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一番功夫后,三人找到了城里的医馆。
站在医馆门口,李春花敬仰的抬头看向头顶的招牌,感叹道:“这房子修得可真好,这招牌可真威风,找到这可真不容易。”
张青没说话,以前的无限流世界,她也曾一个人穿梭在古代的街道,因为实力强大,没什么能难住她,所以她从来没有觉得步步维艰过。
可这次,带着李春花和柳霞,过往那些从来没有难住她的事情难住了李春花和柳霞,她带着李春花和柳霞前进的每一步,都面对着众人的怀疑和排斥。
张青眼眸低垂,在这样的制度中,她不能责怪女人不勇敢不出门不反抗,因为外面没有她们生存的土壤,她需要为柳霞和李春花找到靠山和同伴,这样她才能保护她们的安全。
想明白这些后,张青带着李春花、柳霞走进了医馆,柳霞两人躲在她身后,她们三人一起走动的样子就像鸡妈妈带着自己的两个小鸡。
一进门,就是满满的中药味,张青曾在中药世家生活过,对这种味道很熟悉,她甚至能闻出这屋子里到底是哪些药材在散发气味,而它们又炮制的怎么样,这都是她学习中医时,烂熟于心的职业技能。
张青一进门,就有药房的伙计迎过来,可等他辨认出她们的性别后,他后退了好几步,跟她们保持着很远的距离,生怕被人看见,影响他的名声,接着他用很大的声音斥责道:“你们家男人怎么不来,女人不能进医馆!”
李春花顿时脸色一白,而柳霞也露出了怯生生的模样,她年纪小,可她并不迟钝,爹和爷爷过早的逝去,让她体会到了太多的恶意,这让她对别人的恶意非常敏感,也非常畏惧别人的恶意,她畏惧人群。
两人再次悄悄的躲在了张青身后,她们面上见到医馆漂亮建筑后的激动荡然无存,只有无尽的惶恐停留在面上,她们听说过太多女人不详的规矩,所以被指责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只有无尽的担忧和退却。
柳霞、李春花的懦弱助长了医馆小工的气焰,他盛气凌人的挡在他们前面,驱赶流浪汉一样驱赶她们道:“女人不能来医馆,赶紧回去叫你们家主事的来。”
张青将柳霞、李春花护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我懒得跟你这种小人多话,叫你们医馆主事的来。”
小工脸一下就气红了,他怒气冲冲的上前伸手要打张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医馆闹事!”
张青冷笑一声,“这就算闹事了?我只是重复了你的话而已。”
她的话音未落,小工的手掌已经快落到她脸颊上了,张青眸色越发的冷,她微微侧身避过小工的手掌,然后一个带着怒气的前踢腿踹在小工的腰上。
张青觉得自己根本没用多少力,她虽然靠经验让自己修道了,可毕竟时间还短,吸收到的灵气并不足以改造原主脆弱的身体。
在她看来,她现在拼劲全力的一脚,可还不如她以前随手一推,所以为了让小工吃点教训,她必须用力,必须用尽技巧。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看来只是给个教训的一脚,直接把小工踹飞了,对方还在空中飞了三秒,才摔倒在地上,捂着腰哀叫不止,爬都爬不起来。
张青:???
古代版碰瓷?
她一脸不敢置信的走到小工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工。
张青打量观察了小工一会后,听着小工绵延不绝的哀叫声,她困惑且十分真诚的问:“你在唱戏吗?”
两人在大堂闹出这种动静,很快吸引了一大批人看过来,把两人团团围住。
随着人越来越多,被张青留在原地的李春花和柳霞越发的不敢动了。
她们就像小老鼠一样两个人紧紧的抱成一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人。
发现这些围过来的人,大多对小工嘘寒问暖,对张青怒目而视后,她们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反而风暴中心的张青站姿挺拔,眼神平静。
人群一边围着张青不准她离开,一边蹲下身扶起小工,等他站好以后,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大夫隔着衣服摁了摁小工的腹部,朗声问他:“这里痛不痛?”
作为医馆的员工,小工对身体部位烂熟于心,听见他问,不停抽气但依旧流畅的回答道:“他踹在了我肾和肝的交界处,现在这两处都疼得厉害。”
听见他这么说,八字胡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追问道:“真伤到内脏了?”
小工哭丧着脸,眼泪都快疼得掉下来了,“师父,我没骗你,真的好疼。”
八字胡眉眼一厉,立刻回头指向张青道:“来人,快把这个闹事的给我抓起来!”
小工在他身后急急忙忙的补充道:“还有那两个女的,她们是一伙的!”
八字胡皱着眉扫了一眼柳霞和李春花,看清她们的面容和她们脸上的恐惧后,心里明白了这两人的能力,瞬间就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了,而是把目光专注的落在张青身上。
他阴狠的看着张青道:“就是你在我家医馆闹事?”
张青不退不避的跟他对视,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人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讲理,我一个弱女子,说了句话就要被人打的时候,你不出来,我轻轻的回击了一脚,你倒是出来了。”
八字胡眉眼间全是怒意,“你打人还有理了?”
张青淡淡一笑,“他先动手,我只是回击罢了,若是这样都没理,那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什么道理了。”
八字胡定定的看着她问:“你说我徒弟打你,你可有什么证据?”
张青嗤笑一声,“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他身上的伤是我打的?”
八字胡被她气笑了,“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少在这胡搅蛮缠,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全都看见你踹了我徒弟。”
张青目光冷淡的瞟过屋子里的人,“是啊,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当你徒弟冲过来打我时,这些人都跟看不见一样,可我只是轻轻踹了你徒弟一脚,这些人就都围过来不准我走了。”
“女子被重打无人在意,男人被轻踢如临大敌,到底是胡搅蛮缠,这屋子里到底谁才难养!”张青快步走到柳霞、李春花身前,把她们挡在身后道:“你们这么多人,我们三个弱女子难不成还能反抗?”
李春花:……
不用过来保护她啊!
其实她更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而且从她胆小怕事的生存哲学来看,张青这盛气凌人的模样,的确像是在闹事,她们是女子,本来就该让着男子,哄着男子。
若是一开始,张青就好声好气的求那个小工,想必没有男子,这小工也能买了她们的药材,不会把她们当成仇人,她和小霞也不会被人团团围住,一副要抓她们去坐大牢的模样。
李春花满心的怨怼,可之前张青的威慑太重,她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没敢当着张青的面和她割席,只能一脸憋屈的站在张青身后,她想:妖怪就是妖怪,一点也不懂人间规矩,女人本来就不该进医馆,害的她和柳霞都身处险境。
张青不知李春花所想,她定定的看着八字胡,拿出自己的背篓道:“我今日只是想要来卖些药材,无意惹事,可偏偏你们医馆这小工看我是个女人,连你们医馆的门都不允许我进,在我反驳后,更是伸出手掌想要打我。”
“我虽然是个女人,可我也有骨气,也有自尊。”她双目犹如火焰在烧,“我不想惹事,可我也不怕事,我活在世上,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我。”
八字胡看着她眉眼间的厉色和威严,被她气势所压制,这种狠厉的杀气,他还只在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身上见过,他打了个冷颤,知道这种人,除非斩草除根,不然这人拼死也会爬回来。
八字胡心生畏惧,他不愿跟张青纠缠,情不自禁的偏头问小工道:“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小工没八字胡的见识,他看张青穿得破旧,觉得这人没什么背景,可以被他随意欺负,于是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定道:“师父,你别听她胡说,我看她就是有疯病,特意来我们医馆发疯来了。”
听到“疯病”两字,张青心猛的抽搐了一下,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形容,自从她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不停的跟人斗争,不停的打架受伤后,偏激疯狂这样的形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张青自嘲的勾起嘴角,心道:没想到换了个世界,男性想要伤害一个女性时,还是会将她异化成疯子怪物,把她和普通女性区分开来。
让她孤立无援,从而杀鸡儆猴,恐吓那些和她一样,想要一点点尊严、一点点自我,一点点不一样的女性。
张青浑身的肌肉都慢慢绷紧了,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再强硬对抗了,在这种封建的年代,为了李春花和柳霞,她也不能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这种对异类的偏见是可以杀人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青慢慢柔和了表情,显出一种女人惯用的温顺和无知,她想:她不能着急,她得适应社会。
只有接受了部分现实,才能改变部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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