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诅咒

饭菜上桌,几人围坐在桌子前,只不过这次比之前那么些年多了个橘色头发的小孩儿。

虽然没磕头没拜师,但白桦叶一口一个师母叫的是极其顺嘴,谁都扳不过来,几人努力了一阵之后遂作罢,白桦林默默倒了杯酒压低了杯口去碰呓鸶卡手边的饮料,向来淡的能出水的银色眼睛里此时装了点儿尴尬和歉意,她并没有真的打算让白桦叶拜呓鸶卡做师母,其实只是想给孩子找个名义上的老师,而且即便是找老师,白桦林一开始的打算也是姒有夏或者姒风,再不济就不找老师了也无可厚非,本来也只是图一个入学方便——她是打算送自家小宠物去军部的。

不然呢,又不是真的宠物,还想白吃白住践行恶魔的堕落主义啊,白桦林心想。

她是打算叉子一转指到姒有夏身上的,结果没想到白桦叶抢先冲着呓鸶卡喊了那两个字,说实话那一刻她都在怀疑白桦叶真的是那人重生的,现在要恶趣味的在呓鸶卡身边再上演一次重蹈覆辙。

包括现在,她那根为呓鸶卡绷起来的弦还是笔直笔直的,白桦林是个话少但顶有主意的人,即便白桦叶的师母叫的极其顺嘴,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时刻关注着白桦叶,一旦出现可能伤害到呓鸶卡的迹象就立刻实施抓捕或是直接执杀,而这个活计,她早已在下午的时候交代给了伽铜离子。

伽铜离子在地球科技方面是年轻的学徒,但在取人性命方面却是火星顶尖的少年杀手。

白桦林并不知道白桦叶的读心到底几分真假几分功效,她也不在乎这件事会不会被白桦叶知道,她甚至觉得就算白桦叶知道自己存着杀她的心思,这小孩儿其实也无所谓。

呓鸶卡往自己的饮料里混了点伏特加,把杯子抬的高高的回撞白桦林的酒杯,白桦林弯了弯嘴角,一饮而尽。

她知道这是呓鸶卡表示“哼,不跟你计较。”

吃过饭,白桦叶到底还小,困得早。白桦林把人抱进屋子,看看地上的窝又看看自己的床,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人放回了窝里。

出了门来,几人重新聚在一起,这次换地方到了后花园,白桦林亲自调了四杯酒,几人就拿着好看的杯子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聊天,临近夏天的晚风已经不是纯粹的凉了,总是掺杂着阵阵的暖,舒服的让人觉得连带着脑子都麻麻的。

“说起来,听说很久以前你们那里18以下买不到酒?”姒风咬着吸管边喝边说话。

“是啊,而且十点之后也买不到,还有一段时间有禁酒令,不过似乎喝酒的平均年龄一下子从十八下降到了十一岁呢。”白桦林不用吸管,说完话之后一口喝了大半杯,即便现在酗酒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较好的控制,但她们那里的人还是觉得用吸管喝的话太小家子气了,是对酒的侮辱。

姒有夏在一边笑她,“那现在的平均年龄是从十一提到了十五?”

白桦林闷了最后一口酒,双手枕到脑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现在恐怕全球喝酒的平均年龄都不到十五。”

“以前十八成年,现在虽然法定成年还是十八,但是谁都知道,没有那么久的时间等小孩子们长大了。”呓鸶卡少有的认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眼里是符合她年龄的成熟,“现在不比当年啦...虽然那时候地球已经被那群生魄霍霍的差不多了,但最起码我的童年还有泥巴可以玩儿。”

姒风在那双比姒有夏更深一点的绿色眼睛里看到了悲悯,那样的神情,她在禾煋星的重瞳里也见过。

甩了甩头,姒风决定好好享受一周一天的假期,不乱想别的,于是又抱着那一杯酒精小饮料喝了起来。

“话说我们这里倒是没有什么酒精限制哦。”

“确实没听师母说过,你记不记得她给我们讲的,很久以前初中毕业去师姨家里玩儿,家里大人觉得应该试试她们酒量然后带她们喝酒的事儿。”

“记得啊哈哈哈哈哈,师母酒量不好,喝了浅浅一个杯底就在师姨家里撒泼了哈哈哈哈哈.....”

“对对,和师姨的表弟一起在沙发上蹦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那时候的初中好像和现在的不是一个意思哦,而且师姨那个弟弟是普通生魄来着吧......”

“嗯...听说前一阵师姨还去看过他的第几世投胎,这次是个女孩儿。”

“真好啊,是女孩儿...第几世了来着。”

“不知道,师姨自己都算不清了吧。”

“嗯......”

......

姒风的酒也见了底,她随手驱了一阵风把自己连人带躺椅一起挪到了姒有夏旁边紧贴着的地方,抱着杯子靠在姒有夏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感受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姒有夏把头靠在姒风的脑袋上,眷恋的蹭了两下,心想真好,真好,老天真的把你送来了我身边,真好,我们有相当的寿命长度。

这边两个人开启了岁月静好模式,另一边两个人也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呓鸶卡跟白桦林说谢谢,白桦林问谢什么,呓鸶卡又拿杯子去碰杯子,这次是压低了杯口的,说谢谢你记挂着我,说那时候明明你才十岁,我无意间吐的苦水,你记了这么多年。

白桦林没说话,晃了晃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咂了咂嘴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瓶白兰地倒了进去,冲呓鸶卡举了举,又一口闷了半杯。

“话说你们这事儿是啥时候聊的,我俩咋啥也不知道?”姒有夏加入了这场对话。

“就是十岁那个假期,你们回家住的那几天,好像是哪个师姨过生日来着?”

“哦!想起来了,那次回来之后你就把呓鸶卡介绍给我们了。”姒风闭着眼,但嘴和耳朵都不闲着。

“对,那段时间刚好是学堂毕业了,没过两天就要去营里的时候,我去我的老地方吹风,就遇见了呓鸶卡。”

“诶呀,讲点不知道的。”

“她在护栏上坐着,楼顶风大,风一吹她就忽悠,我观察了她半天发现不是要自杀,就没管她。我在天台从早上一直弄数据弄到太阳下山,我弄了多久,她就在栏杆上晃了多久。”

姒风冲着呓鸶卡笑,调侃着说总督卫玩儿什么高空摇摇车,呓鸶卡翻个白眼不理她。

白桦林继续说:“然后我正要走,没想到被她叫住了。”

呓鸶卡在一边小声嘟囔,“果然听起来还是觉得丢人......”

姒风在一边笑的不给呓鸶卡留一点儿面子。

“然后我就回头问她是不是在叫我,她当时白眼底都快成全红的了,就那么看着我,说不然呢,这儿也没第二个人。”

白桦林手里的白兰地被呓鸶卡拿了去,剩下的半瓶悉数倒进了自己的酒杯里,大概醉了就不会觉得丢面儿,也就不会再想那些事情了。

白桦林起身摘了后院儿一株安眠草,碾碎了撒进呓鸶卡的酒杯里,边做事边说话:“她从栏杆上翻下来,拉着我坐到一个角落就开始说话,也不管我们认不认识,也不管我当时才十岁听不听得懂。”

“你肯定听得懂啊,你是最聪明的小孩儿,我在每一个榜单的第一排第一列都见过你......”混着安眠草的白兰地功效显著,呓鸶卡已经蜷缩了起来,脖子后面的恶魔翅膀遮住眼睛,呼吸开始变得匀长,倒是没有把腰椎处的那一对儿放出来,大概是潜意识知道这里不是自己最熟悉的小屋吧。

姒风又驱风从屋里拿了条毯子出来,盖到了呓鸶卡身上,嘴里问着然后呢。

“我们都学过的那场几乎毁天灭地的灾难...其实不仅仅牵扯了天使和恶魔,人类也被搅入其中,你们这边以前的神话故事里总讲的三界大战,那时候的洋邦就是这样。历史书上只讲了整体过程,但没讲更深层的东西,因为现在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叫人类了,恶魔和天使也被包括在内,讲的太深总归不利于团结。

但实际上,那场大战的根源是人类,恶魔和天使原本只是两个各有好坏的种族,和赤州的妖怪神仙没什么区别,只是可以操控灵气而已,但长久以来人类口口相传,说恶魔代表恶,天使代表善,人言是有力量的,至少洋邦是这样。于是,在人类全身心的相信以及无数文艺作品的重复演绎下,这两个无辜的种族就在无知无觉中被诅咒了——不论恶魔还是天使,成年当天,人言的枷锁就会降临,诅咒也就在那一天开始生效,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

白桦林叹了口气,她向来骄傲于自己生魄的身份,但同时她也知道,生魄,或者说人类,作恶太多了。哪怕这一桩并不能算是人类主动犯的错,但天性里暴露出的用单一词汇划定一个复杂种族,带有这种劣根性的生物怎么能不被判定为罪魁祸首呢。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恶魔天使人类,这三个族群都以为事实就是如此,恶魔就要做坏事,天使就要做好事,夹在中间的人类坏事做尽好事也做尽,直到三百多年前,地狱出了那样一号人物,她真的是个天才。

幼年时期的小恶魔们明明什么性格的都有,可为什么成年以后就像刻进了同一个模子里,没人知道在那人之前会不会也不断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又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被随之而来的诅咒灭了苗头,但总之,那个人是在诅咒被破除之前的世界里撑的最久的。

呓鸶卡那么恨她,但还是跟我说,她的长官是世界上骨头最硬的人,那份在血脉里低吟回荡的诅咒,她靠自己硬抗了二十多年.....可能呓鸶卡根本不恨她,她恨的,大概是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了,结果当初带领她看到明光的人终究还是回送了自己一个炼狱。

后面的故事说起来很简单,呓鸶卡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几乎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她比呓鸶卡大几岁......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呓鸶卡说,‘她毁了我们的信仰....但是她救了我,我永远也没机会做跑在她前面为她挡刀的那个,年岁就是年岁,我永远也不可能比她大。’”

“年岁......”姒有夏轻声的重复,她想她大概懂了当时的呓鸶卡说出来的有些颠三倒四的话。

白桦林闭着眼睛看月亮,她喜欢偶尔隔绝视线用感受追逐光,“嗯... 诅咒是随年龄递增的,她比呓鸶卡大,所以她永远会先呓鸶卡一步步入那个严苛的统一的模子里,后面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她最终还是被侵蚀了,变成了世俗意义下恶魔应该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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