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世摩罗很清楚逍遥居的坐标,直接将黑洞开在了老头子家里,避免被宙王的眼线发现逍遥居最近还挺热闹的。
眼见已经到达目的地,一行四人平稳落地,剑之初也停止了内力的传输,回到妻子身畔。
“大人!大少爷带着朋友回来啦!”穿着女仆长裙的魅生拿着扫帚,忙往屋内大喊。
“是吗?快快进来吧,别在外面傻站着。”缎君衡很快就迎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抓住臭小子的手腕,把人往屋里带。他是中阴界难得的奇才,无论剑术、法术、谋法都造诣精深,医术也不例外,只是想要抓住臭小子别乱跑,这一抓,抓出了问题,“臭小子,受了伤还到处乱跑,该罚!”
还想再探看一番脉象,戮世摩罗霎时撇开缎君衡的手,眼观鼻鼻观心,风轻云淡,反正现在缎君衡管不着他。
“剑之初、玉辞心,殊十二,跟我来吧,槐破梦就在屋内。”
一群人步入屋内时,殊十二惦念兄弟安危,忐忑着先问一声,“先生,请问破梦他......”
“活人去死很容易,死人想活却很难。槐破梦并没有真正死去,也没有真正活下来,我已经用控灵术巩固了他的生魂,但他仍需要一段时间去蕴养、恢复。”
缎君衡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水晶般蛊惑的目光落在殊十二脸上,又分别经过行在殊十二身后的剑之初,最终落定在玉辞心身上。他诚恳地抛给玉辞心一个提议:“你也需要。”
“臭小子学艺不精。”
全屋沉默,只因为缎君衡说出的话。
“还不是因为你没教我?”虽然知道确实是自己的问题,但戮世摩罗没想到缎君衡这么不给他面子,直接就说出来了,把他气得够呛。
“难道不是因为小空你跑了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缎君衡对他倾囊相授,毫不藏私,立志要把他培养成缎氏最出色的继承人。
切,我可是一整个帝国的国君,哪稀罕小小一个缎氏,当然要跑啊!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单方面讨厌你一整天。”
“没关系啊,为父加倍喜欢你就好了。”
这对父子两之间的互相拌嘴也属实是有趣。
剑之初就差抱着玉辞心不放了。这怎么儿子还没完全救回来,突然被告知老婆也有问题。
“缎先生,请您一定救救辞心和忘知!”
“缎先生,请您一定救救母亲和小弟!”
缎君衡朝这对父子两点头,又摇头,看得殊十二脑门晕乎,忽地又盯上了戮世摩罗,笑得神秘莫测。
“你又打我的主意!”
“这不是好用又方便嘛。”
屋内亮着一盏灯,灯身金黄,没有灯油,灯芯不是寻常芯草,而是一颗漂浮在灯内半空中的球体,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
缎君衡把灯拿起,放到玉辞心眼前:“这是魂灯,里面的球体中蕴养着槐破梦的生魂。”
“当光芒转变为亮紫色时,生魂修复完毕,自己就会离开魂灯,回到槐破梦的身躯中。”
“这个过程需要多久?”玉辞心小心翼翼地捧着魂灯。
“如果就这么不施加外力,可能需要十年?”缎君衡给出一个摸棱两可地回答。
“施加外力呢?”
缎君衡又瞧着戮世摩罗不挪眼了。
“七七四十九天。”他肯定地指着戮世摩罗,说:“代价他付。”
“我不奉陪了!”戮世摩罗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直接推开门离开了屋内。
任谁被当作香饽饽,估计都不会有太美妙的心情。
如果条件允许,给点血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可火宅佛狱重获新生那一遭里,戮世摩罗的血都快流干了,怎么可能还愿意给出去。
现在轮到缎君衡尴尬了。按照他对臭小子的了解,对认可的朋友,小子都是真心对待、掏心掏肺那一挂的,怎么这次就踩雷了。
他们存在着信息差。
除了拂樱,谁也不知晓戮世摩罗做的这件事。
“我们等得起,不需要他来替我们支付代价。”作为一家之主,玉辞心快速做下决定。她不可能一直指望戮世摩罗,倒不是说心生嫌隙,有了隔阂,而是——这是她们一家的事,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拜托戮世摩罗?
虽然她确实很是嫌弃戮世摩罗的某些作风,比如那出口成章的歪理口才,时而跳脱荒诞的性格,但,戮世摩罗对她确实仗义,尽心尽力,是她们一家的恩人。
如何要她去逼迫恩人。
有父亲和母亲在,殊十二不需要参与这场谈话,他自然是跟从双亲的选择。他很快就得了玉辞心的同意,离开房屋去了外面,找寻戮世摩罗。
剑之初赞成妻子的选择,于他看来,妻子与儿子能有生机已是极好,只是需要时间等待而已。他和念痴乃是习武之人,等得起。
在死亡与别离面前,时间是最不值当的,而他恰好有数不尽的时间。他很快就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一一不落地仔细询问缎君衡,包括是否只能在中阴界蕴养生魂。
缎君衡都一一作答。
戮世摩罗讨厌被算计,尽管他常常设陷阱套路别人。戮世摩罗讨厌被做决定,尽管他常常随心所欲地替敌人决定生死。
不一样。
缎君衡是不一样的。
这家伙明明说过,一日为父,终生为父,这是他对自己的,永远的承诺。
有点好笑了,他不也已经拒绝承认缎君衡是父亲吗,怎么偏偏还在这儿小气地埋怨缎君衡不讲信用。
“大哥哥,你还好吗?”
“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缎君衡先生是大哥哥的父亲?”殊十二也蹲下身,和戮世摩罗挨在一起,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花坛里的花草。
“小十二,你真信了那家伙的鬼话?”戮世摩罗揪掉一朵白色小花,“你看我这张帅脸,和他像吗?”
“因为缎君衡先生不是坏人,是大哥哥信任的,可以托付破梦的人。”殊十二把戮世摩罗揪掉的花儿捡回来,放在脚边摆整齐,“而且母亲和父亲不同意缎君衡先生提出的方法。嗯,我当然也不同意。”
没人会喜欢假。假的感情、假的在乎、假的承诺、假的给予,偏偏戮世摩罗把这些假都感受过了,是以反过来怀疑真。
真的感情、真的在乎、真的承诺、真的给予,这些,会不会也是假的伪装?
缎君衡所说的‘一日为父,终生为父,这是我对自己的,永远的承诺’,会不会也是假的?
“小空,对不起,为父过分了。”解答完玉辞心夫妻的疑问后,缎君衡施展控灵术让槐破梦的生魂显形,玉辞心夫妻两抱着孩子好一顿唠嗑。趁此时机,缎君衡也赶紧追了出来,不打搅那一家人的团聚。
好在小子没耍脾气跑远,只是在花坛里揪花花草草。缎君衡轻拍殊十二的肩膀,让年轻人回返屋内和亲人们叙旧。他接替了殊十二的位置,蹲下身,蹲在戮世摩罗旁侧,问道:“为什么会生气?”
“小时候你没这样过。”
戮世摩罗转过身,金色双瞳平视着缎君衡,强硬地把缎君衡的手抓住,搭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半坦白地说:“做了些大逆不道的事,就这样了。”
“你这孩子,和你小弟有的一拼。”缎君衡很是生气,儿子离家出走后好不容易回来看他老人家一趟,身体居然亏损成这样,是不是下回就直接归西去了?
“免蹦跶,不然你就得去见你小弟了。”一边唠叨式碎碎念,一边摸出丹药塞进戮世摩罗那白得近乎可以幻视死亡的手心中,“好好活着,为父还指望着咱一家团聚呢。”
“你再作,为父就让十九把你绑回中阴界老实待着。”
“哈……饶了十九吧,他又打不过我。”戮世摩罗闷闷地笑,但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一些行为,他的笑声溢出,笑意攀上面颊。
看到这,缎君衡也不气馁,而是调皮地反驳:“谁说的?十九深得为父真传,如今可是中阴界三大剑客之一呢!”
“我有魔之甲。”
“又不是要伤你,只要把你绑住就好了。”
“我有腿。”
“那就让质辛也来帮忙,还有质辛那两个孩子。”
闲聊了一会儿,脚底下已经揪了一大堆花花草草的残枝断叶,戮世摩罗忽然跳脱似地问缎君衡:“缎君衡,你会杀我吗?”
戮世摩罗几乎不会直呼缎君衡的名字,尤其现在这突然转变的画风,让缎君衡心中警铃大响。
“为父不会杀你,而是救你,保护你。”缎君衡不明白戮世摩罗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他不清楚戮世摩罗逃家后这些年来都经历了什么,但他说过,一日为父,终生为父。
“如果是与你在乎的苍生做选择呢?”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缎君衡从那堆被戮世摩罗揪下来的花草中抬起头,与戮世摩罗的金瞳对视,原本严肃无比的面容慢慢融化出春水般轻柔的鸟羽。他一字一句地低沉着嗓音,无比郑重地诉之于唇舌,“为父想要你活。”
戮世摩罗好像还闻见了淡淡的香气,如泡沫般轻飘飘,又比冬日的阳光要暖和些,奇怪,这些花坛里的杂草杂花明明没有香气的啊。
他想要有人能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但,有时即使没被选择也没有关系,只要他知道那人的真心。
比起选择,他更想要一个永远不会违约的承诺。
“一日为父,终身为父,还算数吗?”
“小空。”缎君衡小心地伸出手,替戮世摩罗整理额前碎发,长长的紫色衣袖拂过青年苍白的脸颊,摩擦下产生灼人的热意,几乎要让戮世摩罗围困于此。“为父一直在履行承诺。”
“好啊,那就一直履行下去吧……父亲。”
“嗯。”
“那魔皇是怎么个事儿?你有我和十九还不够??”
缎君衡一听戮世摩罗语气的骤变,赶忙讨饶,他真的老了,受不起臭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节奏,“为父发誓真的是捡的。”
“你逃家后十九一直很自责,为父这不是想让他开心些嘛,恰好那时候遇到了点麻烦,就……哈哈……就捡回了魔皇。”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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