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看到自己被叫到之后，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课本放到了一旁，坦然地站了起来，吐字清晰地问道，“请问江上将，在云河战役里，您一个人选择出去硬抗半个小时是为什么？明明您的战力对于联邦而言更重要不是吗？”

他这句话委实没有说错，一个二十二级的顶尖战力对于联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这样的战力损失，哪怕是一个军，都不能挽回。

苏芜认真地看着这个男生的眼神，有着坚定，有着理智与冷静，唯独少了几分应有的热血。

她定定地看着那个男生，男生也定定地看着她，刹那间，整个教室都仿佛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氛围，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真是个信念坚定而又理智冷静到可怕的人，苏芜在内心暗暗叹了几句。

但是光是这样可是不够的啊，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半晌，苏芜突然笑了出来。

她原本因为这个问题而面色严肃的脸色都变得缓和了几分。

苏芜开口，“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是基于什么角度问出这个问题的？”

男生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没有慌乱，缓缓地说到，“利益最大化，以及效益最大化。”

苏芜赞赏地笑了一下，让他坐下。

“我很欣赏这位同学的冷静与理智，明白该怎么样才能够让利益与效益最大化。但是同时我却也能解释为什么我会这么做的理由，因为仅有这样的理智与冷静在战场上，是不够的。”

她神色渐渐严肃，下面的人也忍不住侧耳聆听。

苏芜开始说道，“在一场战役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保持绝对的镇定，当你看到来自战友或者敌人的尸体躺在你的面前，此前你们从不曾认识，他也和你一样，在过往的几十年间有些辉煌的人生或者幸福的家庭，有些许多的亲朋好友，但是……”

她眯起了眼睛，说的缓，却字字犀利，“但是这一切都在那一刻终结在了你的手里。”

众人心神一凛。

“你能想象吗？生命在战争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微不足道，但是这些人，每一个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人生，终结在你的手里，背负着这样的阴霾，多少士兵从此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自责之中。”

“士兵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每一个，从手上沾上鲜血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对自我的无限谴责之中，哪怕此后过的再怎么安稳，他们都不会，也无法忘记那段岁月。”

众人听着苏芜一句句的话语，心越来越沉重。

“你们清楚自己和平安稳的生活是怎么来的吗？”苏芜问道，却没有人回答。

于是她自己接着往下说，“是前线的士兵用生命硬扛住敌人的攻击，以死的觉悟换回敌人难以推进的防线得来的！是幸存的士兵以一辈子的痛苦折磨心灵煎熬换来的！是无数的先辈以世世代代的守护换来的！”

许多人听到之后都沉默了。

苏芜继续说道，“知道他们为什么宁愿这么牺牲自己也要守住防线吗？他们也是□□凡躯，他们也会害怕，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畏死亡，勇于战斗。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信念。”

“是想要守护的信念。”

“也许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后你们也会踏上战场，届时你们也会感受到他们曾经的迷茫，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即使害怕，也不要退步，因为守护。”

“是想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人，所爱的这片土地的信念，才让你们站在了战场之上。如果有害怕的，我希望你们一辈子都不要踏上那个战场，因为一个畏惧退缩的士兵，甚至可能为一个队甚至一个团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也许你们会说情况怎么可能由于一个小兵来决定，不，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用，哪怕是一个小兵，有时也会被赋予生死攸关的任务，如果这个时候他退缩了，那么对于一场战争而言，无疑是决定性的一个关键点。”

苏芜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沉重，“当有一天你们也站到了指挥台上，不是因为你有多么的厉害，只是因为你得到了这些人的信任。而当你背负着这样一群人的信任，你会舍得去辜负吗？”

不舍得。

众人在心里齐齐地喊道。

“当你手里掌握着这些为了信念为了守护而战斗的士兵的性命，你舍得让他们做出无谓的牺牲吗？”

不舍得。

众人继续在内心呐喊到。

“当你明明有那个能力去拯救，但是却选择了放弃，这固然是在保全实力，但是又何尝不是对他们的一种冷血的辜负？”

“这并不是道德绑架，我也只是基于自己所站的位置做出我最想要的选择，我不会白白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兵牺牲，或许如果没有申请这一年半的假期，我可以挑选出更多的新鲜血液，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兵，但是……”

她伸出手，眸中神色复杂。

“那些已经牺牲的，却是活生生的一条条生命。”

“你们觉得，这每一条生命，背后不是一段人生吗？他们因为什么站到这个战场上，为了信念！我没有理由辜负他们的信任，或者说，我没有权利辜负这样沉重的信任！”

“一个指挥首先要做到的是冷静与镇定，其次是对局势的敏锐分析，他需要置身事外的沉着，但是他更需要的是对每一位士兵的热忱和同样对胜利的渴望。”

“所以当用两种方法都可以支持到援兵到来的时候，我选择自己上场，只是因为我不能看着他们无谓的牺牲。”

“我同样渴望胜利，这是对联邦荣耀寸步不让的执着，但是我的信念同样是守护，当我站上指挥台的那一刻，我不仅要守护我所爱的亲人，守护这片我所爱的土地，更要守护所有信任我的士兵。”

她说的缓，却一字字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中。

“战争固然不乏利益之间的争端，但是普通士兵站上战场，却是为了守护，为了和平。或许利益是战争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但是信念是士兵对指挥信任的最主要因素，辜负他们，就等同于辜负这份坚定执着的信念。”

“以战止戈，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但是没有这种信念，那么想要做到，更是难如登天。这些士兵以后会有九军的骨干，会一步步地成长，如果我为了一己之利，反而扼杀了他们未来的一切可能，那么我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如果我有能力挽救，那么我便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避免我手下士兵无谓牺牲的方法。”

如果有能力挽救，她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流逝？她从来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能够面对这么沉重的信任，无动于衷。

苏芜眸中沉重，却是抬头，一字一句地坚定说道。

“这便是我这么选择的理由。”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这样很傻，但是我不觉得用自己一年半的时光换这群士兵的安稳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很赞赏这位提问的同学这种冷静判断的头脑，但是在战场上，一个少了热血的士兵，是不足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的。”

“我希望这位同学以后也能保持这种沉着，但也希望，每一个现在有意愿将来成为远征军上前线浴血的同学，树立起坚定的信念并为之努力，不然再好的冀愿，在血淋淋的战争之前，会被轻易击溃。”

她的话音落下，台下开始了长久的沉默。众人内心默默地深思，并不言语。

“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苏芜见大家都保持着沉寂，淡淡地说到。

听到她这么说，下面的同学又开始踊跃的举手了。

只不过苏芜却注意到，台下最开始问这个问题的同学眸中多了几分坚定的信仰。

估计，是个好学生呢。

苏芜在心里如是想到，却是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学生的脸庞。

一节课的时光很快就在这样的不断地提问与回答之中结束了。

快下课的时候，苏芜正式结束了提问，并且说道，“正义的战争是为了守护，是为了和平，只要怀揣着这样的信仰，不管是有什么难的关卡，我都相信你们能够度过。”

“祝福你们来上这堂课的每一个同学，能够在未来的日子坚定信仰，并为之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联邦军人。”

“当然，如果有意愿加入九军的同学，就更不能放弃努力了，要知道，九军的招收标准可不低哦。”她说到最后，语气都染上了几分轻松。

于是这堂课真正在她最后的这句话语之中落下了帷幕。

听完这节课的同学有的还在深思，有的开始犹豫，有的却已经坚定了信念，苏芜却没有再多理会，而是径自走了出去。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接下来的日子还有十几个大学的公开课要讲呢。

于是一年之后，忙着宣传所以收获了又一票迷弟迷妹的苏芜就发现，当九军再进行招新的时候，就打破了全联邦军团中报名人数的记录。

在一百章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大家真的不出来冒泡留个言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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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遥碧玖万里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