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说的。
辛苗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是能随便的事吗?”辛苗碎碎念,她突然很想确认一件事,干脆停下脚步,仰起头直直的盯着他问:“陈青禾,那我咧?我算是你的朋友,还是算随便?”
陈青禾沉默了一瞬,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的。”辛苗挠挠后脑勺:“我觉得我们算是朋友吧。”
陈青禾看着她:“你觉得是,那就是。”
“什么叫我觉得?”辛苗不乐意了:“做朋友这件事,肯定要双方达成一致吧,不然岂不是显得我自己在一厢情愿,热脸贴你冷屁股。”
她顶着个乖顺的妹妹头,结果一张口就是屁股贴脸。
平心而论,辛苗虽然个子不高,脸上也有婴儿肥,但其实称得上可爱两个字的。她长着一双圆杏眼,眸色是深深地棕色,鼻头也小巧精致。因为矮,看人的时候总爱仰起头,模样挺乖。
不过也就是看起来乖……早在她跟裴松对呛的时候,陈青禾就已经见识过她的英勇了,但这会儿看着她眼不眨心不跳的往外蹦“俗语”,陈青禾还是觉得有些,割裂。
陈青禾蹙眉:“你都是这么打比方的?”
辛苗才顾不上什么比方不比方,确实张口闭口屁股略显粗糙了一些,但她顾不上那么多。她是真心实意拿陈青禾当朋友的,自认为对他友好又关切,可别到头来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那整的多尴尬?
辛苗越想越忍不了:“不行,这事你得给我说清楚。”
陈青禾:“说什么?”
辛苗比划:“给我个真真切切的名分啊!赶紧说,我是你的好朋友。”
陈青禾:“……”
幼稚死了!
站牌前等车的人越聚越多,她声音有些大,周围好奇的视线一个接一个的扫过来,辛苗却丝毫未觉。她两手叉腰,气势汹汹的仰头瞪着他,一副他不说就不罢休的气势。陈青禾垂眸,目光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停驻片刻,长睫忽一闪,又冷冷清清的挪开,权当没听见。
辛苗顿时有些急了:“你别忘了,是谁吃西瓜还不忘分你一半的,吃雪糕还记得给你带一个,又是谁,为了你还被人揍成青鼻梁,喏,现在还没消肿呢!”
妹妹头叨叨说个不停,一桩桩一件件开始细数。
那架势,十足像极了秦香莲控诉陈世美似的。
几句话的功夫,公交车转过弯儿,从前方路口摇摇晃晃的驶过来。还没到站,等车的学生就已经开始自觉排队了。辛苗却还完全沉浸到她自己的世界里头,连车来了都没瞧见。
陈青禾无语,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她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拎到身前。
“好朋友,排队了。”
他掀开唇,语调含糊的吐出几个字眼。
辛苗乍的愣住:“嗯?什么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陈青禾手指一僵:“我警告你,别过分。”
“哪有?”辛苗嘟囔,蓦地她突然凑近,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领口处:“哎,你脖子怎么那么红?陈青禾,你该不会是过敏了吧?”
“……闭嘴!车来了。”
-
校门口公交车牌一战,最终以辛苗获胜宣告结束。
自从陈青禾说出“好朋友”那三个字眼开始,辛苗越发的有恃无恐起来。具体表现在,往隔壁跑的次数更勤了,也没有以前那么拘谨。
更甚者,她开始使唤陈青禾帮她拿书包打水等等等等。陈青禾每每想拒绝,又拿她的死皮赖脸没法子,索性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最终只能由着她去了。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辛苗单方面觉得,她和陈青禾之间的友谊越发坚固起来!
但物极必反,这种好心情到底没能持续太久,一件无比悲催的事情就降临了。开学一个月,国庆假前最后一节班会课的时候,班主任老张带来了一个惊天大噩耗。
“同学们,经过校领导开会决定,本学期第一次月考就放在本周末,占用你们两天国庆假期来举行。时间比较仓促,临时抱佛脚不太能来得及了,不过这样也刚好能检测出你们最真实的水平。大家有没有信心?!”
“啊?怎么回事?”
“我没听错吧,突然要考试?”
“怎么还占用假期啊!”
“啊啊啊啊考试什么的最讨厌了!”
“……”
底下瞬间沸腾,说什么的都有。
见状,老张恨铁不成钢的用板擦在桌上狠拍两下:“安静!我再强调一次啊,咱们班之后会根据这次月考成绩排座位,第一名先选,依次到最后一名。不仅座位,班干部我也会根据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和本次月考成绩来指定,所以,这次考试你们务必给我认真对待!”
此话一出,教室又立马响起一片哀嚎。
“怎么还用成绩排座位啊?”
“这不公平!”
“完蛋了,我肯定在后头坐了。”
“……”
辛苗听着旁边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只觉得一阵头大。
“天杀的,我的七天假一下子缩水了两天。”
卓茜满脸不可思议:“你还有心思担心放假?马上就要考试了!”
辛苗垮着脸:“这不板上钉钉了,愁也没用啊。”
卓茜可没她那么好的心态,担忧的眉毛都打结了:“怎么办,我要是考不好,选座位选到后排怎么办?我个头又不高,到时候肯定看不见黑板。说考就考,连给人复习的时间都没有,烦死了!”
刘盈盈安慰:“没事,大家都没有。”
卓茜一想:“……这倒也是。”
对于绝大部分学生来说,最最最讨厌的就是考试。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随堂考,怎么考都考不完。一张卷子,就能决定了未来一段时间的家庭地位和生活水平。考得好了不说,一旦考砸,在学校会受老师白眼,在家没准能吃上皮带炖肉。
辛苗学习成绩一向不错,但她是个马虎性格,每回考完试把卷子带回家,赵锦华女士都能从她寥寥几个错题里头,准确无误的找到那个不该错的,然后就是一顿指责。是以如此,辛苗极其讨厌考试,一听见这两个字就能心梗的程度。
但再怎么梗,月考还是得考。
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在书包里翻找,桌兜被撞得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声响。
陈青禾正在做一道数独题,被她吵的不行,只好放下笔,语气略显烦躁:“你在做什么?”
辛苗弯着腰,手在桌兜里来回摸索,闻言道:“找我的数学笔记啊,晚上准备挑灯夜读。俗话说,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好。”
陈青禾瞬间无语。
他往她凌乱的桌面上扫了一圈,片刻,目光定格在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原本洁白的纸张上被画满了各种数字线条和文字,跟鬼画符似的,乱糟糟一片。
陈青禾:“辛苗。”
辛苗抬头:“干嘛?”
陈青禾没说话,抬手在她那污七八糟的本子上点了一点。
辛苗拿起一看:“嗯?原来在这儿,怪不得半天找不到。”
陈青禾没搭话,而是重新捏起笔,继续玩起本子上的数独题。
讲台上,老张劝学劝的口干舌燥,掀开杯盖猛喝了好几口水,末了,嘴巴一抿,又开始强调起考试的注意事项。奈何讲台下领情的没几个,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声抱怨着这次考试太过突如其来。
除了陈青禾。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半低着头做自己的题,淡漠的格格不入。
辛苗好奇:“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陈青禾:“嗯。”
辛苗追问:“可是这次老张说了,要根据成绩排座位的,如果没考好,座位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陈青禾头都没抬:“无所谓。”
辛苗:“……”
她转念一想,凭借他在暑假给她讲题时候展露出来的实力,小小月考,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
三中对月考这种小规模的考试都特别重视,学校要求分考场,排考号,班级人次全部打乱,还是单人单桌。据老张说,校务处那边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放学前安排好了所有事。辛苗分到了三考场,陈青禾在十一,甚至都没在一栋楼上。
考试当天,辛苗跟陈青禾说好了,等考试完在公交站牌汇合,再一起回家。初一只考三门,语、数、外,等到最后一门数学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辛苗走出考场,只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可能是暑假提前学过一遍的原因,她这次考试答得都很顺利,夸张点说,基本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的,只除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不过那是一道附加题,貌似还是奥数,明显超纲,她做不出来很正常。
辛苗想着,脚步轻快的往公交车站走,等她走近的时候,陈青禾已经在了。
站牌一如既往的人多,绝大多数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他一个游离在人群之外。少年身形高挑清瘦,白色短袖虚虚罩在身上,背着黑色的旧书包压在他肩上,大概不怎么重,因为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
辛苗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他跟前。考试考得好,她心情也变得很好,跳上台阶,第一句话就迫不及待的问他战果。
“陈青禾,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陈青禾看向她,罕见的主动问了句:“你呢?”
“挺顺利的!就数学最后一道没答出来,其余的都写完了。”
“那就好。”
陈青禾说完,右手绕向身后,几秒钟的功夫,像是变戏法似的,从书包侧兜拿出两罐易拉罐装的可乐,上头冰冰凉凉,还沁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冷柜里拿出来。
他将其中一瓶拉环拉开,递给辛苗。
辛苗愣愣的瞪大眼:“哇,你什么时候买的?”
陈青禾将自己的那一瓶也打了开来:“刚刚。”
“太及时了!”辛苗惊喜道,她将易拉罐高高举起到他面前:“让我们庆祝考试结束,十一小长假正式开始!干杯!”
十月初,早秋,正午的阳光褪去了夏日的灼烫,变得明媚温暖。陈青禾挨着站牌,四四方方的广告牌阴影,刚好将他整个人罩在里头。辛苗却不一样。她就站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光洒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笑跟阳光一样明媚耀眼。
连带着,陈青禾原本平静淡漠的心脏,都被她带着一并浮动了起来。
他举起手里的可乐瓶,向着她手中的轻轻一碰,褐色液体在易拉罐里冒出欢乐的气泡。
“放假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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