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邬弦意收到了凤悠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确有其人。
虽然信息有些没头没尾，但邬弦意倒是也看明白了。凤悠在说，她已经确认过，洛华这个玩家是真实存在的，连长相气质，还有手里的道具都和副本里都吻合。
或许如果有真熟悉洛华的人进入副本说不定还能看出二者的区别，但很遗憾，当时进入副本的一百名玩家竟然都不认识这个叫做洛华的玩家。这或许也在霍清辞的计划之中。
恐怕那些离开副本的玩家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他们在副本见到的洛华，只是不知楼的玩家洛华呢。
可，霍清辞又是哪里来的情报呢？既要了解洛华近期动向，确认他和这一百名玩家互相不认识，又要掌握他的性格气质，使用什么道具。
若说是以前认识也不可能，洛华符合集结副本准入标准，说明也是近一个月才进游戏的玩家。
带着这样的困惑，邬弦意出了门。不出意外的，那对姐弟也跟着他出了门，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邬弦意没理会，直奔之前光顾过的那家服装店。
老板惯例躺在柜台后面，不理人。直到发现来的是邬弦意，才坐起身来。
“我听说你又碰见游走BOSS了？”
邬弦意“嗯”了一声，反问：“这也是不知楼的新消息么？”
“那倒不是，”老板说：“不知楼昨天发了公告，说不会再对外提供与你相关的情报。”
邬弦意一怔。主城里不知楼发公告，说不会再提供自己情报，副本里洛华代表不知楼和自己道歉，说把他的信息发出去只是一个工作失误。似乎连这两者的态度都对上了。
是巧合吗？还是霍清辞这位游走BOSS又知道了些什么？他和不知楼之间……
老板的声音打断了邬弦意的思绪：“不过影响已经产生，现在估计那些大公会还是会继续盯着你。你倒是心大，身后拖着两只尾巴，还敢出来逛街。”
老板还是那副披头散发，神情惫懒的样子躺在柜台后面打了个哈欠：“上次你离开后，我又根据你的身材画了很多条裙子，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邬弦意想也不想地拒绝，他穿女装是为了躲麻烦，这种事情只能干一次，第二次就没有效果了。
他问老板：“霍清辞进副本有什么规律吗？”
老板的邀请被拒绝，遗憾地瘫回躺椅里，语气懒洋洋道：“哪有什么规律，要非说的话，他以前都是活跃在S级以上副本的。进新人本是头一回。”
那就更奇怪了。邬弦意想，这样的话，还要排除霍清辞见过洛华本人。那他是怎么将洛华的信息了解的那么清楚的？他有特殊的消息渠道？
“不知楼和游走BOSS的关系如何？”邬弦意一边问，一边在货架上挑了几套宽松舒适的衣服。
“不如何，没什么关系。”老板说：“游走BOSS本身就是个麻烦集合体，几大公会有的是他的狂热追随者，有个跟他有仇。不知楼的会长是个不爱惹麻烦的性子，往常有关游走BOSS的信息是碰都不碰。这次说是新人没经验，误传了消息，我倒是信的。”
只是怕惹麻烦么？
邬弦意将挑好的衣服放到收银台，自己给自己结了账。花掉三千多积分，衣服暂时够穿了。
临出门前，邬弦意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老板您见过还是玩家时候的霍清辞吗，能不能和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见过，不止见过，我还有他的画像呢。”老板说：“也就不到两年前吧，他来我店里买衣服。我看这小子模样俊朗，肩宽腿长的，很适合搭一套长风衣，就请他去做模特。他没答应，不过倒是同意让小蔡给画了张画。”
“小蔡是谁？”邬弦意在这个店里就没见过第二个人。
“我的店员，已经死了大半年了。她是美院毕业的学生，最擅长画人像。如果她还在的话，我肯定得让她给你也画一张。”老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好像对于这样的别离，已经看得很开了。
“我能看看那张画吗？”邬弦意问。
“可以啊，替我试裙子就让你看。”老板提出条件。
邬弦意只好又回去，试了一堆五颜六色，款式各不相同的裙子，他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要杀霍清辞总得先看过他的样子，人不管有多少个马甲，他身上总会有一些万变不离其宗的东西，自己总得对他多几分了解，才能更有把握在后面的副本把他给认出来。
不然仅靠着味道有些太冒险了，且不说那股味道极其浅淡，必须靠得很近才能闻到浅浅一丝。就说霍清辞这身份千变万化的，万一下一个副本他身份是个厨子，满身油烟味说不定就将这浅淡的一丝香气给盖上了。
不得不说，老板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这些裙子每一条都非常好看。
不过邬弦意还是婉拒了老板要把这堆裙子打包送给他的盛情，转而提起看画的事情。
“跟我来吧。”老板把他引进上次试衣服的工作室，邬弦意这才注意到，一侧的幕帘后，还有一个仓库似的小房间，房间里的墙上挂满了画，都是人像。
邬弦意一个外行都觉得这些画画得很好，画上的人也都很好看，而且各自有着各不相同的独特气质。甜美，出尘，冷艳，热烈，妩媚……而画师将他们身上最迷人的地方精准捕捉，他们仿佛被定格在那个时刻，又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框里走出来。
邬弦意一眼在满墙的画中看到一个肩宽腿长的青年，青年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寸头，打理得很干净。眉眼锋利如刀，像是直从画里看了出来，视线强烈的让人无法忽略。嘴角的浅笑稍微冲散了身上的冷厉感，给人一种可以信赖依靠的错觉。
好熟悉，邬弦意看着这人，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邬弦意把这归结为，他猎人和洛华脸上都看到过差不多的浅笑。
在他每次披着新的身份接近自己的时候，脸上就会浮现这样的笑容。
近乎直觉一般，邬弦意指着画问：“这是霍清辞？”
“你怎么知道？不是说没见过？”老板点点头，有些意外。
“没有，只是觉得应该是他。”邬弦意说。
老板乐起来：“怪不得你能从他手底下活下来。我听说他之前在SS副本里将一群顶尖玩家耍得团团转，那群玩家竟然没有一个将他从NPC里面认出来。你连他面都没见过，却能认出他的画像。”
“主要是画师画的的好，细节捕捉的很到位。”邬弦意说，他反复看着那张画像，有些心动：“我能把画买回去吗？”
“你买它干什么？”老板露出想听八卦的表情，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什么故事？
邬弦意，其实他也没想好到底要干什么，随口说“绑在沙袋上？或者做成飞镖盘？”
老板脸上的八卦变成了嫌弃：“滚滚滚，好画不是给你这么糟蹋的。”
离开服装店，邬弦意径直走向跟着自己的姐弟：“跟了一路也该饿了吧，二位要一起吃饭吗？”
“啊，你在喊我们吗？”郁晚装傻道。
郁青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明明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她这个蠢弟弟居然到现在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邬弦意摆明是想把两人当保镖用。
郁青明知如此也只能配合，毕竟找到游走BOSS之前她们的确不能让邬弦意死了，会长让他们跟踪的确也有保护的意思。
“走吧。”郁青答应下来，跟了半天，她确实有点饿了。
邬弦意原本是打算简单吃点，走到一家小龙虾烧烤店门口，便被香味熏得挪不开步子。
“这家行么？”他偏过头，征求身后两位玩家的意见。
“这家好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我跟你说，他们老板听说在现实里就是开烧烤店的，弄出来的调料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地道！”郁晚不等郁青开口，已经抢先一步把店门推开了。
嘴里还叭叭不停地介绍着：“这老板还有个挺有意思的传说。说他刚进游戏的时候，他游戏玩的不好，好几次差点死在副本里，自从开了烧烤店，有几个吃货玩家天天组团带他下副本，就怕他哪天死了，自己吃不上这一口！”
“后来这些玩家还成立了一个公会叫‘吃货联盟’，里面都是自愿保护大厨的吃货，只要你做饭手艺好吃，他们就无偿保护你进副本。当然也不白干，报酬一般按顿算。”
邬弦意听出郁晚语气里满满的向往，怕是没有姐姐压着，他早跳槽去吃货联盟干保镖了。
“小晚来了，今天吃烧烤还是小龙虾？”老板显然和郁晚也是熟识了：“呦，姐姐也在。怎么还有位戴面具的新客人，你们公会又招新人了？”
“不是……他是……”郁晚忽然发现邬弦意的身份还真不太好解释，总不能说是监视对象吧。
“我是住郁晚对门的邻居，听他说您家的小龙虾和烧烤味道很棒，嘴馋了，就一起来尝尝。”邬弦意替郁晚把话圆上，得到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眼神。
“邻居啊。欢迎欢迎。”老板是个大咧咧的爽快性格，闻言也没多想，招呼几人坐下。
邬弦意按照郁晚的推荐，点了些招牌的烤串和一大份麻辣小龙虾。
不一会儿色泽金黄，滋滋冒油的烤肉和被红油浸润着，饱满鲜香的小龙虾就一起端了上来。
邬弦意要了份米饭，问其他两人吃不吃，郁青咬着烤馒头片点点头，郁晚摆摆手，继续剥虾。
饭菜上来了，邬弦意自顾自地吃，郁青也不说话。
郁晚左看看，右看看，被憋得浑身难受，终于忍耐不住，自顾自地找起了话题：“我听说你们站台那个副本里，宿天阳死了，是你害的？”
邬弦意微微抬头，无辜道：“我只是没有给他通关的车票而已。”
他简单讲着事情经过。着重说了宿天阳一开始抢其他玩家车票的行为，又说了自己得到车票的过程。
他很懂得怎么取得一个人的好感，郁晚一看就是个直性子，虽然也是在游戏里呆了不短时间的老玩家了，但或许是因为一直和姐姐在一块的缘故，还保留了很多真性情的部分，还会很看中是非善恶。
果然，听了邬弦意的讲述，郁晚就义愤填膺地说：“唔，你做得对，你凭本事拿的车票 ，当然不能给他这种人！我觉得你还是太善良了，你最后居然还给他这种人留机会，如果他跟你们一起对付许愿娃娃，自然能发现车票是用过的。宿天阳也是自私到骨子里了，到最后那个时候，他居然还想让你们出力对付许愿娃娃，自己坐享其成。活该他拿不到真车票，被埋在站台里。”
郁晚说到激动处，甚至拿起装可乐的杯子，拍着桌在喊着要跟邬弦意“走一个。”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郁青显然不想傻弟弟和邬弦意走得太近，毕竟将来是敌是友还不一定呢，而且这个邬弦意一看就心眼很多，和弟弟在一起，两人加起来就是八百个心眼，邬弦意八百零一个，弟弟负一个。她怕再聊下去，弟弟要被忽悠瘸了。
郁晚挨了骂，悻悻闭上嘴，暂时消停了。
“郁青姐姐。”邬弦意却将含着笑意的视线转到郁青身上，语气有些乖：“梧桐那边，应该已经查到我了吧？等会儿如果他们找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虽然知道邬弦意是在耍心眼，但郁青发现自己确实很吃乖弟弟这一套。没办法，谁叫自家的弟弟太糟心了，天天除了气她，还是气她。
于是她还算客气地回了句：“不会。”
郁晚见姐姐都开口了，便又憋不住了：“梧桐算什么，不过是长峰的下属公会而已，除了会长是S级玩家，剩下基本都是ABC级，我跟我姐的道具可都是S级了。”
“不过你得小心一点长峰那个会长。长峰会长是个独眼龙。他那只瞎掉的眼睛是霍清辞还是玩家的时候给弄的。是一个SSS难度副本的诅咒，连系统都恢复不了，只能那么瞎着了。”郁晚一聊起八卦就兴奋地收不住，加上他刚刚和邬弦意碰了杯，心里已经快把邬弦意当做自己人了。
“郁晚……”郁青面色不虞地叫了弟弟一声。
“姐，这个大家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郁晚正说得起劲，哪里还收得住，继续扭头和邬弦意八卦：“我跟你说，长峰公会的会长都恨死霍清辞了。之前几大公会之间关系复杂，大家彼此牵制着都没出手，顶多也就像我们这样跟踪调查一下。但现在手下梧桐公会有了对你出手的机会，他搞不好会借题发挥。”
邬弦意顺着郁晚的话问：“你们会长不也恨吗？我听说他恋人也是被霍清辞杀的？”
郁青不说话了，默默摘下了剥虾的塑料手套。
“哎，你消息挺快嘛！”郁晚尚未察觉危机临近：“但我总觉得我们会长态度比较模糊，不像是恨……其实我也搞不明白。”
然后他就被姐姐揍了。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
听着像一个又脆又甜的好西瓜。
邬弦意掩饰地端着可乐，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笑得不太厚道。
“几位……要邀请函吗？”一个怯怯的声音飘了过来。
邬弦意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个男生，个子约么刚刚超过一米七，骨架纤细瘦弱，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气色看上去有些不佳，像是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休息了。
他生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眉目间也还是那种不谙世事的懵懂感觉，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很想逃避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穿着一件白T，身后背着一块巨大的画板，手里捏着两张信封模样的东西。
“邀请函？”邬弦意只听说过一种邀请函，就是副本给积分扣光的玩家准备的副本邀请函。听说都是一些连续团灭，一直无人通关的死亡副本。
但谁会要那种东西，邬弦意一时有些不太确定对方和自己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嗯，B级邀请函，会去往一些死亡率很高的副本。”男生的回答让邬弦意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就是那个邀请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