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这一躺,就躺了差不多一周。
期间老妈打过一个电话过来,五分钟的限时母爱结束,化成打进她卡里的生活费。
躺多了人骨头都发软,她受不住,又回之前的奶茶店继续摇奶茶去了。
南方的春秋总是短暂。
人一忙起来就不知时间,就这么脚步匆匆间,春日眨眼便过。
不过几日没注意天气,窗外春色竟已渐渐被夏季的灼热取代,白天时限拉长,到了晚上七点,天边依稀还能窥见点落日余晖。
陈余林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身后铺着绚烂晚霞,天色将暗未暗,女人浅笑的面容映在他眼底。
他突然说:“徐念,我明晚就不来了。”
“……”徐念笑容一滞,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工作上的事,晚上也要忙。”
男人耐心解释:“估计要忙到出差回来,到时候应该可以一次性休个长假。”
“就是得借用你家小熊玩偶一段时间,我带过去,保证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可能是平时太习惯于他的存在,以至于刚听到这话时,徐念愣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沉默对视好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这样啊,没事,你去吧。”
陈余林:“趁今晚还有空,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我们出去吃也行。”
她想了会,还是摇头,“算了——”
本来明天特意请了假,准备和他晚上出去逛街呢,可惜……
“陈余林,我们去爬山吧。”
徐念灵机一动,拉住他的手,“就我们两个人去。”
“现在?”
“就现在。”
徐念突然想到:“会影响你明天工作吗?”
陈余林摇头:“不会,明天本来也是在酒店休息,要明晚才开始忙。”
如此,便是一拍即合
两人简单吃过晚饭,收拾了点东西,又去楼下便利店买面包充当明早早餐,便打车直奔目的地。
原以为会是两人的独自旅程。
却不想这个时候来爬山的人居然只多不少。
山脚下停满了车子,大家抗相机的扛相机,拎背包的拎背包,不约而同地朝着山顶走去。
通向山顶的路不止一条。
人流被分成好几份,徐念二人跟在一个队伍后面,顺着山间阶梯小道慢慢往上爬。
一条低垂的枝桠横过来,绿叶轻晃间,朵朵小粉花被晚风吹得东歪西倒,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她掌心往上一摊,顺利接住其中一朵。
“陈余林,送你个礼物!”
“?”陈余林闻声侧头,就见女人突然靠近。
一瞬间先感受到的,是淡淡的花香。
而后轻柔的指尖拂过耳际,激起一片细密酥痒。
“你——”
“嘘,别动哦。”
徐念把小粉花别在他耳间,双手抱臂欣赏了会,发自内心道:“真好看。”
陈余林不明所以,下意识伸手去摸。
“你不许动它,这样多好看啊!”
徐念调出手机自拍模式给他看,“你看看,真没骗你。”
“……”他对戴着花的自己实在欣赏不来。
她才不管他,只嘻嘻笑着给他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末了还偏头看他:“你说,我们要爬多久才能登顶?”
“不知道。”
徐念瘪瘪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
“……”男人脚步一顿,手心微紧,“我上网查查——”
“好啦好啦,这么认真干嘛,真是呆子!”她开玩笑似的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脚尖一转就往前跑了。
陈余林看着她的背影追上去,一面不免担心她脚下不满,一面又忍不住笑了下。
山间晚风穿林而过,女人脑后发丝飞扬,险险擦过他侧脸。
男人下意识伸手想触碰,发丝却若有似无,探不到实处,只好虚虚拢着,像拢住一只随时可能飞走的蝴蝶。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偶尔嬉笑间,天色彻底暗下来,漆黑夜空中点了稀疏几颗星子,耳边响起城市不常见的切切虫鸣。
一抬头,就能看见一轮玉盘静静挂在天边,月光清幽。
“你俩就带了这点东西?”
前面队伍里有人注意到徐念二人,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不及回话就二话不说塞了个背包过来:
“都是来等日出的吧?爬上去等日出可要好久嘞,借你俩个帐篷挡挡风,别等会着凉了。”
徐念受宠若惊接过:“谢谢姐。”
陈余林见状非常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东西。
“客气啥,正好多带了一顶,也算让你俩帮忙分点重量了,回头记得还就成。”
热心姐姐一捋长发,冲她眨了眨眼,“姐先走了哈,山顶见!”
“山顶见!”
徐念笑着招手,一时忘记看脚下的路,脚一歪差点摔了。
“小心。”好在男人及时扶住她,确定她重新站稳后才松开手,同时还顺手把徐念背着的一个轻飘飘的小包捞进他早已沉甸甸的背包里。
“陈余林,你背这些东西重不重啊?不然分我点吧——”
徐念伸手想拿回点东西。
陈余林一侧身,让她掏了个空。
“你走你的,不用担心我。”
“好嘛好嘛,你厉害。”她正说着,刚好瞄见某节阶梯边缘散着几根棍子,两眼一亮,挑了两根顺眼的过来。
爬山嘛,怎么能没有棍子。
她随手递一条给他,“喏,给你——”
男人正欲接过,就在这时,后头突然传来呼喊。
“徐念!也给我一个!”
台阶下,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男人用力挥手示意,月光照耀下,脸上全是灿烂笑容。
陈余林动作一滞。
徐念闻声回头,见到来人很是惊讶:“怎么是你?!好巧啊!”
是奶茶店老板的儿子,兼之实习同学,司可。
司可高兴极了,两步并作一步地跑上来,边笑边说:“是啊,刚刚在山下我就看到你了,还以为认错了呢。”
徐念:“你怎么也来爬山了?自己一个人吗?”
“来看日出呗,而且没朋友陪我来嘛,可不得自己一个人来。”
司可视线不经意扫过徐念边上默不作声的某人,稍稍扬眉:“你倒是有伴啊,不然我们一块走?”
“我们——”
徐念话没说出口,就被手上传来的拉力夺去注意力。
陈余林握住横在两人中间的木棍,稍加用力就连棍带人地往他这边拉,“阿念,你不是说累了?”
阿念,阿念。
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喊她,还怪好听的。
徐念一时发怔,连反驳都忘了。
司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眸光一闪:“没事,正好我也累了,咱们一块吧!”
“……”陈余林沉默。
徐念咳了两声,给司可这小子使眼色——别做电灯泡!
谁知平时精明的人现在跟木头做的一样,愣是一点没领会,还傻不愣登地问:“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徐念:……
“哎呀我是真累了。”
她干脆松手,任由木棍被陈余林拿去,一屁股坐在阶梯上,拖着懒洋洋的调子,“你可别装,个大小伙子哪能那么快说累?”
司可翻白眼:“懒得说你。”
陈余林默默蹲下来,挡住两人的视线,拉开背包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给她。
司可指着他问:“那他怎么说?”
“你和他怎么一样?”徐念奇怪地看他一眼,接过水慢慢喝,“他肯定是要和我一起的。”
陈余林眉眼悄然弯起来。
目睹一切的司可:“……”好没意思。
“行了行了,懒不死你!我先走了哈!”
他耸耸肩,在上去之前趁两人不备直接上手抢走两根木棍,双手甩着棍子啪嗒啪嗒就溜了。
“嘿,这人!”徐念甚至都来不及留下一条棍子。
正扼腕叹息之际,手心被人塞进东西——
“我这条更好笔直好看。”
男人将细细挑选的棍子塞给她,近距离过来时,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月光,像一泓波光荡漾的湖水。
徐念:……对不起她脑子想歪了她有罪。
“你怎么脸红了?”陈余林疑惑,伸手想探她额心温度,却又被她躲开。
“哈哈,天气太热了哈。”
徐念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以手作扇用力扇风,试图以此降下自己脸颊的温度——虽然收效甚微。
她瞄了他一眼,“咳咳,我们等会再继续吧?现在停都停下来了,不如休息一下怎么样?”
“听你的。”陈余林顺手捡了片大落叶,轻轻扇了起来。
微小气流带着清幽花香扑到面上,实在舒服。
她愉悦地眯了眯眼角,顺带舒展双腿,给自己捶了捶泛酸的小腿肌肉。
“我来吧。”
男人搁着裤子将手缓缓搭在徐念小腿上,同时还注意观察她的神色,但凡她表现出一丁点抵触的意思他都会收回手。
但徐念没有。
她不敢看他,只好垂下眼,却发现自己的黑色裤子更衬出这手的骨节分明,白到发光。
指节轻轻一动,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摩肌肉。
从上到下,不急不缓。
徐念眼睫狠狠一颤,几乎想马上喊他停下。
可又怕一开口就显得自己露了怯,于是只好默默咬住下唇,视线随意乱飘。
于是某人红透的耳尖映入眼帘。
仔细看,甚至连侧颈也染上了胭脂似的薄红,按摩的指尖微微发颤。
“陈余林?”
“怎么?”
男人抬眼,眼底却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引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徐念微愣,旋即扑哧一声笑开:“你好可爱。”
陈余林:?
她笑着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而后双手轻搭勾住他的脖子,引得人不得不低下头来。
“你知道吗,网上有个说法,女生夸一个男生可爱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女人鬓间发丝被吹乱,不时落在他脸上,微痒。
陈余林喉结一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徐念啪地一下亲他额头,眉眼弯弯:“笨蛋!她喜欢这个男生啦!”
……喜欢么?
陈余林极缓、极缓地眨了下眼。
徐念嘿嘿一笑,才不管他,拎起棍子就往上走。
回过神来的男人赶忙背上背包追上去,想问又不敢问,只好缀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徐念只当不觉,心中暗爽,三言两语又扯到别的话题上,就是喜欢看他这副纠结的小模样。
嘻嘻。
如此这样聊天打闹,偶尔停下休息。
不知不觉间,山已爬过大半。
月过中天,将登山小径映得犹如传说中的登仙云梯,引着人们为之追逐攀爬。
然而徐念体力耗尽,不得不再次停下来休息。
“不行了不行了,陈余林,我爬不动了。”
“不然你自己去吧?”
“……”陈余林自觉将背包调了个位置,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我背你吧。”
徐念:……
她忍俊不禁:“你背得动么你就要背我?别跟我说你不累哈。”
男人没动,认真强调:“我真的不累。”
“好好好,你不累——”
徐念也不过是随口抱怨罢了,都到这了哪能真半途而废,“走吧走吧,我们争取一鼓作气马上登顶!”
陈余林搀着她,淡笑说好。
等真正登顶之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两人按照网上教程,外加周围人好心指点下,把帐篷顺利支了起来。
不远处燃起篝火,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坐聊天。
火焰哔剥声中,人们的细细低语如同月夜无人处拉起的民俗小调,宁静而踏实。
帐篷里隔开单独的空间,两人并肩坐着看月亮。
徐念把头搭在陈余林的肩膀上,“如果我刚刚,真不愿继续往上爬了怎么办?”
陈余林思考了下,说:“那就算了,半山腰的日出应该也很美。”
“……还以为你会坚持鼓励我呢。”
她眼珠一转,飞速在美人唇上偷了个香。
不想刚转回头却又被下巴传来的力道带回去——
男人单手挑起她的下巴,二话不说就亲了下去。
不小心窥见的月亮羞红了脸,悄悄躲进云层里。
四周虫鸣渐静,唯余心跳声响彻耳畔。
一吻毕,两人依偎在一起。
徐念攥紧他的手,抬头看着天上明月,恍然间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段执着追月的时光。
——会回望的月亮,还是月亮吗?
是,也不是。
高悬夜空,从不为任何人停留的月亮,是大家的月亮。
而只有那盏愿意为她回头的月亮,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徐念静静抱着属于自己的月亮,渐渐被困意席卷。
睡了不知多久,被叫醒睁眼时,月亮已然西偏,轮廓变得浅淡。
原本寂静下去的人群又重新喧闹起来,架起各种摄影装置,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日出。
徐念站起来,日出霞光映在她脸上,无端镀了层瑰丽的光,令人炫目。
陈余林视线不自觉锁着她。
直到她突然问他:“陈余林,你出差还有多久才回来?”
男人指尖微动,“大概还有两周。”
天边朝霞隐约,远处地平线冒出半轮红日。
徐念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场日出,“两周啊——”
她回过头看他,牵唇一笑,朝阳在她身后徐徐升起。
“我们做个约定吧。”
“两周后,我们再来这里一次。”
“你要是比我早到山顶,你的实习男友考察就可以转正了。”
陈余林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如果你先到呢?”
她故技重施,俏皮挑眉:“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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