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辰知道系统一定会再次为难他们，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上线，苏景辰再次看到一片狼藉的百兽部落。

但这一次，百兽部落里的半兽人们不再像第一次那般因看到苏景辰而欣喜，也不再感谢保护苏景辰离开的顾言风。

苏景辰察觉那些眼神变得闪烁，情绪挣扎，表情微妙，仿佛在看两个曾经崇拜却临阵逃脱的懦夫。

失去了犀牛酋长，顾言风就是唯一的酋长，理应留下来保护百兽部落。

但大家都知道，小黑大人的重要性，因此内心责怪顾言风，却又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顾言风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就是留下来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怎么会这样？”苏景辰喃喃自语道。

受伤的黑虎半兽人捂着流血的胸口，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黑大人没事就好。”

只要苏景辰没事，就算他们的命没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再看向顾言风，黑虎半兽人的眼神就变了些许，多少带了几分嘲讽，认为顾言风不配当这个酋长。

苏景辰皱眉。

这样的场面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百兽部落原本就被抢过一轮，伤亡惨重。如今被抢第二轮，受伤的半兽人就更多了，根本找不到完好无伤的半兽人。苏景辰没办法置身事外，只能耐着性子先帮部落里的半兽人包扎伤口。

伤口非常真实。被兽爪划破的伤口，红肉外翻。浅的伤口已经止血了，结出了淡淡的痂。深的伤口能清晰看到里面的白骨。最令苏景辰难以置信的是白骨竟然也被划了一道口子。苏景辰能够想象出，如果指甲再用力一点，能把人的手臂直接划断。

这样的武力值实在是太恐怖了。

苏景辰甚至会想，这么强大的存在，他要如何击破？如何报仇？

兽爪可以说是最简单的皮外伤。那些被拳头击中的内伤，苏景辰是束手无策。而那些踩踏、火烧导致的损伤，苏景辰更是连看都不敢看。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平日里连一只鸡都没杀过。骤然看到那些伤口，苏景辰就生理性地开始反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呕吐。

苏景辰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明明这个世界那么安全，还不如第二个世界时可怕。

苏景辰吐了好几分钟，直到自己再也吐不出东西，才好受些。

小灵鸟用仅剩的一条胳膊给苏景辰递水，“小黑大人，先漱漱口吧。”

在这次抢夺里，他的反抗遭到了毒打，一条手臂直接被打得粉碎骨折，只能截肢处理。

“谢谢。”苏景辰接过那杯水，却觉得自己接了重重的“一巴掌”。

他被称作小黑大人，是百兽部落里人人仰慕的黑猫半兽人。却是连续两次在最关键的时候临阵逃脱。

虽然这事和他无关。他和顾言风是一个需要正常作息的人，总得去吃饭休息。可这世界的人……

苏景辰垂下了头。

这世界的人又不是真的人，都是数据而已，他为何要难过？

苏景辰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摆脱不掉的怪圈里。理性无法说服感性，并有理性逐渐被感性吞噬的趋势。

苏景辰漱了口，去找这世界的唯一真实顾言风。

不找还好，当他看到顾言风忙前忙后地去照顾那些伤者，默默承受着周遭的言语质疑，并一遍遍道歉时，苏景辰内心生出了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为什么要道歉？

都不是真实的人。

为什么要道歉？

这一瞬间，内心的恐惧感覆盖了理智。苏景辰冲了过去，一把捉住顾言风，将顾言风拽离。

顾言风没有挣扎，任由苏景辰将他拽出百兽部落。

走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苏景辰才停下来。

苏景辰转过身，看向顾言风。顾言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苏景辰。

对上那双冷静的眼睛，苏景辰顿时涌出了一股无力感。

他挣扎，害怕自己入戏太深，急急忙忙拉着仿若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的顾言风，可结果，顾言风很清醒。

只有他自己傻又蠢，分不清两个世界的差别。

“我懂。”顾言风抱住苏景辰。

手轻轻抚摸苏景辰的头发，小心翼翼避开那一双黑猫耳朵。温柔无比。

苏景辰搂住顾言风，越来越紧，“我们回去吧。不玩这破游戏了。”

苏景辰的手指掐在顾言风的后背。他真的很害怕，怕自己有一天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将两个世界混淆。

“我要留下来。”顾言风给出了一个苏景辰不想听的答案。

他身上的病还需要靠系统解决，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来，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紧紧握住。

苏景辰推开顾言风，难以置信地看向顾言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顾言风点头，眼里都是清醒。

苏景辰抿唇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顾言风什么都知道，能够让顾言风选择留下来，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可顾言风不主动解释，说明顾言风并不想对他解释。

没人想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无论多么亲近的关系，他始终是一个外人。

苏景辰开始想要抓狂。

他想起了父母的离婚，无论他多么努力，父母最终都没有要他。

苏景辰知道离婚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可为什么要抛下他，把他丢给长辈，自己却找了一个新家庭，生儿育女，将他该得的爱给了那个小小的婴儿。

苏景辰越想越偏激，并把这种情绪转移到顾言风身上。

“我不玩了。”苏景辰抛下一句话，逃似的回了现实世界。

他不想再留在这个世界，他怕自己会被继续影响，做出那些不理智的行为。

顾言风目送苏景辰离开之后，回了百兽部落，继续帮伤者包扎。

他想要信任系统。

顾言风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天真幼稚，但上次被父母逼着去医院再检查，顾言风对比新旧两份病历，发现病历上的数据变化不大。这说明他的病有了一个缓冲期。

医生不知道系统，只说这是他的身体进入了平衡，让他继续保持现今生活，同时积极治疗。

顾言风却是意识到系统可能真的有用，并不是他大哥寄过来的恶作剧。

顾言风以前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现在不行，他贪心地答应了和苏景辰在一起，就要努力活下去，捉住一切能够让自己活命的办法。

*

回了现实，苏景辰就将仪器脱下。

顾言风还躺在身旁，在另一个世界里努力。

苏景辰坐起身，又躺了回去，静静看着天花板。

重新感受现实世界，苏景辰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有更加清晰的大脑思考问题。

他觉得顾言风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而且这件事非常大，大得能让顾家共同放下同性恋的成见，放任顾言风和他在一起。

并且系统关系着顾言风的利益，因此顾言风在另一个世界才能那么清醒，目标明确，没有过多因为百兽部落被两次抢夺而入戏太深的悲痛。

苏景辰是艺术出身，小说写得不好，却不是个傻子。

他瞬间就想到韩剧最经常出现的不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