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绾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破碎的梦。
梦里,她是修行万载、逍遥天地的九尾天狐,然后……然后就他娘的在一场该死的雷劫里,被不知道哪个龟孙子阴了一把,元神崩碎,散落诸天。
再睁眼时,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独有的、令狐狸作呕的味道。
“嘶——”
头像是要裂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更难受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束缚感,仿佛被塞进了一个狭小又不合身的套子里。
与此同时,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她的脑海。
原主也叫辛绾,一个柔弱、恋爱脑到无可救药的小姑娘。
因为一张脸酷似霸总男主沈砺川的“白月光”林薇薇,被迫签下“替身情人”契约。
为期三年,报酬丰厚。
昨晚,是契约到期的最后一夜。
原主大概是脑子进了水,或者被那点可怜的期盼糊住了心窍,竟然鼓起勇气对沈砺川表白,奢求能假戏真做。
结果可想而知,被沈砺川用极其刻薄冰冷的言语羞辱了一番。
“辛绾,认清你的身份,你只是个替身,一件用完即弃的商品。”
“薇薇马上就要回国了,我不希望她有任何误会。明天,拿着钱,滚出我的视线。”
原主不堪打击,万念俱灰之下,竟然选择了割腕自杀。
“蠢货。”
辛绾,不,现在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九尾狐辛绾,在心里低斥了一声。
为个区区凡间男子,还是个眼瞎心盲的渣滓,放弃自己的生命?她修行万年,见过星河陨灭,看过王朝倾覆,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为了情爱要死活的行径。
不过……
既来之,则安之。
这具身体虽然脆弱不堪,神魂联系也微乎其微,但好歹是个暂时的容身之所。
而且,她能感觉到,原主灵魂消散时那股浓烈的不甘与怨念,正是滋养她破碎元神的微弱养料。
“罢了,占了你的身子,便替你消了这番孽债。”辛绾内视着那残存的情绪,慵懒地想,“顺便,也让我找点乐子。辛绾……这名字倒还不赖,往后,我便是我了。”
“醒了?”
一个冰冷低沉,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辛绾掀开眼皮,懒洋洋地瞥去。
门口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俊美却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正是那位造成原主香消玉殒的罪魁祸首——沈砺川。
他身后还跟着助理和保镖,排场十足。
按照原主的性格,此刻应该要么是恐惧地瑟缩,要么是委屈地流泪,祈求一点点可怜的关注。
但辛绾只是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非常自然地……抬起了自己包扎着厚厚纱布的手腕,蹙着眉,用一种带着点抱怨和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
“沈总是吧?我这算工伤吧?”
沈砺川:“……”
助理:“!!!”
保镖们努力维持着面瘫脸,但眼神里的震惊都快溢出来了。
沈砺川眉头狠狠一拧,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大步走到床边,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辛绾,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自杀,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辛绾叹了口气,表情更加无奈了,甚至还带着点“你这人怎么听不懂狐话”的嫌弃。
“沈总,您误会了。我只是在严格履行《契约情人合同》的附加条款。”
她顿了顿,在沈砺川越来越冷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回忆着原主记忆里那份屈辱的合同内容。
“根据合同补充协议第3条第2款:乙方(即我)有义务在合约期内,保持身心健康及良好形象,以满足甲方(即您)的‘观赏’及‘情感替代’需求。”
“您看啊,”她晃了晃受伤的手腕,逻辑清晰得像个金牌律师,“昨晚,您单方面提前终止了情感替代服务,并对我进行了高强度、负面的精神输出,直接导致我心理崩溃,进而引发了这场危及生命健康的‘形象损毁’事件。这完全是在工作期间,因工作原因受到的伤害,怎么不算工伤呢?”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助理已经偷偷开始抹冷汗了。
沈砺川的脸色从冰冷,到错愕,再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铁青。
他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女人。
还是那张脸,苍白,脆弱,我见犹怜。
可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中那种怯懦的、充满爱慕和卑微的眼神,而是清亮、灵动,甚至带着点狡黠和……玩味?
她居然在跟他谈合同?谈工伤?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砺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很清醒,沈总。”辛绾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作为一个专业的‘替身’,我非常注重契约精神。现在,我们来谈谈工伤赔偿问题。”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语速平稳,条理分明:
“第一,医疗费、后续康复费、营养费、误工费,这是最基本的。”
“第二,精神损害赔偿。您昨晚的言论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可能需要终身心理干预,这笔费用得算清楚。”
“第三,”她抬起眼,那双眸子清凌凌地看向沈砺川,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心头莫名一窒,“由于您的行为导致我无法在合约最后一天保持‘良好形象’,属于甲方违约,应支付违约金。”
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介于无辜和狡诈之间的笑容:“当然,如果沈总您觉得走正规工伤认定流程太麻烦,我们也可以协商私了。打包价,一千万,怎么样?支持现金、转账,拒绝赊账。”
“辛、绾!”沈砺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念出这个名字。
他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自杀未遂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找他索赔?还索赔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专业?
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试图用他惯常的方式让她屈服:“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就能让我多看你一眼?”
辛绾闻言,非但没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轻笑了起来。
“沈总,您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平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我看重的,一直是您钱包的厚度,而不是您本人的……嗯,深度。”
她故意在“深度”上顿了顿,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沈砺川呼吸一滞,胸口堵得发慌。这女人,是在嘲讽他肤浅?!
“另外,”辛绾仿佛没看到他铁青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道,同时指尖看似无意地在雪白的床单上轻轻划动,“根据我国《劳动合同法》及相关司法解释,即便是非正式劳动关系,在提供劳务过程中受到伤害,接受劳务一方也应当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沈总家大业大,应该不想因为这点‘小钱’,惹上一身劳动仲裁或者法律诉讼的麻烦吧?毕竟,舆论对渣男……哦不,是对不负责任的资本家,可是很不友好的呢。”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在沈砺川的神经上。
沈砺川身后的助理已经快要窒息了,他拼命给辛绾使眼色,希望她赶紧闭嘴。这位姑奶奶是真不怕死啊!
然而,辛绾直接无视了助理的暗示,反而对沈砺川露出了一个更加“职业化”的微笑:“沈总,考虑一下?我的银行账户,您那里应该有记录。”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眼眶微红,我见犹怜的女人冲了进来,正是那位“白月光”林薇薇。
“川哥!”她声音哽咽,直接扑向沈砺川,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然后才像是刚看到病床上的辛绾,捂住嘴,一脸震惊和心疼,“辛小姐,你、你怎么这么傻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走极端呢?”
她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演技堪称影后级别:“川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回来的……如果不是我,辛小姐也不会……”
若是原主,看到这一幕,恐怕心都要碎了。
但辛绾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表演,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方便看得更清楚。
等林薇薇哭得差不多了,辛绾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好奇:
“林小姐,你这眼泪……是用的哪个牌子的眼药水?持久度不错,晕妆也不明显,推荐一下?”
林薇薇的哭声戛然而止,表情瞬间僵在脸上,连假哭都忘了。
沈砺川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辛绾。
辛绾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将目光转向沈砺川,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沈总,赔偿方案,考虑好了吗?我的时间,也是按小时计费的。”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毕竟,下一份‘工作’,我还得忙着去面试呢。”
沈砺川看着病床上那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她眼神清明,笑容狡黠,逻辑鬼才,寸步不让。
一股莫名的、失控的怒火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猛地窜上心头。
他死死盯着辛绾,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
“你、做、梦!”
说完,他猛地甩开林薇薇的手,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都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狂风暴雨。
林薇薇愣了一下,狠狠瞪了辛绾一眼,赶紧追了出去:“川哥!你等等我!”
助理和保镖们也如蒙大赦,慌忙跟上,瞬间,病房里只剩下辛绾一个人。
世界终于清静了。
辛绾舒了口气,慵懒地靠回枕头上,抬起自己包扎好的手腕看了看,眼神里闪过一丝嫌弃。
“这凡人的身子,真是脆弱。”
不过……
她回想起沈砺川那张气得快要扭曲的俊脸,还有林薇薇那僵住的演技,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闪烁着万年都未曾有过的、新鲜而盎然的光彩。
“看来,这个叫‘现代社会’的地方,虐渣的方式……还挺多样的。”
“沈砺川,游戏才刚刚开始。希望你……能玩得久一点。”
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古老的符文,一缕凡人无法察觉的、淡淡的粉色气息,悄然飘出了病房,朝着沈砺川离开的方向追去。
“先给你送个小‘礼物’,聊表敬意。”
辛绾闭上眼,开始默默运转微弱的元神之力,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同时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第一个小目标:拿到工伤赔偿,实现经济独立。
至于更大的乐子嘛……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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