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73年.冬
这是慕容冲被俘入长安的第三年。殿中传来嬉笑声,符苓儿掀开锦帘,正见兄长符晖将朱红披风掷向一个半跪着的身影。
“还敢躲!”符晖的银刀挑开少年衣襟,却在触及锁骨时被符苓儿扣住手腕。“三哥哥且慢!”少女细嫩如葱尖的手扯住符晖的衣袖轻轻摇晃,莹润粉白的面上带着烂漫的笑意。
“哼,做甚拦我,这竖子仗着父王的宠爱,哪里将你我放在眼里!”半大少年还未褪去变声期的稚嫩,他甩开符苓儿的手,满脸的气愤与不甘怨。
符苓儿这才向地上跪着的人望去,那少年低垂着脸,扣在地上的指尖因为冬日微微泛青泛红,看不出什么模样,“你就是慕容冲,抬起头来”符苓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却还是在看到这鲜活漂亮的少年时恍了恍神
她想到了草原月光下湖泊里洁白的盐,纯净圣洁,修长的脖颈显得他气质高华,柔和俊秀的五官异族人的眉眼轮廓,粗中有细,无一不恰到好处,比汉人白净几乎透明的肌肤显得他不太真实,眉眼上扬的弧度中和了他的秀丽,这个恭顺的少年郎,目光没有停留在茯苓的脸上,与她想象中桀骜的慕容冲完全大相径庭。
慕容冲的一生裹挟在血色烟尘里,从金阶玉阙到锦帐囚徒,大仇得报后一朝黄粱梦碎,惨烈屈辱的一生使他的怨念不得往生,渡化他是大功德一件,只不过,姮这次的身份…………很是头疼啊
“曲意逢迎,毫无男儿血性的败类,苓妹可不要被他迷惑了”符晖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慕容一族蒙天王恩德,冲感激不尽,不敢不敬”将屈辱咽进喉咙,化作一句句无比恭顺的话语,茯苓知道,隐忍是慕容冲唯一的出路,也许三年的时光,将他的自尊赶到无人能触及的角落,麻木也是一种抵抗。
她将符晖拉到一旁,附耳过去悄声道“三哥哥,你是个好男儿,好男儿又何苦作这些口舌之争,父王仁德,如今重用慕容一族,可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教父王生气”符晖乃苻坚的庶次子,冲动易怒,敏感自大,因为父亲对慕容冲的宠信,时常讥讽奚落于他,符苓儿虽也是庶女,可母家受天王器重,生的漂亮机灵,苻坚很宠爱她,符晖对她的话还是听从的。
“父王!”茯苓儿余光撇到殿外被内宦簇拥着的身影,那身影撩开锦帘,径直走来,他不理茯苓,朝着地上的人影看去,面色阴晴不定,想伸手去扶,只是儿女当前,不好显得亲近恐折损了威严,命内宦扶起慕容冲,茯苓才发现慕容冲挺拔的身姿竟比符晖还高上一截
“符晖,内学的课业可有完成?何故到这里惹事生非,你的书学到狗肚子里了?”他身材高大,却生了文雅的一张脸,看上去不像大王,倒像是个文士,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宽和,显然苻坚对慕容冲颇为喜爱,只不过他斥责的话,只会教符晖更愤怒,继而变本加厉的针对慕容冲,符晖怨愤地盯着慕容冲,抿着嘴想要说话,被茯苓拽了拽,不情不愿地跪下。
“回父王,三哥哥与儿一同打雪仗,不小心惊扰了冲郎君,儿正向他赔罪呢,不想冲郎君竟跪下请罪…”慕容冲的目光第一次停留在茯苓身上,韶龄年华的少女鲜活灵动,晶莹剔透的面庞上满是天真无辜,颠倒黑白的话语一气呵成,这三年的残酷已经教会了慕容冲,在这所宫殿中,任人宰割的鱼肉,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抵抗,只会换来更多的羞辱。每一日,他都在努力克制心中压抑着的不甘与怨恨,将自己的感受深埋在心,不敢教任何人探究。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慕容冲。
“惊扰了二位殿下,冲惶恐,请天王陛下责罚”慕容冲宛如惊弓之鸟般,诚惶诚恐地跪下,苻坚忙将他扶起,握住他通红冰凉的手:“凤皇,寡人知你素来乖巧谦卑,定是两小儿顽劣!”茯苓不由感叹,缘份还真是奇妙,苻坚对慕容冲的喜爱不像是见色起意,他自比如尧舜那样胸怀宽广的圣主,无论是他曾经的敌人,他的臣下,或是他的手下败将,都会臣服于他的恩德品格,慕容冲的恭顺极大地取悦了此时正志得意满的天王苻坚。
符苓儿起身拉过苻坚的手臂,孺慕得依畏着:“阿父,儿已经半旬未见您了,您忘记答应过玉奴的吗?”作为子女众多的天王,他忙于统一的政事,不一定能记得所有儿女的名字,但凭借着多年的讨好和积累,茯苓儿还是颇为受宠。
“宋牙,将寡人的龙镶将军牵去围场,再挑两匹温顺的,今日雪景甚好,马踏风雪,别有一番趣味”苻坚抱起茯苓儿颠了颠:“玉奴儿又重了些,寡人一言九鼎,如何能忘了你心心念念的神驹”
“父王,儿要自己选!那等温顺,毫无气节的马儿,人人都可骑,儿要来何用?”茯苓的话让他放声大笑,他的笑声疏朗开阔:“哈哈哈哈,好玉奴!有志向!”少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慕容冲觉得每一刀都在往他心口扎,他握紧了拳,默不作声,回头与被罚跪在殿中的符晖对视一眼,跟上了父女二人的步伐。
茯苓知道,对于此时的慕容冲来说,再多的关怀同情他都不会感激,相反,只会让他更加轻蔑厌烦,无论她做什么,待到长安城破的那一天,符式一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符苓提着浸透羊乳的素纱裙裾踏入马厩,来回探索:“早听闻鲜卑部族的骑兵悍勇无双,冲郎君乃鲜卑儿郎,父王,不若让冲郎君替儿相马,考考他的眼力,能否为儿寻得一匹像龙镶那样的神骓来?”
苻坚示意慕容冲前去,他认真的来回打量,停在一匹赤色马前,乌孙进贡的赤焰骓磨咬着铁链。这匹额生白章的汗血马刨着青砖,金铁交鸣声撕开凝滞的暮色,像在嘲笑墙外那些被踢碎肋骨的驯马师。
苻坚命马场令去牵马,那马场令踌躇的上前:“回天王,这匹马年岁小性情暴躁,奴伺候草料时,险些被踢了几回,殿下金尊玉贵,恐损伤贵体。”
“这匹马虽比不上父王的龙镶,野性难驯,不过我很喜欢,就它了!去将它牵出来,磕了碰了也怪不到你头上!”那马儿还未成年,鼻子里打着哼哼,似乎马厩也困不住它,茯苓儿倒是看不出这匹马儿有什么特别之处来,只觉得它像初入王宫的慕容冲一般桀骜。
苻坚并未阻拦女儿降伏烈马“父王,咱们打个赌!若是儿降伏了这匹马,父王可要应儿一个条件!”两个马奴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马儿。
“你这鬼精的丫头,诓走一匹马不说,还甚多要求!若你能降伏它,寡人应你便是!”想也不是那么好驯服的,大话都放出了,可不要给丢丑!
“你们都退远些罢”“她将一块和田玉扣塞进马嚼铁,翻身跃上光裸的马背,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好姑娘!”赤焰骓琥珀色的瞳孔骤缩,马鼻喷出的热气灼灼,赤焰骓冲出马厩的刹那,符苓散开的长发缠住惊马监的铜锣。整个驯马场都在震颤,赤焰骓扬起的铁蹄悬在她鬓边三寸,突然嗅到她袖中飘出的白芷灰,她伏低身子去抚马颈逆鳞,赤焰骓却突然人立而起。符苓来不及勒缰,枣红马瞳里映出她翻飞的杏色裙裾
后背着地的瞬间,和田玉正撞在碎石上裂作两半。赤焰骓受惊的铁蹄擦着她耳畔掠过,削断三缕青丝,血珠溅在裂玉表面
“孽畜!“马场令的套索凌空飞来,却被符苓喝止:“不许动它!”她以断弦姿势滚进马腹下方,染血的指尖突然探入赤焰骓伤处,惊马前蹄悬在她心口三寸颤抖,符苓嗅到马汗里混着沉水香,赤焰骓突然哀鸣着屈膝,符苓趁机翻身扣住马牙关,将半块裂玉塞进淌血的嚼铁。
符苓咽下喉间腥甜,攥着半块残玉轻笑:“好姑娘,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再次翻身上马,伏在马耳畔哼起西凉小调。慕容冲看见那匹撕破十张绊马索的烈马,竟乖顺地低头蹭少女染血的罗袜
“父王!儿幸不辱命!”茯苓儿意气风发,跳下马来,指了指赤焰骓,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慕容冲“从今以后,它是我的了!父王为它取个名罢!”裙摆上一大片的血迹看着煞是惊人,苻坚撇了眼赤焰:“玉奴得一神骓!可喜!不过这畜牲太过悍烈,该多教化”
“父王可不要唤它畜牲,儿不爱听!”苻坚摇摇头失笑:“凤皇果然好眼力,这匹马既是凤皇所相,你为它取名罢”
“回禀天王,此马乃青海湖海心山培育的“青海骢”后裔,其祖为波斯天马与高原牦牛杂交所生,足踏雪原如履平地,夜行千里眸含星辉。通灵性,见旧主恨事则狂,遇英魂遗物则悲,故冲以为取“参合骓”,承吐谷浑育马秘术,更藏驯服之法于典故。天王得此马,如握西凉命脉、鲜卑遗民”少年的一字一句条理清晰,一举一动间说不出的韵律惑人。他不放过任何一个以表忠心的机会,感恩戴德,俯首帖耳,可茯苓知道,一笔笔账,可都算在符家人的头上。
“参合骓?儿还以为哪个老将军的座骑呢!依儿看,父王的龙镶将军,只闻其名便知道多神威呢!儿的马是雌马,叫凤镶将军可好!龙镶,凤镶,真是天生一对!父王,你依是不依?”苻坚正犹豫,茯苓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盯着慕容冲:“冲郎君,你说呢?”
茯苓的话句句诛心,其中隐含的羞辱,让慕容冲险些维持不住表情,他闭了闭眼,努力维持着冷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殿下喜欢便好”心中不由地恨上了茯苓,还有种说不出的复杂难堪,在这样一个冰雪玉人般的少女面前,他却只能以色侍人,明明他长茯苓两岁,他处处小心谨慎,她却践踏着慕容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既然凤皇说好,那便依玉奴!赤焰骓赐名凤镶将军!”苻坚果然很给慕容冲面子,以示恩宠。
“父王,可不能厚此薄彼哦,冲郎君替儿相了匹好马,合该有赏才是!”
“依玉奴看,赏什么好呢?”
茯苓眼珠一转“不如,父王送他一匹好马,也不算辜负了鲜卑儿郎的一身好骑术,儿骑术欠佳,若是冲郎君肯指点一二,儿感激不尽!”茯苓便是要无孔不入,不放过任何接触目标的机会,厌烦也好,怨恨也罢,只求能引起慕容冲情绪的强烈起伏。
符坚并未作答,只是目光不住地往慕容冲茯苓二人看去,茯苓的话引起了苻坚的警觉,少年慕艾,玉奴娇美,儿郎俊俏,不由地心底生出了防备,只恐这少男少女相处久了,生出些事端,他看不出喜怒,向慕容冲开口:“凤皇,你可愿?”
在苻坚身边待久了,慕容冲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茯苓的话惹得苻坚不快,他想起触怒苻坚的下场,脸色一白,跪下回秉道“冲阔别草原多年,骑术早已生疏,只怕不能担待,请天王为殿下另寻高明”
苻坚心情这才由阴转晴,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茯苓想起慕容冲的姐姐,清河公主,又央求着苻坚同意她常去请教琴艺,折腾了大半天,回到寝殿,她修习起北冥神功,这是她在武侠世界里,渡化了逍遥子的功德,姮获得了逍遥子的全部寿命以及他的武功绝学,如今她不仅需要渡化目标,还需要得到目标至死不渝的爱。
姮没有一点安全感,随时可能爆发的血腥政变,屠城暴行,无处不在的阴谋,饥饿,贫穷,疾病,让她心力交瘁,以至于对这个世界毫无兴趣探究,在五胡十六国的乱世中,民族矛盾,权利斗争,易子而食,礼崩乐坏,人的精神状态,心理多少会出问题,并不是身处和平年代的人可以理解的,就像黑暗森林,即便是父子,母女,兄弟,血缘亲人之间也需要互相防备,人饿极了就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什么事都可能干出来,这导致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毫无信任可言,她需要防备的太多了。
“大师!”
“智脑已上线请求数据传输
宿主本次任务为攻心,渡化,任务难度sss,由于时代背景混乱,智脑将为宿主提供心理分析,情感咨询,追踪定位,制造机会,宿主需要解锁第一阶段任务——情难自禁,由于宿主级别不达标,请遵守以下规则:
1.不得干预目标命格
2.不得改变剧情
3.不得阻碍目标应有的劫数
以上,鉴于本任务难度较大,智脑将提供一次改变劫数的机会,请宿主酌情使用。
望宿主功德圆满,早日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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