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九昭就醒了,她盯着床幔看了半天,才彻底回想起来昨天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拉着谢宣的袖子不松手,跟着谢宣喊秦国公舅舅,非要谢宣喊自己九昭……
真的没脸见人了。
她看向放在自己旁边的玉盒,想:或许昨夜醉酒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她下定决心站在了谢宣这边,既然如此,这份礼物也该送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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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来的时候九昭正盘腿坐在踏上编一根细绳,她听见通传以后头都没抬,说:“殿下请坐,我这边马上就好,你们都出去吧。”
谢宣挥手让自己带来的人都出去,坐到九昭面前看她编的这个细绳,她的动作算不上熟练,但是有条不紊一点错都没出,反倒是比那些擅长做这个的女子动作还要稳许多。
九昭衡量着长度差不多了以后抬头说:“来,手给我。”
谢宣疑惑的把手伸了出去,九昭拿绳子在他手腕处衡量了一下给这根细绳收了尾,打开放在一旁的玉盒开始串珠子。
九昭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殿下还记得我先前说,我是因为察觉到天机有变才下山的吗?”
谢宣点了点头说:“记得。”
“当时没给你仔细说,天机有变不是因为科举出事,而是因为在几个月前出了一场变故。我拿不准这个变故是好是坏,才决定亲自下山看看。下山以后没多久我就发现柳慧是那个变故,她现在帮着三皇子争皇位,也就是说这个变数已经影响到了皇位之争。”
谢宣脸色难看的问:“国师的意思是柳慧可能会帮着谢完登基?”
九昭串进去了最后一颗珠子,开始收尾,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变数这个东西是很神奇的,时光倒流,天赋异禀,异界来客,记忆恢复,所有这些都可以算是变数,我昨天同她见了一面,她的时光应当是倒流了,或者说是提前知道了后面的事情。”
“就像是国师的占卜一样能够预知未来?”
九昭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我无法预知到和我自己有关的事情,她应当是提前知晓了以后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
知道了以后的事情,就帮着谢完夺嫡是吗?
谢宣心里涌起一团怒火,想要摔杯子却在出手以前被九昭轻轻的摁住了,温热的触感一下子唤回了谢宣的神智,他无力的放下杯子,问:“谢完会在她的帮助下登基吗?”
九昭摇了摇头,平静的说:“柳慧所知道的未来,是她不知道这一切的情况下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她知晓了一切做出了改变,那个所谓的未来也就不作数了。若是她不知道这一切,不擅自行事,我就不会下山参与这一切。”
九昭把自己编制了一早上的手串戴到了谢宣的手腕上,一字一顿的说:“既然我来了,她就再掀不起风浪了。”
她一手占卜之术无人能比,但是这些年来她只预测天灾这些无法更改的事情,只查看已经发生之事,就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占卜到了做出举措了就不会再发生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从懂事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这个道理。
柳慧不懂,她就教她明白这个道理。
谢宣看着一字一句仿佛在发誓一般的九昭,心里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只留下雄心壮志与满腔爱意。他看了九昭许久,像是要把她刻在脑海中一样,心里被想说的话堵的难受,最终只说了一句多谢国师。
谢宣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现在还是太弱了,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九昭,也给不了她任何的承诺。
若是有朝一日他登上那个位置,是不是就能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了,能做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九昭不知道他已经想到这么远以后的事情了,她说:“我不能亲自涉及朝政,但是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的消息,过去未来,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只一点,命数这个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要自己好好衡量。”
“这就足够了。”
哪怕是九昭只告诉他柳慧有问题这都是一个极大的帮助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若是万事都要靠着九昭,谢宣才会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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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昭把事情给他说清楚以后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就落下了,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指了指谢宣的手腕说:“这个手串是个好东西最好不要离身。绳子的编法有点讲究,不合适的话找我来改,别让其他人动。”
谢宣这才反应过来,九昭刚才把她一直编织的手串给自己带上了。想到九昭刚才认真的样子,谢宣忍不住想,她居然是为我做的这件事情。
他抬起手仔细的看了一下,十八颗一模一样黑棕色珠子被一根黑色绳子串联起来,整整齐齐的环绕在他的腕上,不松不紧恰好与他的手腕相吻合。珠子上有隐约的木质纹路,触手却温润似玉,还隐约有一种清冽的香气。
他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什么质地,就连编织手法也不是他熟悉的样式,只能有些疑惑的看了九昭一眼问:“这是?”
九昭通俗的解释说:“我先前祭祀时用的手杖制成的桃木手串,算不上灵物,但是带着还是有用的,主要是保平安用的。”
谢宣没研究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想想就知道这个手串的珍贵程度,他连忙摘下来说:“这未免太贵重了,国师还是自己佩戴吧。”
九昭摇了摇头说:“我用不上这些东西,这个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她半开玩笑的补充了一句:“你别哪天顺手拿出去赏人了就行。”
谢宣认真的说:“国师送我的东西,哪怕只是普通的物件我都不会随意给人,更不要是是国师亲手所制之物了。”
九昭被他这种认真态度弄的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你不必这么认真,我就是随口一说。”
谢宣看着她略微有些发红的耳朵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串珠,触手温热,连带着他的心也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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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正事,谢宣又想起了昨天宫宴上的事情,问:“我听说你昨天和皇后还有柳慧起冲突了?”
“算不上冲突,她们想让我下不来台,被我怼回去了。”至于后面那个神奇的走向,就不在九昭的算计之中了。
谢宣揉了揉太阳穴,说:“皇后这人记仇,你要多小心。”
“放心,我无事不出东宫,出东宫也就是去趟御书房,不会让她算计到我的。”
谢宣脸色有些难看的说:“吃食,用具,她送来的东西你也不要碰。”
九昭不放心地问:“你怎么了?”
谢宣低着头,声音低沉的说:“因为我的母后就是用了她送来的一套摆设开始生病的,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是她做的。”
因为失去过一次了,所以他怕会再失去另一次。
九昭愣住了,她无措的看着谢宣,突然就想起来上次他发烧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被谢宣抓住手,原本是想要直接挣脱的,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能有多大力气?
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因为她稍有动作,谢宣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轻声喊父皇喊母后,小心翼翼的仿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缩回去。所以九昭破天荒的心软了,硬是陪了他一整天。
九昭垂下眼说:“抱歉。”
谢宣扯出来一个笑说:“没事,那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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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能够当上太子,除了他是皇长子以外,自身出众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哪怕九昭不主动出手帮他,只告诉他柳慧有异常,谢宣也能和三皇子柳慧斗的旗鼓相当了。
柳慧想要通过预知来提前做些事情,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她只需要派人盯着柳慧的所有动向,就能及时做出应对。
柳慧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的向谢宣共享了所有的消息。
这些消息有真有假,谢宣通常都是经过仔细的核实,拿不准的问过九昭再去实施,柳慧却是不管其他一味遵循前世的记忆行事,没过多久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三月初,柳慧记得京城周围会有一次旱灾,她私下里囤积了不少的粮食想着趁这个机会要么赚一笔钱要么赚一次名声,可是三月过完了,旱灾完全没有发生的迹象,她手里囤积的粮食不得不以低价买了出去;四月份,她记得有一个谢宣很看重的臣子来京,想要先行笼络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是东宫的人了;五月份她告诉三皇子南边会有一个堤坝被水冲塌,结果提前两个月兴庆帝就派人去修缮了,兴庆帝还反问三皇子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六月,七月......
一天天的过去了,柳慧所知道的事情要么是没有发生,要么是被谢宣抢先一步做好了,她和谢完不仅没有得到好处,还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论预知的能力她比不上九昭,论办事的能力谢完比不上谢宣,他们永远都落后了一步。
若是哪个厉害的人物重生了,或许可以抓住机遇大干一场,但是柳慧不行。她上辈子只是一个深闺之中的普通女子,还是女子中接触外人少的。她上辈子年纪轻轻进了宫,进宫以后也不怎么会经营,基本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她没接触过朝政,也没关心过国家大事,除了自己相关的事情就只记住了一些全国皆知的消息。
她分辨不出来真假,不知道事情有变该如何应对,一次次的出错让她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让谢完对她产生了怀疑,两人之间的爱情岌岌可危。
谢宣却与他们相反,他在朝堂上的声势日涨,如果说以前这几个兄弟还能同他拼一下,那么现在他已经是苍云国稳稳当当的储君了。
只要他自己稳住不犯大错,他就是下一任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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