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盯着电脑屏幕上“晓风眠已重伤倒地”的提示，手指按在键盘上的力道差点把键帽抠下来。

YY里传来萌新徒弟软乎乎的哭腔，混着游戏里摔落的音效，听得他脑壳疼：“师父……我又掉下去了……这山它好像有问题！”

“是你脚有问题。”苏野扯了扯嘴角，点开自己的角色面板，藏剑“野渡横舟”，一身三年前的毕业装，剑穗还是当年帮会里小姑娘凑钱买的，此刻正插在九老洞老一后面的悬崖边，看着徒弟的七秀号在崖底反复读条复活。

他AFK三年，昨天刚被林晓缠着重装剑三。这小姑娘是他上周在长安茶馆捡的，连聂云都能按成后跳，却执着要刷十人九老洞的粉白校服，说“师姐们都穿这个，好看”。

苏野本想拒绝，可点开好友列表时，看着满屏灰掉的ID“沉舟侧畔”（陆沉）、“念旧书”（陈念）、“听雪小师妹”，那些当年“听雪楼”的帮众，最后一次上线时间还停留在三年前。

鬼使神差地，他应了。

“看好了，聂云要对着崖边的石头放，不是往空气里蹦。”苏野开了直播视角，操纵着藏剑往后退了两步，“我只示范一次，再摔自己摸尸复活。”

林晓立刻噤声，YY里只剩鼠标点击的声音。苏野深吸一口气，指尖飞快按出“聂云逐月”，玄色身影踩着剑光掠过悬崖，稳稳落在对面的平台上，连血都没掉一点。

“看到没？就这么简单。”他刚说完，就看见屏幕上的“晓风眠”又成了一道白光，直直往崖底坠去。

YY里的哭腔更浓了：“师父！我按了！它不听话！”

苏野：“……”

他捏了捏眉心，正想骂句“当年你师叔陆沉跳这山，摔得比你还惨，最后还是我把他拉上来的”，屏幕突然晃了一下。

原本平稳的背景音乐突然变调，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老一BOSS的尸体还没刷完，远处的老二平台上，突然亮起一团诡异的红光。

苏野玩了五年藏剑，闭着眼都能背出副本机制，这红光，他见都没见过。

“师父？怎么回事啊？”林晓的声音带着慌，“我的屏幕花了！”

苏野心里一沉，刚想让她退队重进，就看见老二平台的红光里，刷出了一个NPC。

那NPC穿的衣服，苏野这辈子都忘不了。

玄色镶银边的劲装，胸口绣着“听雪”两个篆字，是当年“听雪楼”的专属帮服，解散帮会后，这衣服就成了绝版，连商城都搜不到。

NPC背对着他们，身形清瘦，手里握着一把藏剑，和苏野现在用的“碎魂”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彩蛋吗？”林晓的声音带着好奇，“我没听说九老洞有这个NPC啊。”

苏野没说话，手指悬在键盘上，心脏莫名跳得飞快。他操纵着“野渡横舟”往前走了两步，想看清NPC的脸。

就在这时，NPC突然转了过来。

没有脸。

准确说，是脸的位置一片模糊，像被数据糊住了一样，可苏野却莫名觉得，对方在看他。

下一秒，一句清晰的话，透过耳机传了过来，不是游戏里的系统配音，是带着点熟悉语气的男声，清清楚楚喊出了他的三次元名字：

“苏野，你终于回来了。”

苏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上角的ID“野渡横舟”，没错，是他的游戏号，没开任何语音软件，YY里只有林晓的惊呼，这个声音，只能是从游戏里传出来的！

“师、师父！他刚才喊你真名了！”林晓的声音都在抖，“这不是BUG吧？我要不要找客服？”

苏野没理她，手指飞快按动键盘，想靠近那个NPC，可刚走了一步，屏幕突然黑屏，中间跳出一行白色的字：【跨服记忆已激活，旧物线索开启。】

字还没看完，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九老洞的场景还在，老一的尸体已经刷没了，崖底的林晓还在复活读条，可刚才那个穿听雪楼帮服的NPC，不见了。

“师父？好了吗？”林晓的声音带着试探。

苏野没说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游戏背包。

背包最底层，原本空着的格子里，多了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听雪楼”的LOGO，边缘还有点磨损，像被人握了很久，鼠标移上去，弹出的描述是：

【旧帮令牌：藏着未解锁的记忆，靠近过往据点可触发线索。】

这东西，他以前从来没有过。

AFK三年，他的背包里只留着当年帮众凑钱拍的玄晶（没舍得用）、陆沉送的天策马驹“踏雪”（没成年就停服似的卡着）、还有陈念写的治疗CD表（皱得不成样），根本没有这枚令牌！

就在这时，他的角色突然触发了一个BUFF，屏幕左上角弹出提示：

【跨服记忆（被动）：可观测到跨服玩家的过往游戏残影，仅对“听雪楼”相关场景生效。】

苏野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操纵着角色往九老洞门口走，刚走到入口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残影。

一个天策（ID：沉舟侧畔）、一个藏剑（ID：野渡横舟）、一个万花（ID：念旧书），正围着老一的BOSS打，天策骑着里飞沙，喊着“苏野，鹤归控场！陈念，奶住我！”，藏剑的剑穗晃得刺眼，万花的治疗光效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发烫。

那是三年前，听雪楼最后一次一起打九老洞的场景。

苏野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陆沉说“打完这个本，咱们去吃散伙饭”，陈念还吐槽“你要是敢解散帮会，我就把你治疗CD表删了”，他当时还嘴硬“散就散，反正迟早要各忙各的”，可最后，谁都没去吃那顿散伙饭。

残影只持续了三秒，就消失了，九老洞的入口还是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的音效。

“师父？你怎么不走了？”林晓已经复活上来，跟在他身后，“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野回过神，手指有点发颤。

他不是在玩游戏。

至少，不只是在玩游戏。

那个喊他真名的NPC，突然出现的令牌，能看见过往的BUFF，还有刚才的残影……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BUG，更像是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通过游戏，找他。

找“听雪楼”的人。

他点开好友列表，找到那个灰了三年的ID——“沉舟侧畔”，犹豫了一下，发了一条密聊：

【野渡横舟：陆沉，上线，九老洞出问题了。】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和过去三年的每一次一样。

苏野叹了口气，刚想关掉聊天框，就看见林晓的角色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鼠标移上去，描述是：

【听雪香囊：当年听雪小师妹送给帮众的，触发“旧物共鸣”可解锁隐藏语音。】

林晓的声音带着好奇：“师父，这个香囊，是不是和你的令牌一样啊？刚才那个NPC，会不会就是以前帮里的人？”

苏野看着那个香囊，又看了看背包里的令牌，突然想起刚才黑屏时的那句话“旧物线索开启”。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BUG”，不是意外。

三年前听雪楼解散，三年后他带着萌新徒弟打本，触发了这一切。那个NPC，那枚令牌，这个香囊，还有能看见过往的BUFF，都是冲着“听雪楼”来的。

而他，还有那些灰掉的ID，恐怕都躲不掉了。

“师父？”林晓见他不说话，又喊了一声。

苏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震惊，操纵着角色往长安的方向走：“不打本了，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啊？”

“听雪楼的帮会领地。”苏野的声音有点沉，“去看看，那个NPC，到底想让我们找什么。”

电脑屏幕上，藏剑的玄色身影牵着七秀的粉色身影，一步步走出九老洞。远处的长安城门，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可苏野知道，从那个NPC喊出他真名的那一刻起，他重返的，就不只是一个游戏江湖了。

背包里的旧帮令牌，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定。

而YY里，林晓还在叽叽喳喳地问着“听雪楼以前是什么样的”，苏野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又很快压下去。

什么样的？

是打攻防时全员喊着“镇山河保开旗”的热血，是跑商被劫时陆沉带着人杀回来的仗义，是陈念熬夜做治疗表的认真，是小师妹缝香囊时的笑意。

是他以为，早就随着AFK，埋在回忆里的，最珍贵的东西。

苏野握紧了鼠标，眼神变得坚定。

不管这场“跨服记忆”是什么，不管那个NPC是谁，他都要查清楚。

不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灰掉的ID，为了当年没吃完的散伙饭，为了那个，曾经让他们心甘情愿，熬夜打本、拼命攻防的“听雪楼”。

长安的风，吹过藏剑的剑穗，苏野看着屏幕上的江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次，他不AFK了。

他要把那些散了的人，找回来。

要把那些藏在游戏里的，没说出口的遗憾，都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