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星际有虫(六)

母树对于虫族来说就相当于重要的命脉,伤害母树就是伤害虫族。在虫族之中,有这样一个说法一直在广为流传。

虽然有的虫并不明白这样的说法到底因何而起,但是当虫族面临危难的时候,母树的确总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帮助族群度过难关,比如在虫族生育率急转直下的时候,那一只只从母树降生的工虫,就被当做母树拯救虫族命运的证明。

每一只虫都明白母树与他们族群的整体命运休戚相关。所以,如果大元帅宣誓要保护虫族,那么他最需要保护的就是母树。

而如今,伦纳德·莱恩又在做什么呢?看不见的火从地底燃烧,在众虫以为他在忠诚宣誓的时候,他却以生命为代价,催动了地心的火,居然真的就这样动摇了虫族数千年以来的命脉根基。

在场的人惊叫呼喊,却不见有虫上前去阻止伦纳德·莱恩。因为在大元帅的精神力的全面压制之下,哪怕是虫族之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也只能尖叫呼喊了。

每一只虫都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有那么一瞬间,等级越高的虫族,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母树那边传来的疼痛。

所有的虫心中终于有了清晰的认知——伦纳德·莱恩不是要毁了母树,他是要毁了整个虫族。

可是怎会如此,怎能如此?绝望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就连在观看直播的普通虫族都感觉到了隐隐的不适。

朗星河觉得自己可能多少有点不正常,就在所有的虫族都愤怒地盯着伦纳德·莱恩,并且为母树忧心忡忡的时候,他满心满眼就只有伦纳德·莱恩喷洒在他胸前的那片红色。

敬爱母树是每一只虫族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很少有虫可以跳出基因的桎梏。每一只虫族的虫崽从破壳时起,就对母树有极高的好感度与归属感。与其说是一种信仰,不如说是求生的本能。

只有少数位于权力中心的虫才能明白,“虫族的母树与虫族本就是一体”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一旦母树被伤害,每一只虫都将一同走向毁灭。

可是现在,朗星河却管不了那些基因本能。他躺在柔软的全息观影舱中,却感觉到浑身一阵一阵的冰凉。

下一刻,从灵魂深处传来了一股被拉扯的力道。在兰瑟·索恩的惊呼声中,朗星河只感觉眼前一黑,居然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西部的一间医院里。

“伊利亚医生,伊利亚医生,您休息好了吗?非常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但是现在有一个紧急的情况需要您处理一下。”

朗星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虽然对方呼喊的并不是他的名字,但是朗星河举目四望,发现这个屋子之中只有自己一只虫。

最让他意外且惊悚的是,即使没有镜子,他也可以肯定地判断出这应该不是自己的身体。手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鼻梁,鼻梁上同样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熟悉的触感让朗星河觉得有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朗星河是作为战斗指挥官培养的雄虫,他不会傻乎乎地等着有人告诉他现在的情况,朗星河有自己的观察和判断能力。

在恢复意识的几秒钟之内,朗星河迅速查看了自己的周身。无论是胸口的胸牌,还是那一头散落在他肩头的半长银发,都让朗星河觉得十分的陌生。

胸牌上写的名字是“伊利亚·塞西里尔”,朗星河低头嗅了嗅,这只虫有些苍白的手指沾染了一些消毒水的味道,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证明这是一名雄虫医生。

门外敲门的那个人十分的小心谨慎,哪怕能听出他语气之中的焦急,但是,他的每一下敲门都克制了力度,生怕惊扰了屋子中的雄虫。朗星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紧闭的门。

感谢战斗准备系繁杂的课程,由于朗星河的年纪还比较小,一些实战课需要等他过了25岁之后才能逐步加上,在此之前,朗星河学习的课程之中理论较多,战地医学也是重要的一门选修课。

虽然是选修,但是战地医学的成绩与之后的军事素养考试挂钩,倒逼着每一个战斗准备系的学生都必须进行这门课程的学习。朗星河的学习成绩还不错,战地医学这一门更是取得了接近满分的成绩。

希望别这么快就露馅吧。朗星河一时之间还理不清现在的情况,他只是隐约想起来,在上一个文明纪元里,人们好像把他这种一睁开眼睛就在另一个世界的情况称之为“穿越”?

谁家好雄子一言不合就穿越啊,朗星河忍不住地皱起了眉。

外面焦急敲门的虫好不容易等到房门打开,却看到了伊利亚·塞西里尔医生一张隐约有些怒色的脸。

门外的雌虫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朗星河真的以为这只强壮到一看就是军雌的虫可能要医闹了,他甚至下意识地做好了防御的准备,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的是,这只军雌上前一步,居然“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他抖落开怀里的包裹,朗星河这才发现,他怀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包裹,而是一只看起来还没有度过幼生期的小虫崽。

那只小幼崽就连呼吸都很微弱,更可怕的是,他浑身都浸透了血液,大量的血从他的口鼻喷涌而出,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裂口和伤痕。一只幼年虫崽只有那么大点儿,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血液可以流出来。

“放下他,你快点儿放下他!”在发现刚才那个军雌情绪非常激动,手上也没轻没重地抱住这只小虫崽的时候,朗星河微微地提高了声音。

别说朗星河他拥有基本的医学常识,哪怕他没有,也能看得出来,这只小虫崽实在是被抱得太紧了。他被那只军雌抱在怀里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颗西红柿,每一次那只军雌激动的拥抱,都是对小虫崽周身血液的挤压。

朗星河不确定自己在课上学习的知识能不能救这只浑身都在流血的虫崽,但是他知道,如果再让这只军雌这么抱下去的话,这只小虫崽就真的要死了。

朗星河没有想到,那只军雌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整只虫都是一个哆嗦。这位军雌先生刚才就已经抖得很厉害了,现在更是褪去了脸上全部的血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他居然直接将自己怀里的这只奄奄一息的幼崽丢了出去。

虫神在上!这军雌到底在做什么呀?朗星河简直要被吓出土拨鼠尖叫。

他和自己新的身体还不熟,甚至还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尾勾,但是他却下意识地伸出尾勾去接住那只被军雌甩手丢出去的幼崽。

朗星河的尾勾是从小就训练的,等到他到了二十岁,尾勾的力量已经足够可以托起一只成年的雄性——他甚至可以用尾勾卷着自己的雄父玩儿。

这具新的身体却比他想象之中的要柔弱很多,只是一个小小的幼崽的重量,也差点让朗星河发出一声惊叫。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好像有点扭伤了自己的尾勾,但朗星河到底还是将那只虫崽稳稳地接住了。

军雌被朗星河的举动吓得不轻,也顾不得还在朗星河怀中的小虫崽了,他直接“砰砰砰”的就对着朗星河磕起头来。

在他们西部,这里以雄虫为尊。雄虫尊贵,他们的尾勾更是宝贵,没有任何一只雌虫能够在伤害了雄虫的尾勾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哪怕那只是一个小虫崽,哪怕他还什么都不懂。军雌脸上的绝望更加具象化了。

朗星河出生东部,东部的雄虫和雌虫一样,有外出上学和工作的机会,也并没有谁觉得自己是雄虫就高虫一等。朗星河真的是被这位先生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就顾不上那只军雌了。

朗星河感受到自己掌心的一点湿润,刚才那只险些被丢在地上的小虫崽微弱地呼吸着,但只是这片刻的功夫,这只小虫崽就又咳出了一口血来。

朗星河再也顾不得许多,他飞快地环视了一眼四周,在看到他的这间办公室中摆放着的医疗诊断舱的时候,朗星河松了一口气。

他快步抱着小虫崽走到了诊断舱那边,并且试探性地按了几个按键。谢天谢地,他的理论课扎实,各种医疗器械的使用方法早就烂熟于心。而这一只诊断舱和他熟悉的型号虽然有细微的差别,但大体上没有什么变化。

操作好了诊断舱,朗星河把这只失血过多的虫崽放了进去。机器开始悠悠地转动了起来,只不过和朗星河记忆中的有些微差别。

他思考了一下,点开了自己的光脑。在看到上面的日期的时候,朗星河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下。他面前的这个诊断舱居然是200年前的老古董——不,现在这个阶段,这个诊断舱应该是最新型号才是。

不是医疗器械老了,是他穿越到了200年前了。猝不及防被这样的真相糊了一脸,朗星河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恭喜我们的小雄虫喜提第一件马甲。

已知信息梳理:

马甲1号,伊利亚·塞西里尔,雄虫医生,半长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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