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收拾好衣袖，一旁几个丫头便赶忙给他找来软凳和热茶，随后帮他把身上头上的行头摘下来。方安在头上摸下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是刚刚结束时有人丢在他头上的。
他看向前台，几个丫头小厮正挎着竹篮，忙着收方才的打赏。那竹篮里尽是一沓沓银票和法币，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和吕班主分成的，方安用不惯法币，一般会全都换成银票和真金白银。
“哎呦，可真辛苦了。”吕班主带着笑地走过来，方案敏锐地发现今天他似乎有些心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觉得今天的场子怎么样？”
“没注意。”方安扯了扯嘴角，对吕班主净是警惕，“您又发现了什么，但说无妨。”
吕班主最讨厌他这样子，明明只是个戏子，和明局长关系也脏得很，又偏偏好像有多清高一样，连讨好都不会。
不过为了他的生意，他现在还不能动这个人，吕班主也不再客气，直接下了命令，“给你半个月时间，赶快去学点新东西，老戏再唱怕是又没人看了……最近的赏银少了那么多你不清楚？”
“您知道他们是来看什么的。”方安冷笑一声，“新戏老戏，他们在乎吗——您手里那么多想和我‘良宵一度’的阔绰手笔，要不是碍于明局长，恐怕我早不知道被您卖出去多少次了。”
“你！你自己也清楚！”吕班主被他说中，羞恼成怒，“等到明局长厌了，你的好日子就过不成了！”
“那您可有得好等。”方安不愿再和他说话，转身回到了自己住的那片院子。他一日比一日火气大，下面的人不敢惹他，纷纷避开很远，生怕受到迁怒。
可偏偏有人往枪口撞，方安被一名提着水桶的杂役撞了一下，那杂役连忙道歉，方安却厌烦至极，抓住那人替他擦水的手一把挥开，重重摔上了门。
关上门，方安满是戾气的面容忽然就舒缓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偷偷溜到窗边，看见阿叶提着水桶远去才呼出一口气。
他把那朵藏着密信的花丢在桌上，密信已经悄无声息的趁刚才的时机给了阿叶，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方芽正坐在书房练字，她握着钢笔，好不容易写出了个歪歪扭扭的“方”字，便开心的放下笔，兴冲冲地拿着纸去给方安看。
“真好看。写的真棒。”方安摸摸她的头，指着那根波浪一样的横线，“如果这个能写的直一点会不会更好看？”
“它只是有点累。”方芽小声辩解一句，仔细捧着那副字又看了半天，最终还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吧，我去试试。”
“芽芽，等下。”方安拦住她，“你哥哥呢？”
方芽的神色慌张了一瞬，她背着手犹豫，最后还是告诉了方安，“哥哥出去了。”
果然。方安胸口郁结着一团小小的火气，他胸口起伏几下，最后还是熄了火，无奈的呼出一口气。
他曾经想过一个极端的办法来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全——把他们关在房里不许乱跑。但他明白这种办法只能起反作用，于是他退而求其次，给两个孩子下了规定，每天只能在上午出去。
于是方南便再也没有在方安规定的外出时间里待在家里过。
这孩子真是……方安看了眼墙上的钟，午饭时间早早就过去了，还有三个小时天色就要黑下来。方安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惯着他们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欠个人情，叫明辰手下的人帮忙找找。虽然他今时不同往日，但仍旧出不去这个戏楼——吕班主到底只把他们当作能赚钱的物件，从不允许他们出去看花眼。
“乖乖等着，知道吗？”好在芽芽向来听话的很，方安准备好水和吃食，便准备出发在戏楼里找寻方南，他想了想，最后叮嘱方芽不要乱跑，还是锁上了门。
他出了门，绕过七七八八的房屋，一路朝着方南平日出戏楼的通道走去。一路上洒扫做事的人见了他都不自觉的躲着，方安郁闷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平常演得太凶了，导致现在连个能问事的人都没有。
他环顾四周，在池塘边上发现了一个偷偷摸摸看自己的少年，方安微微一笑，朝着他走去。
那少年原本只是悄悄打量，忽然见方安发现了自己，手指瞬间抓紧了扫帚，左右扫视像是要跑。可惜他就站在池边，往哪里跑都不方便。
在众人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方安还是走到了少年跟前。
“问你件事。”方安想了想，还是故作不耐，“有见到小孩子吗？”
他声音很小，想也不会被其他人听了去。那少年似乎害怕极了，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您说笑了……戏楼里怎么可能会、会有小孩。”
“是吗？那……”
“哪里来的崽种！”
“快抓住他！”
方安猛然回头，看到南院的方向乱糟糟跑着一群人。他晾下少年转身就走，生怕晚一步方南就会被他们抓住。
“这么乱做什么？”方安看向密道的方向，还好，那边没什么人，密道应该没被发现。
“这……刚刚不知哪里跑出来个孩子。”有人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他，“吕班主说过，有混进来的人都要抓去见他。”
“我难道不知道？”方安冷哼一声，“这地方连只苍蝇都进不来，孩子？真叫人发笑——谁看见的？出来。”
“这……”
“出来。”
刚刚说话的主事实在不敢顶撞这位风头正盛的主，他暗中狠狠地瞪着方安，还是挥手将那个最开始喊叫的人拽了出来。
“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安抬抬下巴，叫那人抬起头。
那人抖得筛子一样，结结巴巴地回答：“这……我刚刚在这边，然后就听、听见墙头的野猫在叫，然、然后一个像小孩的影子就、就跑了出来……”
“有意思。你倒是说说，那小孩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
“这……他跑的太快了，我、我没看清……”
方安抱臂思考许久，似乎在判断他这话里的真实性，他余光看见阿叶混在人群里，朝他悄悄比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平常接头用的暗号，意思是“安全”。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方安眯起眼睛，暂时不去多想。不管阿叶是怎么知道方南存在的，他们共事这么久，想必他也没有什么恶意。
“你可要仔细想好，那到底是小孩子还是野猫野狗什么的。”方安道，“你不是说听见了野猫的声音？野猫呢？”
“……”
“您、您也别为难他了。”主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只是来故意找茬，“您干嘛非要管这事呢，吕班主知道了想必也不会高兴。”
似乎是被吕班主的身份压到了，方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来，又被他慌张地掩饰起来，“哦？你的意思是我不配说几句了？”
“您这话说的。”主事话只说一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讥讽的眼神。
“有野猫！”不只是谁惊呼一声，众人赶忙躲开，便见一只灰扑扑的脏猫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布条，受了刺激一样从众人脚下窜出来，跑出了高墙。
“呵，真是有意思。”方安看着那野猫跑掉，似笑非笑，“在这巴掌大的院子里呆惯了，连猫和孩子都分不清？”
一场闹剧就这么匆匆忙忙结束了。方安佯装回房，在角落处披上普通杂役的衣服，低着头悄悄摸进了阿叶的住所。
阿叶自然没有他这样的待遇，吃穿用度都是最低级，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塞满了硬板床，每一床褥子都单薄的可怜。
不知不觉已经好多天没写了……期中考试快把人考没了……尽量补补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三十五节 方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