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事

封西岩等他走后,也不知道怎样想的,还是抬脚向府外走去,他们步子大,走的快,三两步跑着跟上,等跟上了,他们都踏进了宣康书院,看他气定神闲的,想必是习以为常。

宣康书院里闹哄哄的,封西岩隔着老远都能听的清楚,踩了几级阶梯,要进入正门时,被一个拴在门后的一条大狼狗给吓到,瞳仁瞪圆,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狼狗并不叫唤,只是懒散地抬头看了一眼,就又趴回原位,犀利的目光追随着过来,封西岩回头的勇气都不敢,径直往前走。

鲁阅常总觉得身后有熟悉的味道,都要和书院夫子说些话,猛然调转方向,向院外走去,看见西岩胆战心惊地避开了那条大狼狗,心悸了一瞬,急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快速走开。

“你怎么会跟来?”

封西岩平复心情,慌张地看着鲁阅常,“书院的大门,不都是有人看着吗,怎么会拴条狗?”

鲁阅常轻拍她的后背,看到她微微苍白的面颊,额头上有细密的冷汗,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那狗不咬人,震慑作用大,防止孩子调皮溜出去,之前,出现一个调皮的孩子给看门的老者送酒,亏得那老者命大,昏睡几天才醒来。这狗经过特训,不会乱吃投喂的食物。”

封西岩咬咬牙,惶然地颔首,“噢。”

“刺史,您可要好好管教这小囡。老夫,力不从心,无法教导啊!”

鲁阅常走近,儒雅的夫子就赶紧跑过来,揖礼后指着鼻青脸肿,头发散乱的鲁一棠。

鲁一棠高昂着脑袋,满眼正气,脊背挺得板正,对夫子讲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垂在身侧的双手,拳头捏紧,可在转眸间,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紧握的双拳猛然松开,面上的高傲已全然隐匿,换成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嘴巴一瘪,眼圈周围泛红,眼眶里蓄满盈盈泪珠。

站的笔直的身体,慢慢地晃动了一下,鞋尖蹭着青石砖,石砖上还有洇开的血迹,急急地迈步上前,抱住惊魂未定的封西岩,浓浓的鼻音,“您怎么,怎么才来啊?”

封西岩踉跄了两步,大脑是空白的,眼前的人事物都有无数的重影,低头看着怀中的小丫头,紧紧地抱着,的带着浓厚的颤音,喉间微微滚动,顿在半空的双手,才慢慢地向下,轻拥着她的后背,嗅到她身上飘散着的血腥气,身上湿漉漉的,还散发着陈腐淤泥的闷臭味,视线慢慢向下,看到她鞋子和裙子下摆,都沾染着大片的淤泥。

鲁一棠抱够了,才舍得松开封西岩,发觉抱的是真人,不似梦中的那般虚影,伸手轻轻一碰就消散。

她刚漾开一个笑颜,忽而又听到老夫子的声音,又是那种告状的语调,没挂住笑,转身直视着喋喋不休的老夫子,“汪老先生,你不妨问问杨秋呢?他推徐康、林娇到池塘里,我才打的他,他还不服气,叫了于乔和于筝打我和我哥,他们打不过,就知道干嚎,叫夫子,告家长辈。呸,没出息。”

汪夫子要说的话都硬生生地噎了回去,气的胡子颤抖起来,枯瘦的手指指着鲁一棠,“你……”了个半天,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好转了矛头,望向鲁阅常,“鲁刺史,你看你看,你看,这让老夫如何教?就劳烦鲁刺史,另寻高明单独教导鲁大小姐。”

鲁阅常上前搀扶着汪夫子的时胳膊,走到附近的凉亭内坐下,“老先生说得对,我这孩子顽皮,不服管教,就应了汪二公子的请求,换一位德才兼备,明辨是非的夫子。您老就在家中,好生歇息。”

“说的有…”理字未说出口,汪老夫子一怔,面上的得意快速散去,眸子里的光也退了些许,怔怔地转头望向鲁阅常,“刺史,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还能教导,换他人作甚?”

鲁阅常偏头,静默地瞧了他一眼,字字句句温和,却一一扎进汪老夫子的心里去。

“汪老先生,您是能教导学子。可这些个顽皮的孩子,不服您的之乎者也,也不学您那斜着眼睛看人的姿态。”

封西岩缓过劲来,看着一直被牵着的手,再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到鲁一棠身上,头发乱蓬蓬的,额头上还鼓一个泛青的包,她气势凌人,一股子倔强,再听鲁阅常那一番话,知道他已给鲁一棠和鲁一赭做主,心里才松懈一点。

鲁一棠抬头,水润的眼睛直直盯着封西岩。封西岩亦是望着她,对她温柔一笑。

才发现鲁一棠身后就跟着三四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其中一个认得的,是鲁一赭,其余的从未见过。

封西岩欲言又止,看见鲁阅常起身,俯视着汪老夫子,隔得远了些,没能听得清说些什么,等他转过身来,朝这边挥手,示意鲁一棠过去。

鲁一棠瘪着嘴,还是松开了封西岩的手,走向鲁阅常的身边。

封西岩等的犯困,浅浅地打了几个哈欠。终于看见鲁阅常带着鲁一棠和鲁一赭过来,用食指拂去眼角因为打哈欠留下的眼泪,抬头看他,又看看在他身边的几个孩子,看这个勇猛的架势,小声问:“现在,上哪去?”

“三盛医馆。”鲁阅常的声线满是疲乏,独自走在前头,站在拴狼狗的前方,遮挡住它,即便此刻的它垂首贴耳,眼皮懒散,尾巴轻微晃动,仍旧有着隐患的危险,等西岩安全离书院,才抬脚离开,

封西岩在外面等着的,等他阔步走来,才靠近他,仰头看了他一瞬,见孩子们都往前走着,时不时地往后看来,在确定着是否跟上。

鲁阅常看她神情犹豫,多次微微张口,想要问些什么,迟迟没有问出来,主动地询问,“怎么了?”

“你……”封西岩迟钝片刻,站住脚步,绞着手指,还是有些犹豫,没敢讲出来,看他追问,更没有勇气了,轻轻咬咬牙,垂下脑袋,忙从他身边走开,声音也很轻,“现在,不方便说。”

“那,等方便的时候再说。”鲁阅常看孩子们熟门熟路地往医馆的方向,背在身后的双手慢慢垂下,紧绷的心口松懈几分,也沉沉地吐口浊气,“打架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没有母亲,那些父母健在的孩子,老是往他们心口扎刀子,做出过激行为维护。”

听他的意思,还是有想要成家的心思。他想成亲,宴请亲友宾客见证,与爱妻携手共度余生。

不管哪朝哪代,孩子总会因为没有父亲或者母亲而被嘲笑戏弄。

他这样说,也是顾念孩子的心境,维护孩子的童年。

封西岩伸手,扯扯他柔软的官袍,等他速度缓慢了些,才问,“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鲁阅常心口骤然刺痛,缓了好大一口气,才缓过来,望着封西岩,久久没能说出话,被气得耳根发红,双拳紧握,又很快松开,背对着她,声音也不敢重,“我先去看孩子的伤势。”

封西岩目光黯然,顿在半空的手,僵硬迟缓地收回,心口起伏不定,鲁阅常到底是古板正直,不懂那些梗,也不会接梗。这么一句,足够让他生很长时间的闷气。

无心说出口的逗他的话语。看到他神色有突然变化,眼神黯然,生气说出来的话都是带着颤音的。

封西岩在医馆外间等着的,闻着浓郁的中药气味,也听到里间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声音熟悉,是鲁一棠的,在上药时,疼得哀嚎,想着她的伤势,不禁叹气。

挂在里间门框的上的布帘被轻轻掀开,露出他的脸,还闷着一口气,闷闷地来了一句,“一棠,想要你陪。可以么?”

封西岩“嗯”了一声,从撑着椅子扶手起身,慌乱地走过去,从他身边经过时,都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

陪伴到直至黄昏。

封西岩也不知不觉间,产生了闷闷的情绪,走在夕阳下,看着鲁一棠背着疼得不愿意走路的鲁一棠走在前头,身边跟着个高的小子,他们的步子都不紧不慢的,似在等人。

鲁阅常回头好几次,他的心情也沉闷,到嘴边的好多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那句话还萦绕在耳边,当时看到她的面容上闪过的温柔笑意,可是话仿佛带刺了一般,扎心。

他心里闪过很多念头,又认真思索,这兴许,就是惩罚他们初次见面产生的不愉快,恍然间,想到了她说的那句,‘我还讨厌将军……’不敢细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在他背上趴着的鲁一棠因着这小小的颠簸,碰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发出轻声的嘶痛。

刺史府书房,封西岩默默地收拾好留下在这的笔记本和背包,趁他在后院嘱咐受伤的孩子注意饮食和上药的事宜时,也躲着在外面带鲁眉的霍婶。

憋着一大口气,匆忙离开正刺史府。

赶到鲁阅常租住的小院,这长达一年之久,院子里留有他的身影和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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