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筱走后,花雕又回归到了一个人的日子,独自酿酒,独自喝酒,也开始捡起了被丢掉的剑,隔三差五比划两招。
慕卿的“归去”被她锁在铜箱里安稳睡着大觉,也不曾拿出来见过天日,她怕她看一次伤心一次,就索性不去看它。
然而一个人呆久了,就容易伤感,也容易胡思乱想,花雕偶尔还会想起慕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根本招架不住。
时间如白驹过隙,花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望南山上的“鬼”也没了影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来她的小酒馆坐坐。
有上山打柴的樵夫和打猎的渔夫,他们不懂得风月,喝酒于他们是一种酣畅淋漓的豪迈;也有四处游荡的漂泊诗人,他们的字里行间都是故事,花雕听来打发寥寥时光;更有山下村庄嬉笑玩闹的孩童,他们不喝酒,故花雕不止卖酒,也卖淡茶。
至于小菜,也没太多,半碟子油炸花生米,一根拍黄瓜,二两酱牛肉,便是全部。若想要其他的下酒菜,还得自己带,只因花雕也不喜下山,她一个人,也拎不了太多重物,负责配货的店家也不太爱来她这儿,毕竟这半山腰路难走,采购量也不大,是个辛苦活。
当然,除了喝酒的人,也有人上山想要听她的故事,那个人便是许夜祈。
许夜祈第一次看到花雕,是一个风雪簌簌的晨,本来想着慕名来买两杯酒喝,却看见那个跟花伶容貌相似的女子,出口便问:“花伶?”
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确定,她们虽然长得像,精气神却完全不同,花伶阳光积极,面前的女子却是一股子阴郁,像是冬日里发霉的青苔,永远都干不了的那种,难不成这几年未见,花伶是彻底变了心性?
花雕闻言,愣了一下,这是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问她名字的人多了去了,多到花雕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慕卿。”
许夜祈却也不拐弯抹角,直击她心痛处:“胡说,谁不知道,慕卿早就死了,你就是个冒牌货。”
许夜祈虽知道慕卿死了,山上的女孩也自称慕卿,虽不是本尊,但听说她酿的酒也是极好的,并没有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还是想来尝试一下她的酒,没想到却见着了一张故人的面容。
酒还未盛,却被他一语戳破,不留情面。花雕怒从心起,把酒杯摔在桌上,只见里面的酒因为溢满而洒出,下意识就想赶人:“小店今天打烊了,还望先生折返。”
只料她是有事,许夜祈并没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对,彬彬有礼道:“那姑娘早些休息,鄙人明日再来拜访。”
说罢,便很自觉地起身离去。花雕心想,他大概会察觉到自己不受待见,不会再来了吧。
那个人的突然出现,让花雕一直生着闷气,忧思到半夜才睡,因为困倦便起得晚了些。
不曾想,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推开酒馆门一看,那人正笔笔直直地站在门外。
一看到是他,花雕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正欲关门。
不做了不做了,瘟神驾到,大不了今日关门肄业!
“唉,别别别。”来人慌了,赶忙用手去拦她,却被她正要关掉的门狠狠地夹了手。
许夜祈暗暗吃痛,看着自己手掌上斜成一条的红紫,有些惊愕。明明素不相识,这个姑娘却下如此狠手,这让许夜祈更加觉得,她跟花伶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下定决心要问出一二来。
“唉,姑娘,那个……”
花雕满脸写着不开心,又把柴扉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言行举止中无不透漏着,姑娘我不欢迎你,你快点走。
只是来人似乎领会不了她的意思,还用另一只手拨开门缝,钻了空子就往屋里挤。还自顾自找了张桌子坐下,拿起了边上的一个酒坛子。
气人!真的气人!这个人,大概是魔鬼吧!花雕无语,人家脸皮厚,她能拿他怎么办?
四目相对,尴尬无言,花雕坐在许夜祈对面,看着他自饮自酌,二人一言不发。
尴尬,空气中弥漫着大写的尴尬。
花雕纳闷,奇了怪了,今天怎么就没人来她的酒铺呢!
其实,大清早就已经有人来过了,只是当时她还在梦寐之中,来人以为她今日不营业,便下山宣导了一番,于是,花雕的铺子今天就凉了……
猜到了慕卿可能跟眼前的女子有些关系,自己才处处吃瘪,一杯下腹,终究是许夜祈先开了口:“慕卿的死,跟我们日辄国有关,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可是我就想知道,花伶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不知道!不认识!”
一连三个感叹,把许夜祈怼得一愣一愣的,他还未说任何,怎么面前的女孩子就这么大的火气?
许夜祈不知道,花雕光是听到“慕卿”这个名字,心中就像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似的,现在他又加上一个“死”字,她心中的怒火,肆无忌惮地燃烧得更旺,似无止息。
花雕本来以为,那个人走了那么久,心中早已放下了关于他的一切,事实却并不如此。
师父,我该怎么办?花雕心中欲哭无泪,却又在一瞬间冷静下来。等等,他刚才说,慕卿的死,跟日辄国有关?看来是知道些什么内幕了。
“慕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你能不能不一上来就冲我发脾气,女孩子,发多了脾气可不好,会长皱纹的。”许夜祈见她面上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些,又好言相劝道。
“花伶是谁?我叫花雕。”花雕也不急于打探消息,想着一点点的把许夜祈往话题上靠,徐徐图之,免得问得猝不及防。
“花雕?花凋?女孩子家家的,叫这个名字寓意可不好。”许夜祈摇头,笑道。
好不好用得着一个外人置喙?师父起的名字,就算是“如花”“美丽”,也是好的!花雕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反问道:“怎么,作为慕卿这辈子唯一的徒弟,用他的得意之作当名字都不可以了吗?”
“……”许夜祈没想到,这个女子真的还跟慕卿有些关系,原以为她只是盗名欺世,良久,才说道:“那自然是可以的。”
“你说慕卿之死跟日辄国有关系,那你说,慕卿是怎么死的?”打死花雕也不会想到,她面前的人就是她仇人的弟弟,要是知道了,许夜祈根本不会安稳坐在这里了。
“他是自杀的,我亲眼所见,服毒身亡。”许夜祈想着,就算没有许未缪的补刀,那慕卿服了那么多毒,肯定也是活不了,故而特地省去了许未缪丧心病狂地捅慕卿刀子的事实。
花雕看他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哼了一声:“要不是那病得要死了的许未缪逼着他,他会自杀?”
“是花伶告诉我的,他的血可以治病,可我们却没想要他的命。”
“那你肯定是被她骗了。匪贼行径,却还说得大义凛然。”什么普度众生,救人性命,纯属胡扯,救人的方法千千万,为什么偏偏要选这么极端的一种。
如此看来,这个花伶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初心积虑想要害慕卿。
许夜祈倒是好奇,她们长得真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和你长得很像,十有**的相似。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这些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想,没兴趣,你走。”她为什么要去了解一个仇人的消息?可花雕听他说着说着,不禁想起来了这世界上还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姐姐。她们是双生子。
花雕大概地理清楚了几者之间的关系,就是说,当初那个初心积虑要害慕卿的人,也有自己的亲姐姐一份,这让她觉得十分讽刺,煮豆燃豆箕,互相伤害真的有意思吗?可毕竟是情同手足,已死之人不能复生,花雕最后居然有点释怀了。
许夜祈还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你跟花伶是什么关系?”
好歹礼尚往来,自报家门吧兄弟,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花雕睨了他一眼:“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讲这些?”
许夜祈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赶忙自报家门:“在下许夜祈。”
花雕久居西梁未外出,也未曾关心他国风云诡谲,根本不知道许夜祈是日辄国国君之子,以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名字。
见来人一直很客气,倒显得她无理取闹了,花雕消了消火:“我不知道她跟我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我,明明,我都没见过她。”
“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针对我啊。本来我和师父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出现啊。”满腹的委屈,无人诉说,突然出现的一个聆听者,让花雕卸下了所有防备。
许夜祈安慰她:“傻丫头,其实这些年来,她又何尝是容易的。从花伶到花二爷,她也受了不少的苦。”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管,她要把师父还给我。”
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师父估计现在还是好好的,老实说,释怀归释怀,可花雕不想再看见花伶,也不想和她相认,如果见着了,她们还是当陌生人的好,毕竟,她还是放不下慕卿的死。
“她……不见了……”
“那天,我去接柔竺回家,花伶邀我去看戏,可我没想到,这却是我们见过的最后一面。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所有人都叫她花二爷,我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孩子。”
许夜祈和花雕一样,都是陷在回忆里出不来的人,见花雕对他的故事不排斥,许夜祈哗啦哗啦说了好久。
许夜祈没有跟她说,他想见花伶一面,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以一个故人的身份。柳源戏班着火后,花伶不知所踪,没了顶梁柱,一场火又烧得柳源戏班人心涣散,沈佳期不得已,只好解散了戏班。
什么花二爷,什么柳源戏班,到头来,都只是过眼云烟,一曲佳期如梦罢。
本来是想写许夜祈和花伶的感情线的,奈何头发不够用,遂放弃了。最初的想法,花伶的生命中有四个男人,沈佳期,叶童舟,白无垢,许夜祈,后来也不知道写着写着,白无垢就死了,许夜祈的感情线也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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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双生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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