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三，时间似乎过得更快了，不知不觉间天气就冷了下来。

薛焰还记得去年席暮感冒的事，一看到“寒潮预警”就开了家里的地暖。

席暮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娇气，开地暖太浪费，不过意见还没说出口，就被薛焰“武力镇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习惯，每到课间，薛焰都会在走廊里游荡，然后停在自己教室对面，盯着一楼。

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看不到自己想见的人的，今天也是如此。

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薛焰正要溜达回去，却看到席暮出来，走到了隔壁二班的门口。

随后一个女生从二班走了出来，两人站在教室门口说话。席暮接过了一张红色信封样的东西，放到外套里，回了教室。

直到上课铃响起，薛焰才清醒过来，四肢僵硬地走回了教室。

“你也参加孙妙妙组织的那个社会实践？”柏清玉无意中看到席暮放在桌子上的志愿者证，问道。

“参加。”

市自然博物馆，会定期为来参观的小朋友组织“走进自然”的主题讲座，一般来组织活动的都是大学生志愿者，今年博物馆翻新，客流量激增，讲座的频率和对志愿者的需求也大大提升。

隔壁班孙妙妙的父亲恰好是博物馆的负责人，孙妙妙便申请了这个社会实践，找了感兴趣的同学一同参加。需要的时候，抽出一个小时到博物馆为小朋友们做讲座就可以，不占用太多时间，报酬十分可观，而且可以记录社会实践的学分，对评选优秀学生也有帮助。

不过对席暮来说，是为了挣钱，也是想找个话题，带薛焰去透透气。

他最近一直跟耿猎保持着联系，知道薛焰现在十分“紧绷”，这种紧绷一定程度上与学习有关，但他隐隐感觉，还与自己有关。

而变化的发生，就在薛焰生日那天，难道是自己送的礼物有些暧昧，又或者是自己没忍住叫对方昵称，让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心思？席暮想找个机会跟薛焰好好谈一谈。

“那我们周末一起吧。”

“不了，我约了人。”

“啧。”

“……”

柏清玉的神情过于古怪，席暮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没什么。”

席暮怀疑故事线的关键角色的脑子已经坏掉了。

薛焰周五晚上到家，没想到席暮正在客厅打游戏，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电视上刚刚闪过“Game over”的字样。

“焰哥，能不能陪我玩会儿游戏？”

“不玩了，我还有事。”

“嗯，好。”

席暮说完，也不再说话，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薛焰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正想再看看书，脑海里突然闪过他最后看席暮的画面，茶几上好像有一盒药，想到这再也坐不住，又赶紧回了客厅。

“吃的什么药？”

“头疼。”席暮轻声说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头疼就快去休息，不要打游戏了。”

“很疼，睡不着。”

薛焰坐到了沙发的角落，与对方拉开了一些距离，看着对方的后脑勺。

屋子里开着地暖很暖和，席暮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衣服松松垮垮地坠在身上，从薛焰的角度隐约可以看到露出的锁骨。袖子卷到了小臂，游戏手柄是黑色的，衬托得席暮的手又白又漂亮。

薛焰不由地联想到自己各种各样的梦，有点儿心热。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别人还在不舒服，自己脑子都在想什么？

“焰哥，你是不是不太想见到我。”

“嗯？”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每天学习就很累，要是回家还要看到不爽的人，岂不是更难受了？”

“我没有不想见到你。”

分明想你想得要疯了。

“之前租房子找的中介联系我了，说现在有……”

“席暮。”

薛焰并不想听席暮后面要说的话，出声打断了对方。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焰哥，可以和我说说么？”

“最近有什么很心烦的事情么？”

“也没什么可说的，成绩上不去，我挺烦自己的。”

“成绩的起起伏伏都是正常的，而且我也说过，高考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而已，不要用这种事情来定义自己。”

“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的成绩一塌糊涂，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混日子了，我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

“焰哥，你的存在本身就有意义。”

薛焰一愣。

“我十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去世，休学了两年，继续上学后，就遇到欺凌和暴力。”

“我那时候总在想，要是能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就知足了。”

“直到遇见你，我知道你去找过我们班的人，没有人再敢找我麻烦，我可以有精力学习，取得现在的成绩。”

“也是你给了我现在的家，我可以玩游戏，甚至冬天也可以这么暖和。”

“薛焰，我现在有的全部，都是来自你。”

席暮模糊了上一世和这一世的界限，但是他可以获得的一切，确实都来自薛焰。

“所以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是薛焰，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

薛焰的心脏仿佛被重重捏了一把。

“我做这些，是因为你之前帮了我。”

席暮笑了，“因因果果，循环往复罢了。”

话音刚落，电视上又飘过“Game over”的字样，薛焰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席暮手里的手柄，开了一局。

“混日子又怎么了？只要你过得高兴，就够了。”

“你的鸡汤还挺香的。”

“想喝么？明天给你熬。”

席暮靠在沙发上，打量着薛焰，瘦太多了。

“不想喝。”

“鸡汤馄饨呢？”

“……”

大晚上说这些真是“居心不良”。

房间里只剩下游戏的声音，薛焰流畅地通关，随手关了游戏。

“席暮，如果我只能做一个很糟糕的人，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么？”

你会，一直陪着我，在我身边么？

“愿意。”席暮稍一停顿，继续说道，“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在。”

薛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似乎轻飘飘地落地了。

朋友也好，爱情也好，差距大也好，最后会分别遗忘也好，至少他们此时是互相依靠，互相陪伴，无可替代的。

“最近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算是吧。”

自己猜的果然没有错，确实与自己有关，但席暮隐隐觉得还有原因，他似乎有了一点儿思绪，但却不敢让这一点儿思绪发芽，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明天写完作业，周日带你去市博物馆玩儿。”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席老师小课堂，要听么？”

周日，薛焰跟着席暮去了博物馆，两人直接去了办公区，有几名做志愿的同学正在里面闲聊，见到席暮和薛焰一起来似乎有些惊讶，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出奇。

薛焰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圈子，不过还没来得及尴尬，就被已经签完到、拿好了东西的席暮拉着离开了。

“怎么脸这么红？这里是不是太闷了？等我一会儿，讲完陪你出去透透气。”席暮一边说，一边用宣传册给薛焰扇风。

“哦，不着急，我自己逛就行。”

薛焰感觉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烫极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说话差点儿结巴。

两人很快走到了植物馆，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组织小朋友落座。

可以坐的地方被小朋友坐满，周围又围着不少家长，薛焰原本想在这里等着席暮，顺便听对方讲课的，但在哪儿站着似乎都不方便。正想往远处走走，就被旁边的一个志愿者拦住了。

“同学，你是和席暮一起的么？”

薛焰认出来，这正是之前送席暮东西的女生，被他酸到现在的那个。

“嗯。”

“那正好，还有个垫子，你就坐这里！”

薛焰看着对方放在角落里的小红花坐垫，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盘腿坐下了，“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不客气！”说完，孙妙妙就飞快跑远了，迫不及待跟闺蜜分享这个大糖。

“……”

薛焰一直觉得席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此刻尤甚，专业又不乏趣味的讲解，耐心地回答着每个小朋友的问题。

每次席暮看过来，两人对视的时候，薛焰都会觉得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喜爱便又多了一分。

正出神的时候，薛焰感觉脸上一痒，被人贴了什么东西。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席暮蹲在薛焰面前，看着对方脸上的小红花，露出笑意。

“你讲得太无聊，困了。”薛焰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问道，“贴了什么？”

顺着席暮的眼神，薛焰看到周围小朋友脸上五颜六色的花朵贴纸，整个人都不好了。

“席暮！”

“每个小朋友都有，我的小朋友也要有。”

薛焰原本要说的话噎在喉咙里，他的脸自从进了这里就没能降下温来。

“刚刚看到一个女生，给了我个垫子，是咱们学校的？”

“二班的，这个社会实践活动就是她组织的。”席暮晃了晃胸前的挂牌，“以后拿这个志愿者证，可以免费来玩儿。”

薛焰看着席暮手里的红色志愿者证，又想到自己那天看到的场景，所以，对方当时是在给席暮送这个东西。

“怎么了？”

“没事，我看她挺热情的，在想是不是你的同学。”

“不是一个班的，不太熟。”

两人聊着天，很快走到了恐龙馆。

柏清玉正在帮忙收拾场馆里的东西，席暮带着薛焰走了过去。

“东西留了么？”席暮问道。

“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来找我就是要东西，你得干点儿活啊。”

“要干什么？”

“那几道物理题……”

“知道了。”

柏清玉这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道过谢，二人就离开了恐龙馆，到了游客休息区。

席暮拆了盒子还有里面的包装，将东西塞到了薛焰怀里。

薛焰看着怀里的玩偶一愣，这是以他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里面的小恐龙形象为原型做的玩偶。

前段时间看恐龙主题的电影时，无意中跟席暮感慨了几句，他小时候最喜欢恐龙，他的外祖父会陪他一起看动画片，也会给他买很多玩具。

但是后来因为搬家等种种意外，这些东西都遗失了，外祖父去世后，他都找不什么承载着他们记忆的东西，觉得十分遗憾。

“喜欢么？”席暮戳了戳那个玩偶，看起来质量很不错，他那天看今天活动详情时候才知道的，就让柏清玉帮忙留了一个。

“嗯。”

“我没有看过那个动画片，跟里面的一样么？”

“嗯。”

“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在博物馆里逛了一圈，没有着急回家，顺路去了旁边的游戏城。

上次薛焰在这里玩过，觉得很一般，不过席暮说没有去过，薛焰准备带他去见见市面。

没想到席暮想玩的竟然是打丧尸的游戏，只可惜控制摇杆控制得不好，外加反应慢，死得凄惨。

薛焰抱着玩偶不想撒手，没有去帮忙，就在旁边看笑话。

“左边左边！”

“你要瞄准它的头！”

“跑快一点儿！”

“换子弹换子弹！”

“捡那个补血！”

“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是说这里不好玩么，我看你笑得很开心。”席暮看着屏幕上自己惨淡的分数，面无表情地说道。

薛焰清了清嗓子，心想，那也不是游戏城好玩，是你好玩。

“我帮你。”

下一局游戏，席暮选了双人，薛焰一只手拿着玩偶，一只手操控摇杆，挡在席暮面前，带着对方杀怪。

心里感慨席暮到底是什么游戏黑洞。这要是耿猎他们，估计自己早就去凑人了，偏偏旁边这个舍不得揍，没想到自己还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或许是聊天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周日玩得很放松，席暮明显感觉薛焰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下来。而且在自己的投喂下，对方的气色也明显好了很多。

每天晚自习回来，两人也会再在书房学习一会儿，主要是席暮再带薛焰过一遍当天复习的内容，以及把不熟悉的题型再巩固一下。

“这种题的答题思路一般就这三种，解题的时候先归类，然后找方法，看哪种适用。如果最后还是解不出，也不要多浪费时间。”

“嗯，记住了。”

薛焰已经有些困了，趴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席暮还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

“你这次去B市，什么时候回来？”

席暮之前竞赛获奖，要作为代表准备参加暑期的国际赛。所以寒假的时候，就要去B市，与其他代表一起准备相关的课题。

“大概去三周，会在春节前回来。”

“哦。”

“除了作业，先做我画的题，不会做也没关系，最忌讳急躁。”

“知道了，所以你游戏打得那么差。”

席暮忽然想起，他刚刚在薛焰手机上玩的游戏，又掉级了，薛焰还不知道。

看薛焰已经在刷手机了，席暮收拾了东西，不慌不忙地回了房间，刚一关上门，就听到了薛焰的喊声。

“席暮！”

“你怎么掉这么多级！”

“你出来！”

席暮靠在门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薛焰的心态稳定，外加席暮作为外挂，成绩就跟着稳定了下来，排名在年级中等偏上，比之前好了太多。而且过去的一年都表现得很好，提交的消除处分的申请也很快批了下来。

薛焰松了口气，席暮终于不用再念叨这个了。

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席暮又感冒了。

上次头疼吃药后，感冒的症状一时被压制，没想到隔了一周就严重了起来，直到期末考试结束都没有好。

寒假一到，席暮就去了B市，薛焰则是继续上学补课。

名义上是寒假，但是对高三生来说，并没有放假的氛围。

两人白天没有什么聊天的机会，不过晚上都会视频，有时候是讲题，有时候就是各干各的，谁也不说话。

薛焰觉得这个时候，是自己一天当中学习效率最高的时候。

“这次预填志愿填的哪里？”

“没想好。”

薛焰曾有过冲动的想法，但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席暮大概率不会同意，而且这样也对不起一直努力帮自己的席暮，更与自己想要越来越好的愿景相违背。

他应该去选择最适合的一条路。

“没关系，不要太有压力。”席暮看薛焰一直趴在桌子上，以为对方累了，“今天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席暮。”

薛焰抬起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席暮隐约可以看到对方眼睛有些泛红。心脏莫名揪了起来，席暮将手放在胸口，有些疼。

“怎么了？”

“听说B市过几天要下雪了。”

“我想看雪了。”

“我们在B市过年吧。”

于是薛焰补课结束后，就带着行李去了B市。

席暮的工作也结束了，他在那里多待了几天，等着薛焰过来。席暮还特地问了组里家在B市的人，哪里比较好玩，一一记录下来，准备留给薛焰挑选。

他们计划在B市待一周，初三回去。

两人在B市走走停停，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遇到好玩的就多看几眼，遇到好吃的就去吃，聊聊小时候做过的蠢事，谈谈这些年遇到的烦恼。

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好像再也找不出比对方和自己更亲近的人了。

除夕当天，两人找了一家山顶的民宿，俯瞰城市的万家烟火。

“可惜这里不能放烟花，不然拍照挺好看的。”

席暮端着热好的牛奶回来的时候，薛焰正在开放阳台上调整手机角度拍夜景，就穿了一件毛衣，手被冻得通红，“穿这么少不冷么？没有烟花不可惜，你发烧了，没办法出去玩才可惜。”

将牛奶塞到对方手里，席暮进屋拿了羽绒服和帽子出来。

“是啊，这里的冬天，挺冷的。”薛焰轻声说。

你每年冬天都感冒，这里这么冷，该怎么办呢？

“你很喜欢这里的？”

“大城市，谁不喜欢，好吃的多，好逛的地方也多。我以后也想到这里生活。”

你在这里，我当然喜欢这里。

“嗯，我知道了。”

“嗯？”

不过席暮没有再说话。

薛焰捧着热牛奶，忽然觉得周围有点儿太安静了，他还没有过过这么安静的除夕。

“天气预报也不准，都没下雪。没有雪看，也没有烟花看。”

“抬头。”

天空漆黑如墨，星河格外璀璨。

“我不喜欢下雪，下雪很冷，我还总被按在雪地里，不太体面。”

“那现在呢？”

话音刚落，雪花便悠悠地落了下来。

“席暮，我们再堆个雪人吧！”

两人相视而笑。

现在，遇见你，凛冬散去，星河长明。

凛冬散去，星河长明。来自网络，也是席暮和薛焰故事的灵感来源。

感谢憧＂未小天使的营养液，感谢留下评论的小天使们～会继续努力哒[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