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嵌入楼宇之间,楚风站在露台,凝望夕阳缓缓西沉。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楚风恍如梦寐,他压根没想到卫洲会出其不虞跟他告白,这比他的作品第一次以200万美元的高价被拍下时还要让他亢奋。
狗东西,竟然搞偷袭。
他喜欢卫洲,从重逢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卫洲跟他告白他也很兴奋,但这不代表可以抵消他对他的怨和气,卫洲忘了小时候跟他的承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追了他那么久,也该让他尝尝追逐一个人的滋味,不然他多亏。
两天后的下午,卫洲大概是熬不住了,给楚风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他做的满满一大桌子菜,都是楚风爱吃的。
就像为了庆祝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天,明明楚风还没有答应他,他却成竹在胸笃定楚风不会拒绝。
楚风继续使用冷暴力,没有回复他,虽然很眼馋那一桌美食。
不行,绝对不可以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卫洲已经提前跟华哥请了几个小时假,他一直等到八点半,菜早就凉了,楚风还是没回家。
出门前他给楚风打了电话,楚风没有接。
那天下午他看得很清楚,他告白的时候,楚风明显感到羞赧,这足以证明楚风对他的喜欢不减,他知道楚风还没消气,可是他拒绝跟他沟通,他也无能为力。
暮色朦胧,整座城市只剩下街灯在故作坚强地燃烧自己,散发昏黄的光亮,卫洲心里升起一阵久违的无力感,孤独,像被世界遗忘,窒息的感觉像恶鬼缠上他,他贪婪地大口喘气。
难道真的太迟了吗?
是太过想念楚风,还是身体已经有了记忆,下班后卫洲不知不觉又开到楚风家,他愣了一下,调转车头。
眼角余光闪过一丝光亮,卫洲紧急刹车,回转头看向那栋华丽的别墅。
开灯了!刚刚明明漆黑一片,现在却有灯光,是楚风回来了!差点就错过了,还好……
卫洲无比欣幸,再次调转车头,急急停好车后几乎是跑着冲进屋内。
楚风刚好从楼上下来,卫洲眼神炙热地追随着他。
楚风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向沙发。
像是冷水浇背,卫洲脸上的笑容僵住,蔫蔫地跟着走到沙发,坐在楚风旁边。
他没有急于询问楚风的答案,他知道他还在生气,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楚风,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回来,是愿意跟我聊聊了吗?”
楚风不置可否。
卫洲声音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烫到了。”
“黄透透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卫洲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手机被你拿去玩游戏,调了静音,我没注意到。”
楚风哑口无言,确实是他把他的手机调成静音的。
但是,理不直气也得壮,输了什么也不可以输了气势,楚风语气强硬:“对,怪我!我的错!”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气啊,没说是你的错,是我,我的错,怪我没发现,也怪我没有低头看一眼你会不会被水淋到,是我不够细心。”
把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后,卫洲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一看楚风面色有所缓和,他也就没再细想。
“你考虑好了吗?”卫洲问。
“没有。”楚风说。
“哦,过几天我生日,华哥说要在店里给我过,你能来吗?”
“不知道。”
“嗯,我希望你能来。”
沉默了一会,卫洲才又开口说:“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走了几步,卫洲回头,发现楚风也在看他,但他没有开口留他。
卫洲轻叹一声,至少是回来了,这就很好了。
就在他即将走到玄关时,楚风的声音传来。
“我饿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压着声音说的,但卫洲还是听到了。
卫洲停下脚步调转方向,走到厨房,“想吃什么?”
楚风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是真的饿了,被卫洲这么一问他还真有些犯难。
“随便。”
这世上最难的大概就是“随便”和“你看着办”了,卫洲的厨艺比一开始要长进不少,要不是因为现在是凌晨,他恨不得拿出所有的看家本领,把楚风的胃哄得服服帖帖。
“意面?”
“太腻。”
“汤面?”
“太烫。”
“牛排?”
“太油。”
“粥?”
“太淡。”
“三明治?”
“太……”
一双修长的腿赫然出现在视野,楚风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抬起头,撞上卫洲半眯着的眼睛。
危险!楚风心中警铃大作。
卫洲双手撑在他肩膀后的沙发上,将他箍在手臂内,压着腰,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块儿,“我呢?”
“你,什么?”
两人贴得太近,卫洲呼吸时的热气如此清晰,楚风心跳加速,几乎不敢呼吸跟他抢空气,大脑缺氧般昏昏沉沉。
“都不合胃口,我呢,合不合胃口?”
楚风盯着他深邃的眼睛,明亮的灯光下卫洲的眼里似有璀璨星河,他差点乱了方寸。
“是不是不饿?”卫洲轻笑一声,刮了下他的鼻尖,“那不吃了,睡觉。”
卫洲一把将他从沙发抱起来,走回房间。
一路上楚风一直瞪着眼睛看他,表情变化莫测。
卫洲也反应过来自己才问了他他合不合他胃口,转眼就把人抱床上去,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你在期待什么?不困?”
从楚风下楼时他就发现了他一脸疲惫,应该是这几日没有睡好。
是在考虑跟他的关系吗?有这么难吗?难道真的已经失去兴趣了?
“谁期待了,你不回去?”楚风问。
“嗯,你都留我了。”
“谁留你了!”
卫洲失笑,“我留我自己,你先睡,我洗个澡。”
还好那天收拾衣服的时候漏了这套睡衣,卫洲拿了衣服走进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楚风已经睡着了。
接下去的几天,卫洲每天早上早早会来楚风家给他做早餐,叫他起床,陪他吃早饭,然后在沙发上睡会,中午再起来做午餐,陪楚风吃饭,继续睡会,再起来给楚风做晚餐,自己随便吃个三明治或面包,然后去上班。
楚风本想让他跟之前一样住这儿,但已经决定好好好吊下卫洲的胃口,就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卫洲生日这天,华哥叫了别的朋友来顶替了他的位置。
酒吧二楼有两个VIP包厢,华哥特意留了一个给卫洲过生日,让他放开了玩。
那晚华哥说要留一个包厢给卫洲过生日的时候,卫洲一开始是拒绝的,这么多年他没有过过一次生日,这个日子对他而言好像一点都不特殊。
现在他却想借着这个由头,让楚风答应跟他谈恋爱,就因为他无意间听到店里的一个同事说生日的时候表白成功的几率最大。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会这么沉不住气,竟然在大街上,当着两个人的面就跟楚风表白了,他现在只希望楚风到时能看在他生日的份上,不要拒绝他。
黄成澄激动地说到时候他要早早来,他苦恼了一会要送什么礼物好,但楚风的脸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眼前,为了不打翻某人的醋坛子,黄成澄最后决定大出血,负责当天晚上的酒水。
华哥调侃道:“哎哟,果然是从小到大的感情,下血本了啊老黄。”
“那必须的,你一个小时几千的包厢都拿出来了,我当然不能输太多,”黄成澄突然明知故问,“哎卫洲,楚风也会来吧?”
卫洲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我会叫他。”
“卫洲,我能不能也来给你过生日啊?”李远廷问。
“嗯。”
时间回到生日这天,黄成澄和李远廷都来得很早,比寿星公还要早,店里不太忙的时候会有几个同事过来一起凑热闹,但卫洲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整个晚上不知往门的方向看了多少次。
“他会来的,重要的人不都是压轴出场嘛,别跨着脸了。”黄成澄拎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个。
卫洲牵强地扯了下嘴角,若是放在之前,他也敢肯定楚风一定会来,但现在,他无法确定……
时间即将跳到十二点的时候,楚风终于姗姗来迟。
他穿着一套米色的休闲正装,外面搭配一件长外套,像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的傲慢神情看着都多了几分温柔。
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扮过的,比卫洲还像今晚的主角。
黄成澄和华哥会心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
“迟到罚三杯,来来来。”楚风被华哥半推着走到酒桌,一下子闷了三小杯洋酒,黄成澄也想凑一脚闹他一闹,但看到卫洲一直看着,才改口说十二点快到了,可以把蛋糕端上来了。
消失了一会的李远廷像是掐准了时间推开门,他边推着推车边唱生日歌走进来,推车上的蛋糕已经点上了蜡烛,在场的除了楚风外都跟着他一块儿唱生日歌。
楚风瞥了一眼上面的字。
生日快乐,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卫洲已经被几个同事推到包厢中间,李远廷将推车停在他面前,有些羞怯地说道:“卫洲,虽然你说不收礼物,可我还是觉得空手就来给你过生日不太好,所以就准备了这个蛋糕,我第一次做蛋糕,技术不好,你别嫌弃,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天天开心,早日寻到归宿,生日快乐,卫洲。”
“谢谢,我很喜欢。”
“哎,后面这句什么意思啊?”黄成澄好奇地问。
“没什么。”李远廷没好意思地低垂着头。
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楚风冷笑,他的中文学得不算很好,偏偏看过这句表达爱慕之情的话。
“哎,楚风,你不是也给卫洲准备了礼物吗?站那么远干嘛,舍不得给啊。”
楚风啧了一声,今天也很想把黄透透毒哑。
卫洲以为黄成澄口中所说的礼物,是楚风已经准备答应他的告白,他殷切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楚风将手伸进大衣的兜里,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绒面的礼盒,递到卫洲面前。
“愣着干嘛,打开看看啊。”楚风说。
卫洲将盒子打开,一条沉水级别的野生白奇楠沉香长手串如卧龙般盘曲环绕,安静地躺在盒子里,淡淡的沉香味飘散开来的,彰显着他的地位。
卫洲不懂木,但看着黄成澄和华哥两人脸上如痴如醉的神情,他也猜到了这手串价格不菲。
“楚风,我心领了,但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
黄成澄和华哥同时看向他,如果眼神会说话,那卫洲一定能听到他们冲他喊出“你疯了吧”这句话。
楚风看了一眼站在卫洲身侧的李远廷,他脸上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看向他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挑衅。
卫洲将盖子盖上,还给楚风。
楚风接过后重新打开盖子,半拎起手串,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笑问道:“真不要?”
“嗯。”
楚风敛起笑容,看了卫洲三秒,一字一顿:“你,确定不要?”
“嗯,楚……”
啪地一声巨响,礼盒和手串双双砸到墙上后滚落在地,一时间包厢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这一声响似乎要震碎卫洲的心,心中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骇浪。
他的心乱了,这下完了。
楚风愤然离去。
卫洲傻在原地,虽然这不是楚风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脾气,但他离开时看他的眼神好陌生,卫洲迟钝地产生了害怕的情绪,明明室内开着暖气,可他却手脚冰凉,心似被一把尖锐的小刀剜着、绞着,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黄成澄推了卫洲一下,将手串和礼盒塞到他手里,责问道:“你干嘛不收,你知不知道楚风为了做这手串花了多少心思,单单是找这块木他就跑了不知多少地方,还得跟着师父学车珠子,卫洲,你这次真的……哎,还愣着干嘛啊,你就是杵到猴年马月他也不可能会回头。”
卫洲猛然回神,刚刚楚风扔手串的时候手上似乎戴了一串。
难道是一对?卫洲拔腿往外跑。
“那什么,大家接着玩,别在意,让他们聊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了,”黄成澄打破僵着的场面,又对华哥说,“我去看看,刚刚楚风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虽然他也很害怕楚风生气的样子,但就是放心不下,毕竟卫洲真的很会作死。
“不至于吧?楚风再怎么生气,总不能动手打阿洲吧。”
黄成澄苦笑,“华哥,你不懂,楚风真生起气来,魔鬼都显得菩萨心肠。”
他贴在华哥耳边又说了几句话,华哥瞳孔地震,显然被他的话吓得不轻。
随后,黄成澄、华哥和李远廷也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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