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优雅，走路慢。

苏景辰也没有什么不耐烦地方，慢慢扶着往外走。

老式小区是不能进小汽车的。小区的正前方连着马路，没有能够长时间停车的地方。

司机知道顾母走路慢，上车也慢慢悠悠的，在附近找了个偏僻的小道停车，以免阻塞交通。

他们有钱，却也是要遵守规则，不然哪天上个新闻，影响可不小。

顾母就是一个家庭主妇，没什么架子，多走几步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年轻人不一定愿意陪老人慢悠悠走路。

越是这种时候，顾母越觉得苏景辰不错。

有自己的个性，却也是个孝顺的。

顾母忍不住感叹，可惜自己儿子没那个福气。不然两人这样一生也挺好的，除了没有孩子这件事可能有些遗憾之外，其他也都没什么。

苏景辰不知顾母这么多的感叹。可就算抛开顾言风的事情，还有多年的邻居情谊。苏景辰也觉得多照顾顾母一些是应该的。

司机看到慢慢走来的顾母，当即下车等待。

顾母走到车边，司机拉开车门。

就在苏景辰以为事情能结束时，一个提着菜袋子的中年阿姨笑着凑到顾母身前，“哎呀，真是顾婶子你啊，看着年轻了好多呢。如果不是这车牌号，我都不敢认了。”

顾母瞧见来人，笑着打招呼。

只是苏景辰能够看出，顾母的笑容有几分尴尬，显然不想看到来人。

苏景辰朝中年阿姨打了声招呼，便帮顾母说话，“顾阿姨，刚不是说家里还有些急事吗？赶紧回家吧，一会儿中午，可能会堵车。”

“对。抱歉啊，我还有些急事。”顾母连面前的中年阿姨的称呼都叫不出，可见关系真的很淡。

中年阿姨好不容易才遇上顾母一回，哪能错过这种拉家常的好时候。

她连忙说：“顾婶子你不是托人找医生给你家二儿子看病吗？我外侄子知道一个很好的大夫，刚从国外回来。我给你留联系方式。”

中年阿姨非常热情，说着就要掏出纸笔，给顾母留联系电话。

她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关于顾家的消息，若能卖个人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顾母没想到她最想要掩藏的地方就这般轻易被对方戳破，她尴尬看向苏景辰，然而却发现苏景辰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倒平静得让顾母更加心慌了。

顾母就算是个家庭主妇，平日里出去买菜，没少和菜贩斗智斗勇。

见苏景辰的模样，顾母便知道苏景辰早已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顾母叹了一口气。

心想这世界上没有谁是蠢人，不过是为了爱而装不知罢了。

顾母没有再装，干脆地要了联系方式。

不过在苏景辰想要离开时，坐在车上的顾母说：“小辰，若没什么事，上车聊一会吧。”

苏景辰想了想，只好上车。

豪车的行驶很平稳，隔音极好。门窗一关，苏景辰几乎听不到街道上的声音。

本该舒适的宁静却让人更不舒服。

“小辰什么时候知道的？”顾母问。

她可以肯定顾言风没有说，顾家的人和苏景辰也不是那么熟悉，想来更不会说些什么。

“有一段时间了。”苏景辰摸摸后脖颈，“就那样，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想到了。但我没去查。”

或许更早之前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只不过当时的苏景辰没有察觉。直到意识被时间酿泡，散发出酒香，苏景辰才恍然，原来事情不太对头。

苏景辰的话倒让顾母不知如何回应了。

想到了，却没去查。说明这事对苏景辰而言，不是一件值得去查的事情。

只有一件无论结果怎样，都不如现在的事情，才会让人不愿意去追查。

换作别人，顾母还能往坏的方向去猜。

但苏景辰算得上知根知底，又有幼儿园的事情在前，顾母没有怀疑苏景辰对顾言风的感情。

而人，也不过是活那么短短的一百年而已。

既然苏景辰已经说了这事他不在意，那么顾母再要说些什么，反倒显得刻意了。

思索半天，顾母才挤出一句，“小辰真好。”

车内气氛有些压抑。

苏景辰没有责怪顾家隐瞒的意思，从顾言风和顾家突变的关系来看，顾母知道顾言风生病也早不了他太多。

顾言风没有那些不良的爱好，除了回家就是上班，行动轨迹简单，苏景辰傻了才猜不出。

苏景辰想了想，问：“有做治疗吗？”

顾母没想到苏景辰会这般问，回答：“医生说没有必要。”

病情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做治疗倒不如保持开心。有些人身患癌症好几年都没什么感觉，甚至还能活到中年。反倒有些积极治疗的人因为忧思过度，使得病情加剧。

医生也是觉得顾言风如今年轻力壮，行动没问题，外表看不出任何病，可见体内保持了一定的平衡。

与其去做那什么治疗，不如等病发再进医院。至少现在活得像个正常人。

医生也不过是在赌，赌一个万一。

话是这般说，顾母还在寻找医生，就证明顾母还是想要治疗顾言风的病。

*

苏景辰不知自己如何回家的。

他觉得自己也算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因为医生没有宣判顾言风什么时候就得离开。

万一顾言风一不小心就活到了六十岁呢？

这么四舍五入，和一辈子也没差。

苏景辰不知如何面对顾言风，顾言风回来却是表情严肃。

“知道了？”苏景辰看到那表情，便明白了。但他有些意外顾母居然会对顾言风说这件事。

“嗯。”顾言风点头。

出乎苏景辰意料的是，顾言风掏出手机，将手机里的短信递给苏景辰看。

“系统说的。”顾言风声音平静，却是有着几分埋怨。

苏景辰听见，连忙接过手机。

果真如顾言风所说那般，上面有一条空白号码的信息，上面只写了几个字：苏景辰知道了。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想要猜出答案不难。

苏景辰想了会，才慢慢地说： “快三个月了。”

顾言风明白苏景辰想说的话。

快三个月了，下一个世界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沉默片刻，顾言风说：“系统说能救我。”

这事情对于顾母顾父他们很难理解，不过他相信苏景辰能明白。

“你信吗？”苏景辰反问。

他有一瞬间很烦躁，觉得顾言风居然会信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可他又很无力且清醒，正是因为这个病难治，顾言风才会怀揣最后一丝希望，把希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上。

顾言风没有再说话，只是抱住苏景辰。

人很渺小，什么都做不了，无力得只能抱住自己所爱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