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壁上被轻轻敲了两下,段伏安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进来,“喂,小病秧子,好点了没?”
司黎还没说话,年糕这小丫头就气鼓鼓地掀开了车帘一角,“你说谁是病秧子?!”
段伏安失笑,赶紧求饶,两人你来我往地绊着嘴,司黎在一边乐不可支。
年糕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也不知道段伏安的身份,司黎说是她捡来的,她也没有丝毫质疑。刚开始看段伏安气度不凡还有些拘谨,慢慢地就熟络起来了。
司黎靠在马车壁上,玥儿细心,怕司黎受凉,在里面铺了厚厚的毛毯,马车壁上都有软垫,可以软软地靠着,稍有颠簸也不怕,舒适又暖和。
她静静坐着,忍着心口的绞痛。司黎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她强忍着,打起精神出来游玩,兴致勃勃到处逛,年糕和玥儿私下里忧心忡忡,到处给她找大夫,寻找珍贵的药材,司黎都知道,也没拆穿。
她虽然知道自己不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了,但让她们安心一点也不错。再者,司黎也想在这段时间尽情地享乐,不想怀了兴致。
云城不大,马车行驶了大概一刻钟,就到了城郊,云城特有的赏花会就在护城河边举行。
赏花会算是当地的习俗,就如同正月十六“溜别病”一样。有些地方正月十六会结伴出门遛弯、散步,寓意驱走晦气,免受病痛。
赏花会也并没有固定的集会,只是大家都习惯于聚集在花开得繁盛的地方赏花摘花。
护城河上架着几座石桥,两边都是大片的花田,司黎被扶着下了马车,踏到地面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地举目四望,欣赏其四周的景象来。
云城山水环绕,风景宜人,这里并不算繁华地界,所以就算是全城活动的盛会,也不显得拥挤喧闹,很适合司黎。
她看着满目的春花娇艳,也忍不住被感染,有了同大家一般的好心情。
段伏安已经派人把马牵到一边,自己脚步轻快地跑到司黎身边,和她并肩看着周围的景色。
年糕小姑娘则扶着司黎的胳膊,莫名对旁边这个死皮赖脸的人满脸敌意。
司黎身上穿的比其他人要厚一些,看起来有些畏寒,此时脸上稍稍透出些红润,不复之前赶路时的苍白和虚弱,段伏安随意转头看向她,却顷刻愣在了原地。
“你……”他下意识开口,又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脑袋一时有些乱。
司黎却完全没在意她,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这样开阔的美景了,以至于突然见到,倒让她有些茫然若失。那种感觉,就像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期待光明,可温暖美好的阳光真的照在身上的时候又会觉得无比刺眼,完全睁不开眼睛吧。
这两个人各自出神,只有唯一清醒的年糕小姑娘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
赏花会大多是一家老少共同出来,胳膊上挽着简单的各式花篮,像司黎她们这样两手空空就过来的倒是不多,一看就是外地人。
司黎她们确实也没想摘多少,最主要是过来游玩,观赏的,不过这里的花确实漂亮,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花种,可却十分漂亮,尤其适合一大簇放在一起,各色花瓣搭配起来,其乐无穷。
所以三人很快就稍稍分散开,就连段伏安都神神秘秘地,念叨着去搜寻自己喜欢的花了。年糕则是想要按照当地的习俗,摘一些装饰屋子。花香扑鼻,制成香包也非常合适。
司黎自己就很无所谓地摸鱼,三人都待在彼此视线范围内,但难免分散开一些距离,司黎逛着逛着就上了那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石桥。
桥上石栏上雕刻着复杂的各种吉祥花纹和图案,司黎就趴在桥上看了一会儿流动的清澈河水,就蹲在桥上看那些精细图案。
此时这边人不算多,旁人都零零散散地在岸边花丛里,桥上几乎没有人经过,司黎蹲在那里细细观察,心中感叹工匠神鬼莫测的技艺。
她抱着膝盖看得出神,自然也就没发现,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
那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平时看着气场强大,可此时蹲在那里,才发现她的身子原来那么单薄,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团。
秦风眼前仿佛忽然一暗,整个世界都昏暗下来,仿佛身处在夜色浓重的晚上,湖边的宫灯映出一道小小的身影,可怜兮兮地蹲在湖边,埋头小声哭泣。
现实与记忆交融,那一刻,画面竟无比清晰,却又瞬间模糊了秦风的眼睛。
过去的画面重现,可这中间横亘的世事无常,那么多年错位的时光,给他们之前凿出一道巨大的沟壑,秦风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错过的光阴,消弭他对他的小姑娘,造成的伤害。
他只觉得无力。
司黎什么都没发现,自顾自低头蹲着,眼神也开始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那道灼热又纠结万分的视线。
最先发现秦风一行人出现的,竟然是段伏安。
段伏安刚刚找到一朵极其精致漂亮的花,浅粉色的花瓣娇嫩欲滴,香气淡淡的,却很特殊。
他回头想给司黎看,视线扫了身边一圈,却只看到埋头摘花的年糕,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司黎的踪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瞬间皱起,跑了几步,目光四处搜寻着。
他往最近的石桥的方向跑了几步,还没看到司黎的影子,倒是先发现了站在河对岸的秦风。
段伏安呼吸一滞,眼睛瞪大,大步往石桥上跑,担心是秦风把司黎带走了,想过去质问秦风。
可刚刚跑到石桥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发现背对着秦风,蹲在旁边出神的司黎,他感觉快步跑上去,把司黎拉起来,护在身后。
司黎正出神,突然被他拉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抬起头皱着眉头正要开口询问,便看到段伏安眼神凶狠又严肃地盯着她身后的某个方向。
秦风早知道段伏安在司黎身边跟着,刚刚过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到他。可段伏安面带警惕地把司黎挡住的时候,秦风看着司黎被段伏安拽着的手腕,瞬间眯起了眼,身周气势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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