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锦明瞪大眼睛，“那海岛上根本没我们的人！明夜已经准备好了要动手，你们这是找死！”

“我已经安排好了。”方安翻看着文件，头也不抬，“任何人都破坏不了阿叶的成人礼——哦，对了，姓陆的那个老头也会来，锦和按都按不住，我就让他一起来了，不介意吧？”

锦明愣了一瞬，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姓，他几乎反应不过来，下一秒，剧烈的恨意涌了上来，他眼前又浮现出那片溅满血的墙壁。

“我也要去。”锦明胸口剧烈起伏，“如果锦和弄不死他，我再补几刀。”

其实锦和特地恳求自己不要告诉锦明。方安点了点头，又拿起手机发消息部署着。但锦明是他计划里不可少的一部分，自己这一趟免不了见点血，他可不想重蹈上个世界的覆辙。

不能再让明叶哭了。

至于明夜，方安自从看到他在海岛布置的埋伏，心就已经凉了一半。他几天前便散播明叶的成人礼选在了那处海岛上，这几天有心人士纷纷开始暗中布控，明夜的目的非常明显，那些早就被政府明面上禁止的东西被他搞来了大部分，不知运到了哪里，想必做好了一定拿到明叶心脏的打算。

那个在过去阳光明媚的少年，现在正满心琢磨怎么让他人给自己续命。

真的是因为太长久的身体折磨，才让他变成这样的？

“嗯……心疾啊，这个是天生的。”

“当然活得很痛苦啊，不过没办法，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对不对？其实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很糟糕！比如……我可以逃过最讨厌的学校长跑测试！”

“用别人的心？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自己续命的东西是以其他人死掉为代价换来的。难受就难受点吧，问心无愧地活着才是最好的。”

他曾经是这么说过的。

为了安全起见，方安提前半个月就清空了岛上本就不多的游客和闲杂人，只留下了基础运营的人员，他和明叶提前一星期就到达了海岛，暂住在一幢海景别墅里。

尽管内陆已经是深秋，海岛却仍旧保持着夏天的热情。浅金的沙滩，沙粒特地过筛一遍，细腻舒适，光着脚也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划伤。海风吹过的时候海面波光粼粼的闪动，泼到沙滩上的部分由深蓝变浅白，泛着轻浅的泡沫。

“安！天气这么好，去沙滩上走走吧！”明叶扒着门框看他，“应该没什么着急的工作吧？”

“没有，工作早就清空了。”方安合上笔记本电脑，将眼镜摘了下来，“记得涂防晒。”

天空是漂亮的宝蓝色，格外宽广一样，让人感觉眼睛都被清洗了一遍，格外神清气爽。明叶在沙滩上走够了便打了半桶海水堆起了沙堡，方安怕晒，一直躺在太阳伞下面，偶尔吃几粒冰镇过的葡萄和青提。

海滩上还有零散几个人，有些是受邀提前来的客人，和方安还有明叶打了招呼之后就各自组团游玩，尽管里面有相当比例的靓丽青年男女对两人有点青春萌动，但没人会不识趣地打扰传言里疑似是那种关系的两人。

明叶费力堆了一个城堡的基座，水加的太多，沙子又湿又软，高耸的墙体还没立起来就倒塌了。来回搭建几次仍旧不成章法，方安看得心痒，便伸手试探了下阳光，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便主动走出阴凉来帮明叶搭沙堡。

“会不会晒伤？”明叶看了看方安。自从他知道方安有天生凝血障碍之后，方安整个人在他眼里就像精贵的瓷器，生怕磕碰到哪里就会碎掉。

他站起身来，想说要不去伞下玩，可方安专注的样子实在让他不忍扫兴，他想了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支巨大的遮阳伞拔地而起，刨了个坑插在了方安附近的沙地上。

方安刚刚混合好比例合适的湿沙子，便看到一片阴影将自己笼罩住，晒得发烫的脸稍微降下了热度来。他抬起头，看到明叶吭哧吭哧固定着遮阳伞。

其实可以去伞下面堆的。方安想这么说，但看到对方滴着汗的侧脸，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

“看来我是没有堆沙堡的天赋。”明叶泄气地坐在沙滩上。

“你想看什么，我堆。”方安刚刚堆好了一个踩在海螺上的小螃蟹，他又清出了一片平整的地方，好笑的看着失去斗志的明叶。

“嗯……堆一个小人吧。”明叶想，“要单膝跪地弯着腰的，旁边放着一桶水，正在堆沙堡……”

方安愣了一下，他猛然转头凝视着明叶笑意盈盈的眼睛，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宫门下大雪纷飞的冬天，皇帝陛下抱着暖炉，笑盈盈地让方安堆一个自己。

“你让我堆我自己？”方安忽然就被逗笑了。

“我就喜欢这个。”明叶轻声道，“除了这个，别的都不想堆。”

方安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想问些什么，却又胆怯地闭了嘴。

有没有记忆的，有什么意义呢？有人拥有全部的记忆，可他仍旧不像是方安记忆里的那个人。

到底什么才是判断一个人的灵魂的最重要的东西？

有人说是记忆，记忆是塑造一个人格的重要部分，如果没有了记忆，人就会逐渐和从前的自己产生偏差。

可人是每一刻都在和从前的自己产生偏差的。记忆一直在更新，人也一直在变化，而同样经历的人，也常常会走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那爱一个人又是在爱对方的什么呢？很多爱情小说里常常会塑造一个前后变化巨大的角色，这些角色或许前期天真烂漫，经历变故后阴郁冷漠，或者原本杀伐果断，在过程中逐渐改变刻板思想，更有人情味了起来。可无一例外，那些在他们变化之前就爱上他们的爱人，往往会始终如一爱着他们的人格底色——黑化的角色固然令人恐惧，可无意间从他身上看到从前的人格总会让人心软，冷漠的角色有人情味之后固然让人欣慰，但也建立在从前的人格底色未曾变化。

不然一个本就十恶不赦、毫无良知的人，尽管再如何变化，若是人格底色不变，也实在无法让同在一个世界之中的三观正常的人喜欢。

至此，方安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在明夜身上，他看不到从前明叶的人格。

而面前的这个明叶……方安只是看着他，看他温柔的眼睛，看他忐忑的神色，看他越靠越近，唇上触感温润，大脑一片空白。

明叶的人格，确实是在这个人身上的。

……罢了。方安忽然感觉很累，他自暴自弃地想着。

完全不想多想了。

这一次，他只想选择面前的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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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节 记忆还是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