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内多了一张深棕色沙发,沙发的皮质极软,坐上去半个身子都会陷进去,很舒服,在场却没一个人想去坐一坐,也没有人敢,所有人都知道,它是为今天的贵人准备的,那便是太子爷——李茂。
李茂是个私生子,原本跟着他那小三妈生活,他妈从来不管他,整天只知道打麻将,没钱了再找上李家,无人管束的他不学无术,整天和一群地痞流氓混在一块,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若不是李家两个少爷先后意外去世,李夫人上了年纪不适合再生育,李茂这辈子或许也只能当个市井无赖。
被接回李家的李茂毫无上进心,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酒池肉林,行事做派也保持着小混混的底色,瞧不顺眼的或是让他不高兴的,他都会把人教训一顿,太子党们背地里很是唾弃他,奈何李家风头正盛,他们不得不违心地跟他交好。
给这样的一个人办事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所有人都谨言慎行,生怕稍有差池惹这位大少爷不高兴,招来无妄之灾,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卫洲和楚风。
卫洲向来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要不是身材和长相,绝对是空气一样的存在,而楚风,他自己就是豪门贵胄,只不过他家的生意基本都在国外,若真要论起两家的实力,李家不及楚家半分。
李茂穿着一套定制的红色西服,大敞的衬衫领口露出胸前的肥膘,自以为很帅地双手插兜,一副狂妄自大的模样在室内巡视了一圈,看到好看的小姑娘就调戏一番,那饥渴的模样像百八十年没开过荤。
黄成澄鞍前马后地忙碌着,找准时机转移这位太子爷的视线,解救已经瑟瑟发抖的可怜姑娘。
“李少,我敢向您打包票,等照片出来,效果绝对会让您眼前一亮,”他带着李茂走到楚风面前,“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少年天才摄影师楚风,正是您眼前的这位,不知有多少人求着他给他们拍照他都没答应。”
“哦?那我真是三生有幸,能让这么优秀的人降尊纡贵为我服务。”
服你妈务。
楚风头都没有抬起来,心无旁骛地摆弄手上的设备。
低头玩手机的卫洲无意间瞥了一眼镜子……
被无视的李茂顿时觉得失了面子,脸上露出卑劣的表情。
他上前一步搂住楚风的腰,还及其恶劣地掐了一把。
“模特老师,麻烦闭一下眼睛。”化妆师说。
“……”
“模特老师?”
“……”
化妆师看着一直瞪眼盯着镜子的卫洲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再自恋,也不用这么沉浸在自己的帅气中无法自拔吧。
楚风视线下移,盯着腰间的猪蹄。
李茂调侃道:“我知道你,听说宋家那小子留学的时候喜欢一个摄影师喜欢的死去活来,差点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我还听说那个摄影师的名字就叫楚风,是你吧?我没认错吧?你喜欢男人?”他勾起楚风的下巴,看清楚风长相的时候明显楞住了,然后接连啧了好几声,“确实有几分姿色,比照片看上去带劲多了,难怪那小子被你迷成狗,你不如跟了我,要是把我伺候舒服了,没准我一高兴,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出来卖。”
后面三个字他甚至很刻意地加重了声音。
完了,哥们你完了,不,是我完了,黄成澄心想,他疯狂搅动脑汁想着该如何圆场。
原本面无表情的楚风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
李茂还以为是自己成功撩到楚风,脸上的笑愈发猥琐。
楚风半垂着眸子傲慢地看眼前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男人,闲聊似地问道:“想干我?”
李茂自以为很帅地挑了下眉,“长成这个骚样,只要没病,谁看了都想操吧。”说完他的不安分地下移,停在楚风的屁股上。
卫洲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看向那边,眼里直冒烟,攥紧了拳头。
化妆师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低叫一声。
黄成澄后背发凉,这下是彻底圆不了了。
虽然听到这么冒犯的话,但楚风脸上的笑却丝毫未减,甚至笑得更开了。
“这样啊,”楚风阴森地哼笑一声,伸手用力抓住他的小弟,“想上我?就你?你这玩意儿我要不拿放大镜看都找不到在哪,还有,我不喜欢冬瓜,也不喜欢猪。”
命脉被攥在别人手中不说,还被无情蹂躏,李茂鬼哭狼嚎地放狠话。
“你他妈的不就是个死TXL吗,恶心的鸡8玩意儿,老子看上你是给你脸了,就你这种货色……啊……”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李茂的咒骂声很大,场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向他们。
卫洲像是要吃人迈开腿,没走两步,他停在原地。
只听一声闷响,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李茂趔趄了几下重重摔倒在地上,脑袋被开了花,鲜血直流。
楚风手上还拎着那台价格不菲的专业相机,跟着半蹲下身子,揪起李茂的衣领,再次高高举起相机,猛地往下一砸。
“啊!”李茂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呆住的人都被这一声给叫醒了,惊恐地看着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
“近来我这心情很不好,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来撞我的枪口,李少是吗?怎样?我伺候的,可还满意?啊?不满意吗?好,我继续,一定给你伺候爽死。”
楚风继续举起相机,一下一下,像砸核桃一样自然。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虽然这个帅哥从昨天就一脸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但也没对谁恶言相向,可眼下的暴戾行为……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
楚风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不知何时几滴血珠溅到他脸上,看上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不,是索命的阎罗。
李茂还在发出杀猪般的鬼叫,咒骂没用改为威胁:“我不会放过你的,老子一定要告你,啊,啊,我我爸一定会弄死你的,啊救命……”
果然,不论平时多嚣张跋扈的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是会本能地求救。
“这样,那你可得请个厉害点的律师,哦,不对,你有命请吗?呵呵,你真可爱,被揍竟然找爸爸。”
“楚风,别打了,再打该打死了。”黄成澄颤抖着声音说。
在楚风砸第一下的时候,黄成澄一下子就弹开了,他知道楚风是真的想把人打死,他做得出,刚认识楚风的第一年,那年冬天,他亲眼目睹了楚风将一个对他上下其手的人揍得奄奄一息,之所以还留着那人一口气,全是因为当时那人的状态跟死人没两样。
后来知道那人没死,楚风还觉得有点可惜,也是那个时候,黄成澄藏起了对楚风的爱慕之心。
楚风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停地往李茂脑袋上砸,今天这核桃,他吃定了。
期间也有人壮着胆子想过去拦,楚风一记眼刀飞去,立马将人震住。
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还是为这么一个败类。
李茂此时如同釜底游鱼,性命攸关,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再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危急存亡之秋,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卫洲没错,就是卫洲!
上次楚风看起来明明已经火冒三丈,却只揍了卫洲一拳,他对卫洲是克制的,黄成澄赶紧寻找卫洲的身影。
操!这人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竟然能一脸淡然地冷眼旁观这血腥场面,火烧不到自己家他是真的不急啊。
“阿洲,你快阻止楚风吧。”黄成澄冲到他旁边抓着他的胳膊。
“关我什么事?”卫洲不咸不淡地回他。
“阿洲,求你了,如果他出事,我也不会好过的,楚风也……”
在楚风抬起手又准备砸下去的时候,卫洲已经走到他旁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行了。”
楚风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里的暴戾还没散去。
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卫洲就是觉得楚风再怎么发狂也不会伤害他,明明不久前才被他用相框砸破额头。
这样杀红眼的楚风,他竟然还觉得这小子真绝,竟然文武双全。
人啊,就是这样矛盾又复杂。
卫洲空着的那只手将他手上已经染红的相机拿走,手上一用力,楚风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蹲这么久,不累吗?”
楚风像是才回过神,看着卫洲说:“手酸。”
那声音委屈得就像他才是那个被揍的人。
等等……这小子,是在跟他撒娇吗?他有多久没对他撒娇了?一个月?两个月?早知道让他再打一会,可能就不止一句手酸了,就这么两个字,他竟有了久违的满足感。
不过无语也是真无语,卫洲差点脱口而出提醒他,您要不低头瞧瞧地上那坨,估计离嗝屁不远了,您还有空管手酸呢。
黄成澄赶紧跑过来,就差滑跪了,他蹲在李茂旁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然后伸出手探向他的鼻孔下方。
呼,还好,还有气儿,虽然气息很微弱,但至少是没打死,又是奄奄一息,突然的情绪放松让他跌坐在地上。
黄成澄从口袋掏出手机,啪,手机掉落在地上,他叹了口气,冲他工作室的一个男的说:“打120,叫救护车。”
好在医院就在附近,救护车应该不会来得太慢。
像是想到了什么,黄成澄一下子又有了劲儿,撑着站起来,却没看到本该站在旁边的楚风和卫洲,他扫视一圈,发现那两人已经坐到沙发。
黄成澄揉了揉眉心,这两人的心理素质强得像是地球下一秒爆炸他们都得先开瓶酒走一个,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他算什么?
算桥梁。
黄成澄走到他们旁边,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些人都没注意他们这边,小声说:“李家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楚风,你赶紧买票回瑞士,在国内很多事情没办法像你在国外那样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
“为什么?”楚风不理解。
“他差点被你打死,不,他能不能撑到医院都难说。”
“死不了,我有轻重。”
卫洲和黄成澄同时看向他,这他妈叫有轻重?全重吧?
“他家的生意现在如日中天,地位也越来越高,李老要是知道是你干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黄成澄很担心。
楚风挑眉,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不然,不然你自首?”
像是听到什么谬悠之说,楚风忍俊不禁,而后手肘撑着膝盖,托着脸看黄成澄,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好幽默,但你要是再说这种可爱的话,我可就要打你了啊。
明明是冬天,黄成澄却已经汗流浃背,虽然他知道楚风不可能会真的打他,可还是本能地害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没多久救护车就来了,黄成澄不想跟着医护人员一起走,但他是负责人,不跟着走不行。
赖晓东来接楚风的时候正巧看到救护车开走,心下一惊,赶紧给楚风打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他赶紧停好车,冲进大厦,好在电梯的楼层按钮下都有标示每一层的公司名,他按下写着**摄影工作室那层的按键。
嘭的一声,赖晓东手撑着玻璃门停下脚步,一眼就看到坐沙发上的楚风,他的脸,脖子,上衣,血迹斑斑。
刹那间,身体的血液仿佛凝固住,赖晓东顿时像被抽空了身上的气力,脚下软绵绵轻飘飘的,差点平地摔。
不远处的地上一滩未干的血,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听到动静后所有人都看向门口,赖晓东眼里却只有楚风,周围其他人都是甲乙丙丁,都是空气。
谁啊?还聚在一堆的那几个窃窃私语,以为李家那么快就找上门。
赖晓东努力稳住情绪,紧咬牙关,步履如飞地走向楚风。
卫洲警觉地提防着他的举动,抽空斜眼儿看了下楚风,只见楚风面色平静地看着那男的向他走来。
“认识?”卫洲问。
楚风没有回答,目不转睛盯着戴眼镜帅哥。
卫洲心里一阵郁闷,有这么喜欢吗,竟然连他说话都没发现。
眼镜帅哥站在楚风面前伸出手,卫洲想拍开的时候楚风先他一步握住帅哥的手。
我操?
楚风莞尔一笑,“别人的,脏。”
赖晓东如释重负,用衬衫袖子擦去楚风脸上的血迹,好像他沾上的是普通动物的血,洁白的袖子很快变红。
“是谁?”赖晓东问。
“李家。”
“人呢?”
“抬走了。”
赖晓东点了点头,“走吧。”
卫洲终于看清这个男人,他很确定,这个男人就是他昨天看到的车里的男人。
男人长相儒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浑身散发着社会精英的气息。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卫洲移回视线,真他妈碍眼。
楚风站了起来,卫洲条件反射地拉住他的手,旁边的两人同时看向他,卫洲自己也感到十分讶然,尴尬地松开手。
看着两人的背影,卫洲莫名感到烦躁。
这人是谁?跟楚风什么关系?楚风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他两看起来好像很熟的样子,他看楚风的眼神很是温柔,难道……?
操!这小子,难道是在出轨,而自己就是他红杏出墙的对象?我操?我操你大爷的楚风,竟敢耍我!老子跟你没完!
卫洲瞪着早没了人影的门口,脸上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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