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不再治了。
吴奕乐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观点,他从李凡的话语中读到,他没有完全放弃。这使他内心轻松很多,白了李凡一眼他哼笑说:“你他妈说什么呢,拿不拿乐哥当你铁瓷啊?”嘟囔地抱怨完他搂住李凡的肩膀并抬手拍拍,叼着滤嘴狠嘬一口含糊说:“有你乐哥……他妈的,你给老子好好的,往后乐哥养你都成!”抽完烟一狠心咬牙道。
一向节俭到吝啬的乐哥能说出这话,李凡心满意足了。两个人蹲在那里嘿嘿傻笑,试图拯救一下发型的吴奕乐随意拨动头发,回头就看见李凡乖乖的发型下两眼笑成一道缝,坏心思地揉李凡的脑袋。
给他换了个鸡窝发型不说,还一把差点把李凡推倒在地。
李凡依旧傻笑,他觉得病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人爱了。
吴奕乐不这样想,他宁可李凡开开心心按自己的意愿活一辈子,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与众不同——或者往死里报复伤害过他的人,总好过于李凡被医生宣判死刑。
“哎快起来快起来,”看见李凡随意坐在地上吴奕乐赶紧站起来拉他,“快起来,地上冷。”
被拽着胳膊的李凡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临起来之前坐在地上来回蹬腿,蓄力结束在吴奕乐拉扯下一蹬脚跳起来。他上下身比例比较好,虽然没比吴奕乐高几厘米但生了一双又直又长的腿,膝盖打弯用力蹦起来站稳一气呵成,原本在冬天穿着棉裤略笨重的腿却十分灵活有力。
“哎下周末去你家怎么样,乐哥给你露一手。”吴奕乐笑得有点贱,说话时为了吸引李凡注意力还用胳膊肘拐他一下。
记忆里好像李凡没有请他帮过什么忙,或者要求他做些什么。朋友关系里仿佛李凡就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会拒绝的无尽藏,吴奕乐觉得现在终于有需要他的时候了。
说出来,说出来一切都好办。
“行啊。”李凡干脆地答应。
“那你等着吧,你乐哥没做过饭,但你乐哥绝对可以学!”吴奕乐拍胸脯保证。
李凡不忍戳穿他,侧目瞟他一眼暗自偷笑——他不相信一周能学出什么来。
神算凡的料想完全正确,假日的**点钟两个人围绕一本菜谱正在研究,
江佳一手攥锅铲小指尖抵着菜谱上头的字说:“哎他这上头说开小火煮三十分钟,那我改大火是不是煮个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跟着她研究菜谱的吴奕乐怨声载道:“我觉着对,不管怎么着吧咱赶紧研究出来,我早点没吃就过来了!”
七点钟买菜上家来到九点钟愣是一道菜没研究出来,两个人对他们的骚操作很迷惑,他特地跟西单书城买了个看起来靠谱的做饭教程,全书彩印、画面清晰,可谓是书中稀罕物,价格也对得起这本稀罕物——倍儿贵。
吴奕乐拿过书跟手里随意翻了翻,原计划打算怎么着也得四菜一汤,现在一个红烧肉卡了快俩小时,“得了得了没必要非得按他说的来,”俩人研究不明白决定自主创新,本着尽信书不如无书的态度探索求知,“你甭管了,我来,诶肉是不是还得切啊我还没弄……”
弯腰翻找塑料袋的江佳有点信不过他,“不切直接炖哪儿成啊!哎你买葱姜蒜了吧?诶这儿呢。”但你让她来,她也来不了。
靠在门框上的李凡看戏般瞧俩人穿着各自新买的围裙,吴奕乐还穿一粉白格子的,上面还有新围裙折叠固定的印子,擎等着看这辈子没下过厨房的大少爷、姑奶奶的热闹。
说是要做饭,实际上天桥的把式干说不练。
狭小的厨房两个人来来回回跟泥鳅一样踅摸一圈又一圈,没理清头绪做菜要从哪里开始,鬼使神差一起转头眼神落在端着肩膀的李凡身上,一脸无辜仿佛之前撺掇给李凡做顿好吃的跟帮朋友登□□有人来找就说不是本人一样。
短叹一口气的李凡挪开肩膀,白衣服挂了一些老旧开裂的门框上头干燥结痂的黄油漆碎屑,“我来吧,你们俩等着吧。”说完他挤过去一一夺走两人手里的厨具放在案板上,撸起袖子开始切菜。
“我给你打下手吧乐仔!”吴奕乐嘴比手忙,凑上前去安静地看着李凡切菜听候差遣。
他盯着手里的活目不转睛,菜刀与案板接触发出“咚咚”声,齐刘海伴随轻微震动前后摇摆,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李凡感觉到有点发烧没什么精神,之前本来想任由他们折腾的,但他们吵吵嚷嚷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实在看不下去只能他接手。
行了,心意领了。
愣在原地的俩人觉得不能善罢甘休,不对,不能就此放弃。俩人闲在一边眼神交流后,江佳突然有了好主意——他俩不会做饭找个会做饭的人来不就成了吗,“我想到了,狗乐你躲咯我出去,哎你轻点挤我!”
狭窄逼仄的厨房容不下三个成年人,“谁挤你了,这厨房跟个过道似的你倒等我给你腾腾地儿你再走啊!”吴奕乐忙着往外躲给她让路。
李凡暗自庆幸他们不会常来,不然这老破小非要被拆了不可,本来地方就不大放个屁能全家享,这要是再下厨把厨房炸了……
“喂久子,嗯,你佳爷。没事儿不能找你?大忙人您没课吧?没课来啊,您给做个饭?”
江佳打电话的声音传到李凡耳朵里时,李凡满脑子都是“家里不要再来人了装不下了”,但是她给谁打电话呢?
“嘿什么叫这事儿有脸喊你啊?我们在乐乐家,你爱来不来啊我告诉你!不来他妈佳爷今天跟你绝……诶对,早说来不就结了!赶紧啊现在过来,都等你呢!地址我发你□□啊!”江佳话说一半那边答应了。
谢斯年?
“啪嗒!”
吴奕乐盯着他切菜发现事情不对,“哎你干什么呢!”一把抓住李凡手腕指着菜板说:“你左手再不往后倒就切手了!”
李凡两手支配越来越不协调,偷听她打电话的时候走了个神,如果不是吴奕乐紧盯着下一刀切的就是手指头了。
回神之后吴奕乐慢慢放手,“不好意……”李凡下意识习惯向担心最近的人表示歉意,但又觉得好像不合时宜,“没事,愣神儿了。”
“哎来来来让我试试,”吴奕乐扯着李凡的胳膊将他往外挤,他听说得了血液病的人身子脆一旦出血就停不下来,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但他现在很怕李凡受伤就是了。
拉扯李凡的时候他不敢随意,怕扶不住他又怕太重了伤到他。
吴奕乐拿过菜刀学着李凡有模有样站在菜板前,左手手指打弯指尖按在规规矩矩的半截葱上,冲旁边李凡一咧嘴,“看,是这样吧乐仔?”舌头抿着嘴认真地低头切两下展示给李凡看,并对他摊摊手,“没什么难的,我来你看着。”
“你们嚷嚷什么呢?我请外援来了啊同志们。”江佳探头进厨房看见又是吴奕乐在切菜问道:“你成吗狗乐乐?别切手啊。”
“你管那么宽呢?说我来就我来!”吴奕乐闷头慢慢切菜,菜板上“咚咚”声逐渐规律然后一点点加快频率。
虽然切的不好看,但不是不能用。
他俩吵吵闹闹留李凡在一旁看戏,虽然吵但是没有那么冷清了。小时候他想热闹一点,但这种热闹千万不要是搓牌声,也不要是碰杯、吹牛逼的交谈,就像那种普通的家里人拌拌嘴之类的……
李凡越想越恍惚,靠在白色的瓷砖上觉得冰冰凉凉的挺舒服,凌乱的发丝似乎和白瓷砖不规则裂纹混为一体,如不仔细看就瞧不出他们有什么区别;李凡像是世界的旁观者,哪怕他本该是自己世界的主角。
敲门声响起时不会做饭只能随便看心情切切菜的手忙脚乱二人组终于迎来了春天,“哎小久子来了,我去开门!”江佳听见敲门声比谁都兴奋,开了门见到人迫不及待开始指挥工作:“小久子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快,菜给你切好了赶紧换鞋!”
这是谢斯年第一次来李凡家,他先环视打量一圈——老旧又干净是这个四五十平局促的家给他的第一印象。
“你招呼我干活儿来的啊?都谁啊?”谢斯年弯腰换鞋问。
地砖、白墙上斑驳的印迹是岁月不可动摇的写照,木质红漆鞋架已经被磨得发白,显露出原木的颜色,有些经常摩擦的位置边边角角已经磨得光滑。
“没别人,你佳爷我、乐乐,还一乐乐发小儿。”江佳淡定地解释,“来来来脱外套,我给你挂起来。快,乐乐等着尝他久哥手艺呢!”没等他直起腰来再仔细看看就被推着进了厨房。
吴奕乐知道救星来了,马上将菜刀扔案板上打招呼抬手,“诶哥们儿,”冲他一扬下巴当场摊牌:“我们吹牛要给乐仔做顿饭,然后崴泥了。”
“救场之恩来日再报吧九爷——叫您一声九爷您赶紧做饭!我们他妈饿死了!”
江佳摊牌了,俩人不装了,找他来目的就是做饭。
谢斯年有些无语,但吴奕乐没给他无语的时间,他将身上的围裙给谢斯年套身上并在身后系个蝴蝶结,满意后转身拿铁壶烧水,“诶九爷是吧?我给您烧水给您打下手哈。”
翻来覆去的变相催促让看戏的李凡憋不住笑,可能是感觉不礼貌,干脆低头不看谢斯年偷偷笑。
谢斯年又不是瞎,刚扫视一圈可利用食材心里开始打算做什么,一扭头就看见背靠墙的李凡在捂嘴憋笑,瞅都不瞅他一眼让他有点不爽,“嘿我说,笑什么呢?”
突然跟李凡说话他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手搭他肩膀上他才抬头瞧瞧,谢斯年穿一黑色圆领毛衣外头挂条粉脖绳,往下看还是个粉色白格子的围裙,他更想笑了。
别过头去笑的李凡低声打趣说:“没事,久哥来了我开心。”
精明的谢斯年同志并没有信以为真,具备感染力的笑也他跟着乐呵,附和说:“行啊你,给你做个饭还值得笑这么开心。”抿着嘴他挽起袖子走到操作台前,深吸口气上下打量一番,看见改过刀的五花肉他想起那次在食堂吃饭李凡好像很喜欢红烧肉,那天什么味道来着,嗯应该偏甜一点……
“我就是想到,”李凡抬头看向谢斯年说,“往后你可以跟你爸交差了,你来救场给我做饭。”
谢斯年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等他说完,“我还以为什么呢,”低下头接着忙,“乐意吃久哥天天给你做都成。”
江佳在旁边打镲:“怎么着,谢大夫成他御用大厨了?”
“管着吗。”谢斯年抬头低声不屑道。
一屋子人观摩谢斯年一人做饭,谢斯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吴奕乐看得有点入迷,“哎狗乐乐水开了!”江佳指向离他很近的煤气灶喊道。
吴奕乐赶忙回头关火,“哎我差点忘了……等会儿我去泡茶啊!”
谢斯年疑惑地看向江佳,他以为她在喊李凡,结果旁边的人答应了;李凡也很奇怪,这么盯着他干什么。
江佳看到他来回扫视的顺序马上明白,“哎对!狗乐乐不是他!你别误会!”
“是我是我是我!”狗乐乐端着茶缸在旁边答到,“不好意思啊哥们儿,刚忘了介绍,我叫吴奕乐,我八二年属狗的,她天天这么叫。”
站在很近的位置吴奕乐伸出手原以为可以被发现然后握个手,谢斯年却在忙着当当剁排骨,“谢斯年。”
狗乐乐不是在喊李凡他就放心了,别的他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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