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出来了，不太理想。”锦明把化验单拍到方安面前，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项数值。

方安笑道：“只有这几项不合格？恢复得挺好啊，怎么就不理想了。”

“真对不起啊，除了圈出来的这几个勉强能看，剩下的全都创了历史新低！”锦明气冲冲地坐下，“我让你多休息少走动，你就是听不进去。”

“你干脆让我瘫痪得了，一步都不用走。”方安看向自己卷到大腿的裤子，膝盖处是一大片凝固发紫的淤血，小腿和大腿的肌肉肿得厉害，星星点点的血点密密麻麻，看的人浑身难受。

“真难看。”方安小声埋怨，把裤脚放了下去，微修身的西裤遮住了腿，到也看不出浮肿，“你也知道不实际，这么大的集团不是我在家坐着就能管好的。”

锦明：“至少找个人贴身照顾你，生活上就别太走动了。”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蓄谋已久的话，“锦和不行吗？他又细心，话也不多，还是说你总不至于连我俩都不信。”

果然。方安默默叹了口气。他知道锦明早就想让锦和从那些危险的事务里脱身，但那是锦和自己的选择，方安不能替他做出决断。

“他能力很强，让他做这些伺候人的事情，我看不惯。”

“啧。”锦明一听就知道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要不然你就早点娶个老婆，她照顾你给钱，也谈不上什么亏不亏欠。”

“你说的是伴侣？那不是护工？”方安看了眼时间，“时间快到了，锦医生，用不用药？不用我还有事要忙。”

锦明也不耽误他忙正事，他把随手提着的箱子递给方安，吩咐他好好宝贝着点，“这药很贵的啊，产出也低，小心点别给我砸了。”

“一个星期一支，血止不住的时候一次性两只。你这个病例特殊，常规的凝血药物对你没用，只能先抑制着。”

锦明走到门边，打开门却没动，许久，他转过身来，表情严肃。

“我是说真的。你真该考虑一下留个贴身照顾的人了。上次你昏过去，要不是那天锦和刚好给你从材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太危险了。”

门被轻轻关上。

找个人照顾吗？方安脑海里莫名闪过那杯蜂蜜茶水，随后他失笑，自己都觉得荒唐。先不说十几岁的孩子还搞不清谁照顾谁，再说明叶身份特殊，他不一定能为了他抛弃明家这个面上还过得去的“盟友”。

虽说这个“盟友”最近也不太安分。

他需要忙的事情很多，各个线上的生意、地盘冲突，还有和各家之间的利益往来，每一样都值得他亲自去操持。说实话，虽然其他人很不赞同，但方安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这方面的料子，他自认为做到了最好的策略，其实也只是平平无奇的决断。

在这个圈子，每个人的脑袋都悬在细线上，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方安没办法抽身，他只能用最笨最有效的办法，事事亲为，一点点搭建出如今的规模。

片刻都不能休息，实在是有点累了。

方安有个习惯，不管忙到多晚，只要在天亮之前还能够回到家，他是一定要回去的。别墅的佣人不多，大多只负责白天的洒扫待客和三餐，晚饭做好就都下班了。

因此，虽然方安喜欢半夜归家，但别墅除了几盏小小的气氛灯亮着，几乎是一片寂静。

方安脱下外套搭在臂弯里，勉强走到沙发面前坐下。他的腿痛的厉害，手臂也使不上力气。鼻子有些痒，他指尖触了一下，发现竟是流血了。

也该习惯了。方安抽出茶几上的纸巾随意擦了擦，疲倦的靠在沙发上。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洗漱，他连卧室都走不回去，恨不得直接睡在沙发上。

一码归一码，虽然明家对他带走明叶的的事情很不满，但那两条货线足够让他们尝到甜头，再好好老实一阵。唯一难办的就是明夜，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明夜的心思，但方安对他没什么想法，唯一一点怜爱之心还是因为这个名字和他眼角的胎记，这些年也逐渐被他的为人消磨着。

现在再想，方安倒是有点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因为这种理由就纵容明夜了。分明明叶才是……

是什么？

方安茫然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似乎是睡着了。面前有个小脑袋晃来晃去，方安一把按住，发现这脑袋的主人正拿着沾着温水的帕子，似乎刚刚擦完什么。方安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了明叶刚刚确实是帮自己把脸擦了。

“喝水。”明叶被抓个正着，有点窘迫。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水递给方安，还温热着，这次没有混蜂蜜，但也挺好喝。

“谢谢。”方安咳嗽一声，感觉到那团擦了鼻血的纸巾还在自己掌心藏着，想来没被明叶发现，“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听见你回来了。”明叶不好说他一直在等他回来，只能半遮半掩，“那边还有漱口水，你要是困，可以用完就直接睡。”

方安的腿还在痛，倒不是走不到卧室，而是方安向来不喜欢折磨自己，既然难受，还是在自己家里，为什么非要做强撑的事。

所以他一点都不想强撑。

为了一个人的命去害另一个人，本来就是不对的事，更何况明家恶贯满盈，垮台了还能少一个大祸害。

不知是不是困倦让人不怎么清醒，又或者是身体难受的时候本来就会不讲理的任性，方安沉默着想了半天，最后拍板决定要把明叶留下来。

辛苦了小半辈子，找个人照顾自己怎么了？反正他自己也是愿意的……吧？

方安稍微清醒了点，他制止明叶转身的动作，忽然问他：“愿不愿意跟着我？”

明叶瞪大眼睛。他万万没想到等人下班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又害怕方安反悔，赶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我愿意！”

这么激动做什么？方安快被他眼里的光闪晕，目光躲避了几下，“明天我叫人写一份协议，里面会有具体的风险，你仔细看完再决定签不签。”

“你要是签，明天我陪你去做身份验证。”

“可是明家……”

“管他们做什么？”方安躺在靠背上，“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会瞻前顾后的性格。”

“我明白了。”明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高涨，他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余光忽然看到方安有些颤抖的腿。

他这是……身体不舒服？明叶收敛了笑容，反正他今晚做的大胆事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件，于是他果断抬起方安的腿放在沙发上，帮他脱下了鞋。

方安任他摆弄，指导他把沙发的按钮打开，展开成一个面积可观的折叠床。明叶顺势拿来枕头和被子，收拾好之后觉得不太合适，便打算回自己房间去了。

一起睡还是做梦吧。

方安目送着他的背影，捏了捏软乎乎的枕头，在心里对自己的决定进行了长篇的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