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个问题。”

“你问。”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宋扬很给冷静面子，每次接话都非常快，也许他还处于好奇阶段吧。

“妖兽的尸体能吃吗？”

冷静开口试探：“比如，我们抓到的很多兔子、野鸡、牛羊，甚至昨晚的猪。”

众人：……

“请不要把它们说成普通动物，谢谢。”

“额……”冷静一噎：“所以，是不能吃吗？”

“没说不能吃。”

“那不就完了，兔妖跟兔子本来就是一回事嘛。”

“额……”冯芷清组织了下语言：“不论是听起来，还是看上去，差别还是很大的。”

“师姐，这不重要。”冷静眼毛精光：“能吃就行。”

说着，冷静起身，到周围开始抱木材，贺鸣秒懂他的意思，立刻上手帮忙。

看他们忙活一阵之后，江枫突然开口：“你不卖钱了？”

冷静无时无刻不想着赚钱，这一点，他在之前的接触中，深刻体会过。

冷静身形突然僵住，江枫很满意的在他脸上看到了困惑、纠结。

“完了，鱼与熊掌我想兼得。”

江枫用手撑着下巴，半埋着头，忍笑忍得有点艰难，其他人也跟看笑话一般，没有接话，好一会儿才为冷静解密。

“妖兽尸体，尤其是低阶妖兽的尸体，最大的用处就是当食物。”

“所以，即便你拿出去卖了，也许还会花更多的钱去买来吃。”

“我去，你们忽悠我！”

“哪里忽悠你了。”

秦关很自然地反驳，显然，他心里已经打好腹稿了。

“你之前研究妖兽品类那么久，谁知道你不知道它们能吃。”

冷静不负众望的，又呆了。

我靠，之前他是研究了很久妖兽，书上说：

兽骨坚硬，可作灵器材料，兽皮用处更多，不赘述，兽血溶于灵器、丹药，可提升品质。

但他们独独没说过：妖兽，尤其是低阶妖兽最大的作用，居然是吃！！！！

难道是觉得吃太生活化了，上不了大雅之堂？所以兽肉的用途直接被无视了？

我去，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啊，不吃不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群人里，最好心的那个居然是宋扬。

“是这样的冷师弟，妖兽的肉，除了果腹，还有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帮助人们收集灵气的作用，但普通人不能吃，所以，通常不被记录在册，以免常人误食。”

“长人误食？”冷静有点没崩住表情，略一思考：“哦，常人误食，懂了。意思就是麻瓜不配嘛，我懂。”

“什么？”

“没什么，开烤吧，大家忙那么久了，不饿吗？”

他背后的意思是：出来那么久了，吃的全是干粮，不难受吗？

甚至没有固定的时间要停下来一起吃饭，谁饿了直接从包里拿出来啃就行，没人管你。

我去，这种急行军式的徒步方式，冷静真心有点崩。

“说实在的，此次出来，我是打算辟谷的。”

“我也是。”

“我也……”

“那行，你们看着我们吃。”

冷静眼睛亮亮的，对着众人挑了挑眉，从包里，拿出了烧烤料。

这料，是他走之前在厨房拿的，调好，放在一起，就是想着野外，肯定有很多烧烤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总算找回台面了。

“五师兄，我记得兔子在你包里是吧？”

“嗯，怎么？”

“要不，你帮忙弄干净？我一会儿烤全兔。”

“你想诱惑我放弃辟谷？”

冷静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没回答他，而是环视一圈，问：“哪些人要吃烧烤，就是烤肉的？举手。”

吃货贺鸣和由于修为不够，必须吃饭的章华，默默举起小手手。

“还有吗？确定好哟。”

“我也要吃，我看你调的料还不错，我想尝尝。”

“宋师兄？你不辟谷了？”

“没关系的，一顿饭嘛。”

冷静挑眉：“那行，我记得你包里也有兔子，你去弄干净，我来烤。”

说实在的，没下过厨，更别说剥皮剖腹的宋扬有点崩，却又不好表现出绷不住。

“为……为什么，不是你去弄？”

额……现在换冷静绷不住了：“我……额……我不敢。”

“噗……”秦关一个没忍住，呛得咳嗽不止。

缓了好一阵才震惊道：“什么？”

“额……”冷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纠结了好一阵。

“我……怎么说呢，我不敢，所以没杀过，也没处理过。”

众人：……

不知该震惊还是该憋笑。

冷静看他们精彩纷呈的表情，有点不开心。

“宋师兄不也不敢吗，我刚才让他弄他都结巴了，你们怎么就对着我这样。”

宋扬：“额……有没有可能，我是没弄过，而不是不敢？”

对于宋扬的反问，冷静脑子转了两圈，脸色阴沉，像个小恶魔。

“所以，你打算不劳而获？”

宋扬默默掏出几只完整的兔子，放在地上：“喏，我出兔子，行吗？”

冷静：……

默默看了会儿地上的尸体，整齐的毛发上，沾了点血，皆是一招毙命，死前没受折磨，这让他好受了很多。

他从来都自我安慰：只要不是虐杀，吃圈养牲畜也是正常的。

但他看到尸体还是会不自在地移开眼，嗯，眼眶有点润，心里还是难受。

“我们去洗吧，你们把棍子准备好，一会儿好好吃一顿，在这里还要呆很久呢，现在辟谷不是好选择。”

说完，莫问上前，叫上贺鸣，去河边清理兔子。

“我也来帮忙吧。”

冯师姐站起来，随着莫问一起往河边走。

冷静在他们洗肉的时候，安排宋扬去周围找些大的石块过来。

然后让江枫带着楚云师姐，去周围找找有没有能吃的素菜。

江枫给了冷静一个眼神，面上毫无波澜。

冷静非常冷静地与他对视，也是毫无波澜。

等他们将兔子洗干净带回来时，这边早已将火堆围好。

冷静把铁网放在上面，这是他有一次下山让铁匠做的，方格网，就是为了出门烧烤用。

“这是何物？”

“烧烤架啊。”

“烧烤架？”

冷静笑得一脸得意，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由于烧烤架有限，冷静烤了一只整兔子，然后让莫问将顺便洗出来的山鸡切成小块，放在边缘位置。

做好这些之后，冷静拿出干粮，就是馍啦，放在火上炙烤加热。

烤肉的香味充斥着整个结界，我靠，这是酷刑，对辟谷者的凌迟。

这不，原本打算坚决不妥协，辟谷到底的秦关，很快就不能忍受，加入了大快朵颐的行列。

呵呵，冷静可不是什么好人，刚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好吗？

直接开启嘲讽模式，弄得秦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恨不得当场刮了他。

很多事情往往是这样，有一就有二，得，一顿饭下来，这次栖霞山之旅，都别辟谷了。

看大家吃得那么开心，冷静很是欣慰，开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道，是味道的道。”

我靠，冷静你有毒吧！！！

大概休整了两个个小时，大家吃饱喝足后，准备下午的收割。

伤员恢复得很好，本来就是些小伤，擦点金疮药就行了的。

当然，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能遇到高阶妖兽的。

下午，他们遇到的都是二级妖兽，即便是伤员，也很容易收割。

但冷静依旧颤颤巍巍，心中难以接受，在他看来，这跟杀小动物没多大区别。

中途甚至没控制住，流出了眼泪，为此他们还争辩了一番。

“冷静你说说你，怂个啥？”

“五师兄，不能这么说，都是天地孕育，凭什么你们见到人家随便杀？这和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

啥？秦关被冷静直接问傻了。

“弱肉强食。”

宋扬四个字简短解释，毕竟有时候杀一级妖兽，就跟狩猎没区别。

“再是弱肉强食，我也不至于见谁都杀。”

“所以，冷师弟不吃肉？”

……

冷静一噎。

是啊，矫情哥屁，他分明也是吃肉的。

所以，冷静一度觉得自己非常伪善，为此苦恼了很久。

见冷静陷入自苦，莫问开口解释：

“除魔卫道，我们更多时候杀的是凶兽。”

凶兽，入魔了的妖兽，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杀的大多都是奇丑无比的怪异动物，一看就不是正常的。

“就如早上那三只花豹，原本它们在互相吞并，被我们遇到了而已。”

“吞并？”

“嗯，吞并同类妖丹，跟吸□□气，通过伤害别人来提高自身修为，皆为入魔之兆。”

即便是低阶的，那也是走向歪门邪道的开端，不能留下后患。

冷静神色一振，转而又皱眉：“但……”

冷静没有问出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但莫问就是看懂了。

“就像日常生活一般，凶兽是要除掉的害，有的低阶妖兽被击杀，是日常所需。”

我靠，莫问这话，简直是用冷静能听得懂的形式解释的。

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好不容易走到食物链顶端，难道是为了吃素的？

伤害人类的，不论哪种形式，都会被杀。

比如：蝗虫、白蚁、疯狗等。

独善其身，但可以做食物的，也杀。

比如：鸡鸭鹅、猪牛羊、鱼虾蟹等。

甚至为了自己收藏，觉得好看有用的，还杀。

比如：貂皮、象牙、穿山甲……

冷静想通了，但也难受，就像以前一样，伪善的心疼世间万物，包括自己。

“不必自苦。”

冷静转头，看着莫问，没回话。

宋扬在一旁笑了，声音清脆：“冷师弟修的是多情道啊。”

“多情道？”冷静应了一声：“还真有这个？”

“为何没有？”

“我还以为是小说乱写的呢。”

“小说？”

“就是话本。”莫问帮冷静解释了一嘴。

“冷师弟果然巧言如流。”宋扬嘴角噙笑：“不过话本之说多来源现实，你为何会觉得没有？”

冷静答不上来，一脸肉眼可见的迷茫。

“大多修士，最初都修大爱之道，爱世间万物，悲悯众生。”

“怎么听着像是佛家的？”

“世间大道，何其相似，佛家讲究慈悲博爱，难道我道家就不是了？”

与宋扬高昂的声音相对的，是莫问的平淡。

“虽有相似，却也不同，不过，说到底，还是修的天地之道。”

“天地之道。”

听着冷静呢喃，宋扬挑眉道：“就像你，佛家慈悲博爱众生，你不也是对万物有情吗？但你却不是佛陀。”

冷静心想：那是因为我没穿到佛陀身上。

这么想着，冷静又忍不住想：要是真到佛陀身上了，自己会不会逃跑？毕竟自己是要吃肉的。

莫问也插话：“对万物有情，便是多情。”

“冷师弟的表现似多情道。”

“多情道，爱世间万物吗？”冷静呢喃。

“爱世间万物，自己亦是万物之一，所以，爱自己也是一种修炼。”

冷静看着莫问，心中感慨：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自苦，莫师兄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论怎样，都离不开一个苦字，但其实自己至多只是纠结，根本算不得苦。

冷静面上浮出苦笑，问：“那除了多情道，还有其他道吗？”

“当然。”

宋扬接话，他仿佛并不关心冷静的情绪，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应答机器。

“比如，多情对无情，与之对应的，无情道。”

“无情道！”冷静的声音陡然升高：“西门吹雪吗？”

“什么？”

“剑道无情，刷刷刷……”他一边说，一边挥手做舞剑状。

“哈哈哈哈哈哈……”宋扬大笑出声：“冷师弟真是个妙人啊。”

无情道不用解释，冷静也能猜出是什么。

宋扬笑完，才又说：“世间大道千万，入道之初的选择，都只是一种修炼方式而已。”

“怎么说？”

“意思是，不论你选择何种道义来修炼进阶，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归向哪儿？”

宋扬挑眉，伸手指了指天。

“天道，合乎天道，最终太上忘情。”

“太上忘情？”

冷静显然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虽然他听得多。

“得情后忘情，忘情而至公，自可超然于世。”

“忘情而至公。”冷静疑惑：“为什么？忘情，为什么可以至公？”

“不为情绪所扰，不为情感所困，自然公允。”

冷静瞳孔微张。

“所以，修炼成神仙，是为了冷眼看世间。

周而复始，起落沉浮。

生死……一瞬。”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语调越来越慢，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字一顿。

“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生生死死，天道轮回罢了。”

“我靠，所以就是俯眼看世界，知道江河奔流不息，也任它奔流不息？”

宋扬给了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冷师弟上道。”

冷静一瞬间呆滞：妈的，被内涵了？

之后，再是什么伤春悲秋，都不存在了。

宋扬，你是个安慰鬼才。

不对，我靠，一直是我大师兄在安慰我，你就中途偶尔接一句，还我上道！！！

真他妈想回一句：有多上道。

但是吧，脑容量有限，哎。

一次性接受太多知识，吸收不了，还容易造成消化不良。

算了，下次再学。

一口气堵在心里，怎么办？

没什么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不行的话就吃两顿。

于是，又是烹饪妖兽尸体，用冷静的话说：

反正可以收集灵气，苍蝇腿也是肉，能有一点是一点，重点是妖兽吸取天地精华进阶而成，肉质比普通动物的好吃。

加上三师兄手艺好，冷静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即上手。

下午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悄悄拉着江枫，让他晚上下厨，江枫最初是有点疑惑的。

冷静笑得暧昧：“你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

好吧，没有被调戏过的江枫，立刻从脸红到了脖子。

冷静吃得很幸福，江枫都怀疑是他自己想吃，才让自己下厨的。

其他人也有点接受无能，他到底怎么做到吃那么香，却不敢杀的？

说实在的，要是他们真的问出口，刚冷静下来的冷静也会崩溃。

他们到底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击杀的？

由于带出来的符箓用完了，冷静说要补充，宋扬很是震惊。

画符可不是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画的！

听到宋扬善意的提醒，冷静解释：“我知道啊，我没打算随便找一个地方画。”

“那你打算在哪儿？”

“大师兄给我辟一个结界出来，跟你们隔开不就好了？”

宋扬：……

好久没见到这么清新脱俗的耿直办法了！

冷静在宋扬布置大结界，莫问布置小结界的时候，拿出小本本，疯狂翻看。

“冷师弟在看书？是要研究新的符箓吗？”

冷静闻言抬头，心中有点震惊：果然是第四名啊，一个人布置结界那么快！

他眉眼弯弯：“宋师兄那么看好我吗？”

宋扬一时间被问到了，有点磕巴：“额……冷师弟神思……敏捷，想法……新颖，所以有此一问。”

“呵……我是忘了符箓的笔画啦，需要复习一下。”

淦！什么鬼！

然后宋扬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到冷静拿着树枝在地上复习符箓的纹理。

我去，他是真不记得啊！

算了算了，不知者无畏，不看就不知，我也画符去。

看到宋扬走到结界边缘，抬手给自己掐小空间，准备画符，冷静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爽！

宋扬平复了一会儿，也开始画符。

冷静画防御符，那他就画御火符，燃烧符的另一种说法。

因为，除了防御符，其他符箓的消耗也很大，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以前他们出门，对符箓的需求没那么高，这次遇到冷静，发现了新的，很好用的夜猎方法。

就是把那块地隔绝开来，这样既能更专注地击杀，还能有提示。

要是之前就能想到这种方法，他们就不会被金辰门偷了。

另一边，冷静还在复习，按说他画了那么久，应该能记住了啊。

但他在画防御符的时候，就一直画防御符，不曾看其他的，一连画上好几天。

防御符凑到一定数量后，再改画另一种，以此类推，现在，防御符一张不剩，肯定是当下最缺的。

他又才学习了几个月，基础不牢固，为了少出错，不浪费，没办法咯，只能拿出小本本先复习防御符的画法。

为了节约符箓和朱砂，更为了节省灵气，冷静必须先在地上多画几遍。

等到自己充分熟悉了之后，再一笔成符。

莫问为冷静设置的阵法，除了防御、隔音之外，还加了聚灵。

他怕冷静画着画着灵气不足，然后像最初那样，耗损过大，力竭虚脱。

当晚，本来打算休息的人，看到冷静一个人坐在莫问设的结界里埋头苦干，总觉得自己坐着躺着很不是个事儿。

于是，不需要人提醒，大家开始打坐。

虽然没有聚灵符，但栖霞山本就灵气浓郁，直接修炼也是很好的。

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冷静现在运用灵气的能力已经大大提升。

随着自身能力的提升，他能储存的灵气也越来越多。

所以，在莫问聚灵阵的加持下，他的效率很高，大概三分钟一张，一个时辰过去，他画了四十张的样子。

有点累，他摸出一颗药丸吞下去，这是三师姐专门为他炼制的回气补灵丹。

别说，效果跟嗑药一样，立竿见影。

这药他也是第一次吃，毕竟之前没有业绩要求，不至于俩小时干那么多。

而莫问在他画符的这段时间，也跟宋扬一样，辟了一个结界，也画防御符。

他将防御符放在冷静手中，得，后面几天的都够了。

不愧是大师兄啊，同样的两个小时，他画了六七十张。

另一边，宋扬将也他画好的六十来张御火符交给冷静。

冷静此人，不论他修为恢复如何，临场应变能力是真的很强，宋扬真心佩服，也相信他一定能将符箓用在最好的地方。

冷静迅速摸出身上仅剩的聚灵符，贴在莫问和宋扬身上。

“两位师兄，快坐下休整，我们不能没有你们啊。”

莫问伸手弹了下冷静的脑门儿：“没个正形，该打。”

冷静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宋扬看着都快心梗了。

“你们快打坐吧，我再去画点儿其他的。”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又跑回结界翻小本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