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老狐狸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十九？”

黑色十九不是多话的人，在缎君衡身边的时候，他基本能动手就绝不张嘴，现在领着戮世摩罗往家里走，他也并不多说些什么。

正在打扫庭院的魅生一眼就瞧见了回来的十九少爷，忙将扫帚收好，匆匆向十九问安，“十九少爷，欢迎回来！”

又赶紧对着十九身边无所事事的戮世摩罗鞠躬，大声喊道：“大少爷！”

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少爷’喊得戮世摩罗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戮世摩罗不认识这人，但既然能长久地留在缎君衡身边，又被十九认可，想必是得了缎君衡喜爱的。于是他问那少女，“幸会幸会，在下戮世摩罗，不知姑娘芳名？”

“我是大人手下的侍女——魅生。”

“哦哦，魅生啊，记住了。”戮世摩罗装模作样地点头，又煞有介事地问，“魅生呀，你该不会也是被缎君衡捡来的吧？”

“魅生是自愿留在大人身边的，大少爷。”魅生摇头，乌黑的额前发下一对纯净明亮的眼睛乐呵呵地看着戮世摩罗，“大少爷，十九少爷，快进屋吧，过会儿就到饭点了。大人可是一早就命我去集市采买食材，说要请自下厨呢。”

边走边说着，“我今早上还想着，就大人这人际关系，这戴罪之身的身份，怎么还有人主动来逍遥居。”

戮世摩罗来了兴趣，他可是一直都挺好奇缎君衡怎么就得罪了宙王的，“魅生啊，老头是怎么得罪王上的啊？”

“这……我……”

魅生向黑色十九投去求助的目光，她没想到这位大人口中机灵又调皮捣蛋的、离家出走的大少爷会这么毫不掩饰地向自己打探消息。再怎么看，她都是大人和十九少爷这边的人啊，而且十九少爷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吱声啊，就这么让大少爷在你眼前打探消息，这么放心的吗？？

接收到魅生求助眼神的十九只是默默点了头。

魅生算是明白了，十九少爷压根就不管的，早就默许了。

戮世摩罗嘴甜，能言善辩，哪怕魅生常年待在缎君衡身边听唠叨，此刻也抵不住戮世摩罗那股子机灵劲儿。她甚至还莫名觉得——哦，不愧是大少爷，和大人一样机巧善辩。

一行人走至堂屋门前，门没关，屋中放着一张桌与四条凳，桌上还摆着些饭菜碗筷。

“哎呦，我逃家的大儿子，你终于愿意回来看望老父亲我了吗？”缎君衡从一旁闪现而出，脚步轻盈，风一样地来到三人身前，一个挨一个地绕着三个小辈们转悠。

“呀呀呀，长高了长胖了！！！”

看着戮世摩罗如今已经成长成熟的身躯，那邪魅的面容，缎君衡啧啧称奇凑近戮世摩罗，薅一把长发，“长高了，长壮了，还长头发了，终于不是个小光头了！”

“……看来你没长记性啊，老头。”戮世摩罗一巴掌拍开缎君衡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忍无可忍，“再在我面前乱讲话，我就让你尝尝脑袋搬家的滋味！”

“噫——我好怕——”

“我的好十九，有人要动我的脑袋，你忍心吗？”缎君衡浮夸地摇头，凑近黑色十九身旁求安慰。

“忍心。”

“哇，十九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心塞啊心塞，怎么这个时候十九还是这么热衷于拆台。

“算了算了，大人有大量，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来来来，大家都快坐下吃饭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赶紧招呼三个孩子坐下。

戮世摩罗不愿多说废话，智者什么的最讨厌了，“你知道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哎呀，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臭小子？现在可是用餐时间，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肚子吧？”

“老狐狸，你我之间何须再言其他？”

“我回来这儿可不是专程来和你们玩儿过家家游戏的，我有我的目的。”

“是，我都知道，全都知道。”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一股怪异的氛围在缎君衡放下长筷，收回笑脸时霎那间蔓延，十九沉默不语，魅生虽理不清具体情况，也乖觉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缎君衡少有不笑的时候。笑脸好似天生就是他使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面具，当他不笑时，天大的事情都能被他熟稔地掌控于指尖。

“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唯一一个对你知根知底的存在，小空。”

“没必要这么警觉，也没必要浑身竖刺，我于你，为师为父，想要给予你的，也只是纯粹的爱护。”

很少有人说出这个名字，大部分人都称呼他“戮世摩罗”，他也乐得大家这么叫他，只是……当这两个字被缎君衡说出来时，伴随着犹豫出现的，是猜忌。

对，这个世界上对他知根知底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就是缎君衡——是唯一一个趁自己昏迷时偷窥过自己记忆的人。

仅此一项，戮世摩罗永远不可能真正全身心地信任缎君衡这只老狐狸。

而缎君衡也深知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脾性，“陪我吃顿饭吧，这是唯一的要求。”

“那位年轻人的生魂，我已妥善收好，只要你陪我们好好吃完这顿饭，我必将完好无损地将他交给你。”

“——成交。”

一顿饭而已，缎君衡没必要下手脚，戮世摩罗有这个自信，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一炷香后，看着重影的世界，戮世摩罗倔强地撑着眼皮，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缎君衡说：“……你……你……”

“哈，小空，既然你都说我是老狐狸了，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呢？”

缎君衡好笑地走到青年瘫软的身躯旁，伸手摸摸青年苍白的肌肤，叹出一口气，“唉，还是当年那个倔倔的臭小子。”

摸了摸手臂和手腕，虽然视觉上看着脸上有些婴儿肥，但其实整个身子也没挂几两肉，肤色还这么苍白，一看就是小时候挑食的毛病没改正，营养不良。

指不定逃家的这百年时间里还受了不少伤，被别人欺负了去，不然脸色怎么可能这么苍白，脉象如此不稳。

“臭小子哦，你这么容易放下戒心，是要为父我怎么放心让你出门闯荡啊……”

为师亦是为父，自当是想要你永远安康顺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