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神僧攻×神棍受10

非殊眼睑一颤,睁开眼来。

眼中丝毫不含情绪,一片淡漠。

他起身一捋袍摆走到荷花池边,目光落到池里游得缓慢的鱼。

它们看起来不惧怕外界干扰,实则是安逸到迟钝,仙界连活的生物都甚是无趣。

非殊着一身靛蓝色袍子,宽松不失质感。

长发由同色的发冠竖起箍住,发尾散落下来长度至腰。

他方才做了一场梦,一场注定了没有好结果、梦境里的他仍然要义无反顾的梦,很难不让他生出怀疑,那个人真的是他吗。

非殊渡的是情劫,每个仙渡的劫不同,非殊恰好是情劫。

在这场劫难里,他注定要爱上杭钦,所以他们主动或被动或出于偶然,都会碰见,命里牵了线,逃脱不开。

周转人情之间,杭钦不想欠着非殊分毫,偏偏欠了还纠缠到一起,因果循环往复,勾扯不清。

去往凡间渡劫,照理说应当做的是凡人,偏偏非殊因为周身仙气影响,投生做了佛家僧人,这一重身份已然成了他劫难的其中一层。

“非殊上仙——你回来了!感觉如何?”声音自殿外传来,距离越来越近,转眼间殿内出现一抹黄色身影,他凑到非殊身前。

非殊并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个称号,叫非殊上仙,也就这般一直用着,连去凡间名字都没换过。

非殊渡劫的事情,仙界谁人不知,不论是怀着盼望非殊得道高升成为神,还是盼着跌落神坛再回不了仙界。

非殊神识一回仙界众人也就有了论断,知道之后该怎么样对待这位已然成下神的非殊。

“上仙你渡的什么劫,说说吧,别小气,你堂堂仙界唯一一个上仙呢,我一个中级仙人取取经总行吧?”

仙人渡劫会被夺了记忆没了法力,全凭造化缘分。

渡劫前不知道度的什么劫,每个人的造化不同,渡的劫难也各有不同。而非殊有法力是巧合。

黄衣小仙实在好奇,整个仙界也就他敢直接插过来和非殊讲话,这般毫无顾忌明目张胆。

非殊地位尊崇,但凡飞升来个小仙都要看他面子,不敢造次,名字也不敢直呼。

非殊免了小仙的朝拜,住在偌大的宫殿,每日看经文,赏花喂鱼。

闲来无事,每日将修习法力作为例行。也因为仙力高超,掌管保护仙界安危的事宜。

更不用说,现在渡劫完毕成了神。

非殊:“与你何干。”

“呦,生气了,”黄衣小仙挑眉,露出惊喜神情,“这可是不多得百年难得一见呐。”

他围着非殊转悠,想寻找点非殊的不同:“你不会是渡的情劫吧?”

被一语戳中。

非殊不知是否因为被小仙转的头疼,陡然罕见的烦躁起来:“我看你是太闲了。”

“我可忙着呢,”黄衣小仙不受非殊的威胁,“你走后这些事务可都是留给我做。”他这般有了底气,更加有胆量和非殊对着来。

黄衣小仙在非殊前去渡劫前,被临时差遣了非殊的差事,可是哭丧着脸。

并非每个仙人并非飞升到这都想着再往上升仙阶,也有仅限于此,乐意做散仙的。

黄衣小仙就是这般,日日游手好闲,偌大的仙宫都被他逛了过来,没有哪处他不知道,没有谁他不认识的。

小仙贼兮兮调侃:“也不知是谁和上仙你渡情劫,这可太惨了,老人家无趣又满肚子坏水。”

一刹之间,杭钦沉默、眼带笑意依赖和沉溺亲密媚眼如丝的神情,一一不可控制地闪过脑海。

等非殊将浮动的情绪按下去,小仙早已跑的不见人影。

非殊施个法,桌上的鱼食瞬间到了他的手心。

难得一见的锦鱼在池中晃荡着在宽大莲花池转悠,就是不肯吃落下的鱼食。

非殊承认,他无趣,整日练功养花喂鱼,又满肚子坏水。

可凡间的非殊有趣果敢、奋不顾身,仅仅是两面就夺了杭钦的心。

非殊把手心鱼食尽数扔到池中,水花四溅,他并没考虑过养了百年的鱼会不会被撑死。

这一刻,仿佛过去吸引他并且习以为常的事件变得让他厌烦。

-

杭钦生了病,持续的高热不退。

浑身发烫,嘴巴无意识地嘟囔,一会说热,一会喊冷。

师父请了郎中来了,可杭钦手都伸不出来,紧紧缩着仿佛怀里有什么好东西宝贝怕别人抢了去,生硬掰扯都没办法。

可把师父忙的满屋子乱转,一会烧水给杭钦烫帕子退热,一会给杭钦擦身体降温,还要兼顾熬药。

杭钦的烧退了起,起了退,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天,病愈之后整个人都比从前更加沉默。

老人说,生大病一次便会成长很多。

杭钦眼中空洞无神,没有一物。

说从前的杭钦像个木偶,还达不到,现下说,才是真的无神到一致。

一无所有的人得到了上天赐予的东西,那人感恩戴德走向光明,可又唱戏似的,将都东西带走,对于那人来说,这样的打击是致命的。

非殊的魂飞魄散抽走了杭钦最后的力气。

他将情绪压进了深不见底的一角,不见情绪不见笑更不见哭,现在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师父倒希望他能哭出来发泄出来,杭钦现在是靠某样东西强撑着,如同绷紧了的弦,轻易一刀就会断裂,崩坏。

寂静无声,甚至无风的大殿里。

非殊透过水镜,目光深沉注视着那边的杭钦。

杭钦祭拜的是他的塑身,他自然能瞧得见杭钦的身影,以塑身的视线角度,俯视杭钦。

水镜中在他人视角,这样的窥伺,世间不会有第二人知晓。

非殊已经不记得他看了多久,盘着的腿早已没了知觉,连麻意都没了。

起初他生出了被称为一时兴起的情绪,未曾想,法力刚施下去便看到了杭钦搂起衣摆在山脚下跪的一幕。

杭钦现下已是满头的血,从额头的伤口处流着下来。

胡乱流到了鼻尖、脸颊、下颌处,还沾染着尘土,呈现一种灰褐色的红。

主人并能没有管他,只是一股脑对着非殊的塑身叩拜。

高尤寺庙山前有整整九千台阶,也有多数香客会选择的后山近道,只是祭拜需要虔诚,有跪拜着上山佛祖才会看到这么一个说法。

杭钦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部一叩首,步步虔诚。

山脚到山顶,九千台阶。

殊不知殊拜的佛就是自己要救的人。

其他香客见了,纷纷驻足,同情目光落到杭钦身上,他们都知晓,也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做到杭钦这般。

杭钦对于视线仿若不觉,只垂着眼睑,谁也瞧不见他的神色。

可偏偏可让人瞧不见神色,弓着背脊俯身叩拜的杭钦,无端让人觉得他很悲伤。

如同背负着压抑地让人窒息的悲伤,这样的情绪足以感染周围的人。

杭钦跟前的不是高尤寺庙里的佛祖,而是新晋的、听闻是世间最大的神。

杭钦意图明显,他没有办法,非殊魂魄散尽身体跟着消散,这并不是寻常人死亡的现象,非殊不是普通人。

杭钦只是想让神将非殊还给他,别收走。

脑门的血触碰到大殿的地面上,留下印记,同样泛着血的还有膝盖和手掌心。

——“求神将非殊还给我。”

杭钦每拜一下,便默念一句,句句皆相同,一句更比一句郑重。

声音从水镜里传出,清晰进了非殊的耳朵。

叩拜他的人,心声都会被他听见。

这是非殊第一回听到杭钦的声音,珠落玉盘,掷地有声,其中有着哽咽。

一个字一个字,抨击到非殊的心头,震得他神魂颤抖。

仿佛僧人非殊就要分离出来,不顾一切飞身下界去找杭钦,狠狠拥住他。

杭钦身旁中年的婶婶,低声语重心长:“别拜了,已经够了。”她意欲拉杭钦起身,可见杭钦没有任何反应,站在那处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杭钦眼中不见其他人,一心只有眼前的神塑像。

他在这个蒲团之上,叩拜了不知多少下,身旁的香客不知换了多少批。

杭钦只觉周围昏暗,处于漆黑之中,困顿其中,走不出去。

杭钦上回跪在蒲团在高尤叩拜,目的是还非殊人情,心中无佛,什么不愿。

如今,他再次跪在这,心境已不同。

杭钦从山脚跪拜尚来时日色尚黑太阳未出,现下已经黄昏。

住持脖颈上挂着当初从非殊那摘下的长串佛珠,他穿着袈裟,站在大殿一角,低头说了句:“阿弥陀佛。”

香客当中体面人可太多了,穿着素朴却不掩光鲜亮丽来上香。

又满载着香味离去,他们都不信佛,只将佛作为寄托。

杭钦脏了衣服、坏了额头膝盖,极度卑微,求一个求不来的人。

非殊身陨,因果相续,这便是非殊的劫难,同时,也是杭钦的劫难。

婶婶一身禅衣,是高尤寺庙的常客,脸色怜悯,欲言又止:“大师,规劝规劝这位小施主吧。”大概是曾经受过如同杭钦这样的磨难,才会在对可怜杭钦但无所作为的人当中开口替杭钦求情。

住持缓慢摇摇头。

非殊默然看着住持和那个女人间的交流,再一转视线到杭钦身上。

眼神一颤,指尖翻转,蓝色光芒从指间窜出。

无声落到杭钦身上。

杭钦想再次俯身叩拜之时,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他,让他叩拜不得。

他蓦地抬头,仰视佛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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