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黯淡的灯光,几个少年从胡同里走出来。
他们身上暴戾恣睢的模样是路人见了都要躲着走,生怕惹上麻烦。
路过他们身侧的两个姑娘听闻他们的谈话,故意放慢脚步。
那小弟一直跟在陆文昊身后,手里夹着烟,准备随时递给他,肆无忌惮的说:“昊哥,他刚才那么说,不会真自杀吧?!”
陆文昊不以为然:“怎么,害怕了?”
那人还没回应,反倒有人替他说:“你傻吧?你看他那窝囊样,要是真想不开早就自杀了,还会等到被我们一次次欺负?”
“好像也是。”
陆文昊再没说话,任凭他俩议论,脚步声逐渐远去。
两女生躲在暗处,将他们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长发女生握紧了肩上的书包带,似是给自己壮胆。
刚要踏足走过去时,身后被人拉住胳膊:“宴书,你去哪儿?”
“你没听见他们刚才说嘛,里面好像有人想要自杀!”她此刻多了些担忧,“如果我们也不管,真的会出人命的。”
“可,可我害怕……”害怕才是正常人的心态,姑娘个子小,躲在林宴书身后不敢探头,“宴书,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她有意拉她,可林宴书总想去瞧一瞧,似乎里面有什么魔力促使她过去。
她给自己壮着胆子:“你留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马上出来。”
“哎?宴书?!”
这声音没能将她喊住,瘦小的身影渐失在黑暗里。
陆应淮被陆文昊压灭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他绝望的握着刻刀对准自己的脖颈,深邃的眼眸落寞无望,带走这世间的最后温存。
“有人吗?”
“!”
甜美的女声打破这死亡般的寂静黑夜。
陆应淮猛然睁眼,被这声音换回思绪。
“有人在里面吗?”
声音逐渐靠近,他看着胡同口照进来的路灯光亮,光亮中,还有一个人。
她好像站在光里。
他握住刻刀的手没了力度,看着这缓缓向他靠近的身影和声音,有一刹那,他仿若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到了天堂。
这温柔的声音和身影就是天使来接他的。
带着救赎与希望,可以带他离开这黑暗的地狱。
林宴书听不到回应,里面漆黑看不清有什么,她再不敢往里走,里面无尽的黑暗令她察觉到畏惧。
陆应淮看不清是谁,手中的刻刀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闻声音,林宴书察觉里面是有人:“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他们已经走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不要做傻事。”
她像是有病朝着黑暗处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这世上许多人都是为了保命才去努力赚钱,他们的生活更辛苦,你应该向前看,向远看,只要你不死,我相信在未来你可以生活的很好。”
林宴书说了这些,依旧没有回应。
联想到刚才落地的清脆声,她心中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瞳孔骤缩。
他该不会已经……
如果说刚才壮胆进来的时候知道他是活人,也没你们那么可怕,但现在如果他死了,死在这样的黑夜里,将会是一生难以磨灭的恐惧。
林宴书的心脏几乎要骤停,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往前走,脑中唯一的理智就是催促她赶快离开这儿。
可就在她想逃离时,那声音再次想起:“我没死,你不用怕。”
“……”没死?那就好那就好。
黑暗中,他们只听闻对方的声音,从未看清彼此的相貌。
知道他还活着,她似是捉到希望:“我刚才说的你好好想一想,有多人想活却被死神剥夺了这个权利,既然你有,那就该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你再想想你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你这样做会有多伤心。”
她不提父母还好,提了,陆应淮觉得似乎是因为自己才会拖累他们。
林宴书本想说更多,可同她作伴的女生在外担心,小心翼翼踏进这片黑暗区域。
对方站在胡同口处朝里喊:“宴书,我们赶紧走吧,不然明天上学迟到了,陈老师又会批评我们的。”
“哦,我知道了。”她朝外喊话回应,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黑暗处的某人,“我先走了,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我想让你知道,即便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对你的行为表达关心,死,只是一种逃避方式,并不是胜利,只有活着战胜死亡才是最后的赢家。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赢得胜利。”
她说着:“陌生人,春天每年都会来,但熬过每个春天才不算输。”
“……”
姑娘的话没能等来回答。
她迈动脚步匆匆离去。
直到许久,陆应淮拖着沉重的身躯踏出那被黑暗笼罩的区域,路灯的光亮刺的他难以睁眼,他隐约瞧见两人离去的背影。
她们走在灯光下,映在地上的影子倾倾斜斜,两人在欢声笑语中相伴离去。
他听见别人叫她的名字——宴书
虽然不知晓是哪个字,但只要他想,总有办法能找到。
那晚,月亮穿过群星,在黑夜中漫游。
它独自照亮了周围,似是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的星星,他们惺惺相惜,相互取暖。
陆应淮脑中只回响着姑娘的话。
——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我想让你知道,即便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对你的行为表达关心。
……
陆应淮在黑夜中被白粥惊醒。
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冷,它一个劲往他被子里钻。
他闭着眼回响刚才的梦,即便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会偶尔梦到高中时期的林宴书。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就已经不自觉被带着走了。
从那之后,他花了一周才在学校找到她的信息,而后默默关注着她,直到现在。
—
次日,男大宿舍的几人呼呼大睡,这么冷的天,谁愿意离开这么舒服的被窝。
宿舍里不知是谁的来电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陈飞扬闭着眼在床头摸索,胡乱按着接听键,哎,还真被他找对了。
他惺忪着睡眼,满脸不耐烦:“喂,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电话那头传来和他一样的状态和语气:“是我,陆应淮。”
“哦~~~淮哥,知道你赚钱养家辛苦,你起得早不要把兄弟我也给吵醒吧?”陈飞扬迷糊睁开一只眼瞅了瞅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合上双眼,“现在才几点,才七点啊哥,我也是动物,我也需要冬眠。”
“……”陆应淮的语气虚弱:“我也不想,但是也没别的办法。”
陈飞扬听出他话里的状态不对,他醒了醒神。
又瞧了瞧手机的通话联系人:“嗯?怎么了?”
“发烧了,还得麻烦兄弟你帮忙去买一下药。”
“发烧?你好好的每天壮的跟牛一样,怎么会发烧的?”他皱着眉,宿舍的暖气已经停了,现在也不暖和,他裹紧被子,过了几秒又说,“听你声音这么虚弱,肯定也不轻,行了,我去帮你买退烧药。”
“嗯,谢了兄弟。”
陈飞扬将电话外放,不舍得离开自己温暖的窝。
他睡不了,宿舍人都别睡。
陈飞扬边穿衣服边问:“陆文昊没找你麻烦吧?”
他没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还真是他做的?!”
“……你怎么知道。”
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陈飞扬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咱俩高中就认识了,有几个女生追过你我都知道,我还不了解你?那孙子在高中找你麻烦,现在到了大学还这么招人烦,你每次被他打了之后都会没精打采的,可他不是很久都没来打扰你了吗?这次是怎么了。”
自那次胡同里,陆应淮和他说了那些话后,他就很少找他麻烦了。
所以他少了些压力,靠着林宴书对他的救赎支撑着。
很明显,陆应淮不想提这个话题,可他问了,他也没隐瞒:“他去了我打工的饭店吃饭,碰巧遇上了。”
“他对你来说就是瘟神一样的存在,你没事还是得离他远点,如果再打你,你就TM应该打回去!”
“知道了兄弟。”陆应淮长呼了口气,仅存的力气都用来打电话了,“我得睡会儿,手机关机了,我在幸福小区三号楼三单元202,你来了直接敲门,我能听见。”
陈飞扬疑问:“嗯?你在哪儿?幸福小区?”
“到了再跟你详细说。”
“哦,行吧。”
刚挂断电话,对面床铺就朝他丢过来一个枕头。
他反应快,这才没被砸到脸:“干嘛林固?”
林固刚睡醒,奶凶奶凶的:“你有病吧陈飞扬,大早上你不能睡觉还不让别人睡,手机外放,说话大声,你故意的吧?!”
“冤枉,我不是故意的。”他满脸得意。
瞧见他得意忘形的模样,林固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就是!”
周星辉也被他们的对话吵醒,在陈飞扬通电话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不愿睁眼。
他懒得看他们,正经道:“应淮发烧了?”
陈飞扬“嗯”了声。
林固彻底醒神,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淮哥发烧了?靠,为什么喊你帮忙买药不喊我,还是不是兄弟?”
“……”这,是什么好事儿?陈飞扬半睁着眼皮看他,“你是有什么图谋吧?”
“陈飞扬你脑子开窍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林固说,“我吧……其实就想借这次机会让他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不想写作业的时候还能借他的来抄抄。”
“你可拉到吧。淮哥要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思,估计都不敢吃你买的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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