

“不知道，我没看见洛华，只在厕所找到了他。”宋子昂指着邬弦意说。

说完，宋子昂转头看向邬弦意：“洛华不是和你一起消失的吗？你不知道他去哪了吗？对了，你胸口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下车说。”如果只是宋子昂和程乐瑶倒也不是不能直接说，但车上还有许多其他玩家，邬弦意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虽然大家暂时齐心协力，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拥有共同的生存目标。等出了副本，面对大公会的悬赏，逼迫，邬弦意很难保证他们愿意为自己保守秘密。

“他是霍清辞吧。”早早上车的凤悠站在不远处的座椅旁边，抱着手臂看过来。

邬弦意动作一僵，看向凤悠的眼神里多了些紧张。

“我用的是传音道具，我说的话，其他玩家听不见，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跟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几句。”

凤悠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没有动嘴。这让邬弦意略微放下心来。

两人一番眼神交流，先后走到了车厢之间的走廊中。

凤悠又扔下一个隔音道具，这才开口。

“你不用瞒我，你是霍清辞第一个失败的任务目标，他没道理不跟过来。虽然没听说过他以玩家身份进入的情况，但这个副本里NPC只有两位，且各自代着一条主线，这样的情况下，他无法选择NPC也说不定。”

“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一而再从他手下活下来。你的本命道具？”

“差不多吧。”邬弦意知道，最多再过一个副本，自己的道具估计也就瞒不住了。不过信息差这种东西，能多利用一次，就多利用一次。

“就算你的道具能骗他一次，可他从星期一就跟着你，想要骗成功，你必须保证副本全程没用本命道具……”凤悠惊讶地看着邬弦意：“那么说你应该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她虽然也怀疑BOSS在这个副本，但知道听说邬弦意和洛华一起失踪，才想明白洛华就是霍清辞。可洛华这个身份是真的，他有道具，实力也对得上，表现更是没有任何异常。她很好奇邬弦意是怎么怀疑到对方身上，又是怎么能够确定的呢？

“不算太早，星期二。一开始只是猜测，”邬弦意说。省略了靠闻味道怀疑到洛华身上的环节，只说了如何确认。“后来我跟弹幕打了个赌，直播观众可以看到每一个直播间，如果他们发现洛华没有直播间，一定会认出他是BOSS，虽然不能直接告诉我，不过他们的反应让我确定我没猜错。”

“！！！你小子！”

“好家伙，我说弦宝怎么突然定那么奇怪的赌约！”

“我那时候还笑主播把BOSS当玩家的样子像个小丑，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黑心的主播啊，又把我们当鉴定工具人，还要打赌骗我们钱！”

“退钱！”

“退钱！”

“退钱！”（醒目留言，积分 50）

这些当然是玩笑话，这里的直播的积分打赏都是单向的，断没有退回去一说。

甚至那些刷着退钱的观众，很多还又贴了50积分，就为了让邬弦意能看见。

“利用直播？”凤悠也显得很意外，这倒是她从没想过的思路。她并不知道弹幕后面那些观众是什么人，总之大概率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她也知道那些观众其实和自己那个世界的直播观众很像，看脸，慕强，偶尔会有点同情心泛滥，但更多的时候，就把玩家当做游戏里的角色罢了。

在凤悠看来，直播就是一个，附带的积分奖励系统。不必特别理会。却从没想过，玩家竟还能反过来利用直播获得信息。

凤悠敢确定，只要她将邬弦意在副本里的表现上报，就算是邪月公会的高层，一样会盯上这个出色的新人。

她问对方：“之后你怎么打算的？等出去以后，估计过不了多久，梧桐公会还是会查到你身上来。就算你换了身份，改了名字。可这里到底不是现实世界，玩家的道具千奇百怪，大公会多的是手段跟办法。”

听出凤悠的言外之意，邬弦意直接道：“我暂时没有加入任何公会的想法。我不相信大公会付出那么多资源，会没有手段控制自己公会的玩家。我不喜欢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说白了还是害怕，害怕那种掌控不了命运的无力感。

凤悠也没否认：“是会有，不过越是优秀的玩家，条件总是越宽松的，我可以尽量帮你争取。”

“再宽松的狗链，人带着也会不舒服。”邬弦意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些重了，抱歉道：“没有说加入公会不好的意思，只是我自己心里排斥。”

“好吧，那我只能再作为朋友提醒你一句，越是优秀的玩家，在这个游戏里越难拥有自由，不止是长峰，梧桐，还有我所在的邪月，其他公会也一定会逼着你站队，你要有心里准备。”

“霍清辞呢？他以前进游戏的时候是什么光景？”邬弦意忽然问。

“霍清辞？听说他升级的副本像是坐火箭，倒是有几个公会对他出手，不过都铩羽而归了。”说完这句话，凤悠自己也笑了：“你有这样的自信，倒是让我有点羡慕了。”

他哪有什么自信，邬弦意想，不过是被逼无奈。霍清辞盯上自己，那自己也只能想办法回敬一下。既然做了对手，他总不能承认自己比对方弱吧。

列车前方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耳边传来像是镜子破碎一样的声音。

邬弦意和凤悠相视一眼，快步返回车厢。

看到车厢内的情况，他们松了口气。四周的玻璃完好，玩家们也都好好地坐在位置上。一切都跟之前一样。

只有窗外的风景，像是打破了那层虚幻的画布，变得真实起来。

先前窗外璀璨的霓虹不见了，热闹的车流也不见了，天空仍有一轮高悬的明月，但地上却只剩下一片萧条与衰败。

或许因为盲盒站台的缘故，让整个城市在短暂的疯狂过后，陷入了混乱和恐慌。或许是之后又有了别的变故。

好在草木依然繁茂，河流清澈依旧。

穿着列车员制服的盛驰出现在车厢第一排座位前，他的身体有些透明，像是一个随时会消散的游魂。

他佝偻着趴在窗边，神色恍惚，明明长相和声音都还很年轻，却让人觉得站在眼前的是一位已经垂暮的老人。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隔着窗像是想要触摸那夜景，手指却穿透了玻璃。他看着自己的手，良久：“是了，列车运行结束，我也该消失了。”

列车缓缓停下，邬弦意看到一个长得和乘务员一样的女孩，抱着许愿娃娃，站在门外等他。

盛驰问她：“你帮我拿我的手偶了吗？”

女孩于是从口袋里掏了套，掏出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手偶娃娃。

盛驰笑起来，两人像小时候一样牵着手，沿着站台的轨道继续向前，邬弦意恍惚看见在更远的地方，站着一对看上去温和老迈的夫妻。

他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就像是全家福照片里那样，然后一起消失不见了。

邬弦意听到通关提示音接连响起

【滴——恭喜玩家通关副本“盲盒站台”主线之列车长的愿望，奖励将在离开副本后下发。】

【恭喜玩家通关游戏，盲盒站台。】

【正在结算通关奖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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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盲盒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