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砺川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逐字逐句地看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里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报告显示，辛绾出院后的一切行为都清晰可查，且……普通得令人发指。

她联系律所，咨询劳务赔偿。

她用仅有的钱买了地摊货衣服。

她去打印店印了那些离谱的宣传单。

她接触的每一个人，从失业女孩到被催婚男青年，再到考前焦虑的学生，背景都干净简单，没有任何“特殊背景”的痕迹。那个在广场流鼻血逃跑的老道，经查是一个在圈内小有名气、但显然功力不算顶尖的风水师，据说当天之后就直接闭关了，对外宣称是“偶有所得，需静修参悟”。

没有任何外力帮助。

没有任何阴谋痕迹。

就好像……她完全是靠着自己，在短短时间内，从一个懦弱无助、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变成了现在这个行事乖张、逻辑清奇、甚至能吓跑专业风水师的……独立女性？

“独立女性”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沈砺川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报告最后是助理的附言：【沈总，我们暗中观察了辛小姐几天，她的‘业务’似乎……效果显著。部分客户反馈，与她交谈后确有‘豁然开朗’、‘充满力量’之感。我们无法用常理解释。】

常理解释？

沈砺川猛地将报告摔在桌上。

他怎么用常理解释他那些越来越清晰的、关于狐狸的梦境？怎么解释薇薇那天的惊恐失态？怎么解释王大师的狼狈逃窜？

这个辛绾，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起，秘书的声音有些迟疑：“沈总，林小姐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让她进来。”

林薇薇今天打扮得依旧精致，但眼底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和阴郁。她一进来就扑到沈砺川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川哥！你一定要帮我！辛绾……辛绾她太过分了！”

沈砺川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示意她坐下：“慢慢说，她又怎么了？”他现在对“辛绾”这两个字过敏。

林薇薇抽泣着，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记录截图：“你看！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表哥的联系方式，居然……居然给我表哥推荐她的‘情感替代’服务！还说我表哥印堂发黑，近期恐有破财之灾，需要尽快进行‘负面情绪回收’！她这不是咒我表哥吗？！”

沈砺川看着那张截图，上面辛绾的头像是一个简单的狐狸简笔画，昵称就是“专业情绪价值顾问-辛绾”，发言专业得像个AI客服，但字里行间那股子“我是为你好的”笃定劲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他额角又开始跳了。

“川哥，她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她就是在报复我！”林薇薇哭得梨花带雨，“她现在这么邪门，连王大师都……我们该怎么办啊？”

沈砺川沉默着，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份调查报告。

邪门……

是的，邪门。

但这份邪门，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直接伤害任何人，反而是在用一种令人火大的方式“帮助”别人？

这个念头让他更加烦躁。

“这件事我来处理。”沈砺川压下心中的混乱，对林薇薇说，“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

打发走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的林薇薇，沈砺川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狐狸头像，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没有拨打，而是发出了一条短信：

【辛绾，我们谈谈。】

几乎是在信息发出的瞬间，他就收到了回复，快得仿佛对方一直在等着。

【沈总，终于想通要谈赔偿或者授权了吗？[笑脸] 不过我最近档期较满，如果您需要面谈，请提前预约，并按小时支付咨询费。友情价，每小时五千。不接受砍价，谢谢合作。】

沈砺川：“……”

他差点把手机捏碎！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砸东西的冲动，咬着牙回复：

【不是赔偿！是关于林薇薇和她表哥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次回复更快：

【哦，那个啊。常规业务推广而已，精准客户筛选。沈总如果也想体验一下“情绪价值补充”或者“负面情绪回收”，我可以看在老客户的份上，给您打个九折。毕竟，您最近看起来……火气有点大，容易伤身。[专业微笑.jpg]】

沈砺川看着那个刺眼的“老客户”和“伤身”，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都在突突直跳。

他猛地将手机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门外偷听的助理吓得一哆嗦。

看来，沈总又被辛小姐气得不轻。

而另一边，刚结束一单“考前镇静”业务，正在数今天收入的辛绾，看着手机上再无动静的对话框，遗憾地撇了撇嘴。

“看来，沈总还是舍不得那点咨询费。”

她收起手机，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悠远。

刚才安抚那个焦虑的考生时，她动用了一丝微弱的元神之力，却意外地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能量”流动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熟悉、却又让她心悸的……属于雷劫的毁灭气息碎片。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存在。

“看来，得快点了。”她低声自语，“得尽快恢复力量，找到其他碎片，还有……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

她有种预感，留给她的悠闲“创业”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她的业务手机又响了。

接起来，对面是一个充满愤怒和委屈的女声：

“喂？是辛大师吗？我在网上看到有人推荐你！我要下单！最贵的那种！”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呢？”辛绾立刻切换到专业模式。

“我要订‘前男友去死’服务！！”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又斩钉截铁。

辛绾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哦？新业务，这不就来了吗？

“女士，暴力违法，我们提供的是合法合规的情绪疏导服务。”辛绾语气温和地引导，“或许，我们可以先从‘诅咒他喝水塞牙、走路踩狗屎、告白必被拒’的初级负面情绪转移套餐开始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