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方才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殆尽,仿佛不过是黎近的一场荒唐梦境。
而站在门口的,只有一黑发如墨高高束起,面容俊美如邪魅却异常苍白的男子。
男子足足比黎近高出一个头,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他身着大红色喜服,胸前戴着一朵艳丽的血红襟花,一副新郎官的打扮。
见倒计时停止,黎近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他面无表情盯着男子,这就是他的新郎……个锤子。
男子看起来病重久矣,吐息格外微弱,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来气似的。他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嗓音清磁,“娘子。”
黎近听得汗毛直立,脊背一阵麻意。
不知为何,这男子给他的感觉,比走廊上的恶心肉团还要可怖百倍。
太奇怪了,虽然这男子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组合在一起做的表情却像是仿生人类的僵硬感。
星际最次等的机器人都没有这般诡谲的神情。
黎近喉间干涩,声音带着沙哑,“你是……”
耳边“叮”一声。
【感情领略度:百分之二十】
看着这莫名增长的好感度黎近确认了他就是自己刷感情线的任务对象。
男子走进来,鞋底不知在哪沾染了黑色杂质,渗入地板嘎吱作响,他新奇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陈设,仿佛从未来过此地。
紧接着他扭头,瞳孔以不正常的趋势缩小成竖瞳,像是蟒蛇的眼睛。
他语调颤抖,仿佛在掩盖极大的欣喜,“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娘子。”
黎近勉强笑笑。
怪是怪了点……好吧看这样子也不是一点,但总归是感情线的任务对象,不可能杀了自己吧……好吧也不一定。
黎近无法说服自己。
弹幕此刻飞快滚动着,但大多数都被屏蔽成星号。
“上!**撕碎他,让虚伪的***见识我们**的**。”
“可恶的***,当初拿******,现在我们绑架******。”
……
黎近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无法从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血红色的字条再度更新——
【温情时刻,来喝交杯酒吧~倒计时 00:0 3:00】
什么温情时刻……黎近无语地抽抽嘴角。
“……喝交杯酒吧。”
不想再浪费时间,黎近走到圆桌旁。桌上红蜡燃烧,蜡油滴落在桌面上,凝固成白色的蜡块死死扒牢桌子。
两盏杯盏中已盛满了清酒。
黎近呼吸停滞一瞬,这蜡块表面有一层灰,显然不是近日滴落的,而这蜡烛从他来时就是这个高度,一炷香时间过去,蜡烛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男子大步走来,唇角高昂着拿起一杯酒,因动作急促酒水都洒落几滴,溅在桌面上。
淡黄的烛光笼罩着二人,在墙面上投下阴影。
——却没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黎近愣住了。
没有影子还能是什么?
黎近咬紧牙关,如果说他对方才门外那肉团怪物的恐惧程度是百分之二十,那么他对鬼神的恐惧程度就是百分之五十。
恶心的东西接触多了,未触及过的领域才令他更为恐慌。
一时间黎近只觉得手脚冰凉,望着墙上形影单支的影子挪不开目光。
见黎近没有给予他回应,男子捏着酒杯沿着他的视线缓缓转头。
“哈。”他轻笑一声,“娘子……居然在怕这个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浓稠的粘液从他脚底渗出,它们蜿蜒至墙根,接着迅速上爬,贴着墙面一寸寸模仿着黎近的影子。
黎近如何动作,它便如何动作。
昏暗的烛光下,墙上于是出现了两个黎近的影子,只不过有一个劣质模仿者黑得瘆人。
“娘子莫怕。”男子眼底浮现猩红,笑道,“这就有影子了。”
黎近:……
他简直眼前一黑。
【倒计时:00:01:39】
眼看时间不多,黎近指尖微微颤抖着,拿起桌上另一个酒杯。
黎近不敢与他对视,硬着头皮绕过他伸过来的手。
二人距离贴近,气息交织缠绵。
极致的静与极度的黑吞噬着这间狭小、破败的屋子,一对新人在微弱烛光的见证下,交杯,礼成。
酒入喉,很是辛辣,黎近极少饮酒,往日应酬都以酒精过敏为由搪塞过去,他不习惯这种味道,很快眼角泛起一抹水红。
男子喝完交杯酒后愈加兴奋,淡色的唇一张一合,“娘子,我们该睡觉了。”
睡觉?黎近可不想同这个似鬼似怪的家伙睡一张床,谁知道他会不会半夜饿醒就将自己啃食吃掉。
更何况那床上出现过密密匝匝的蜘蛛,根本就不能睡人。
黎近本想从弹幕寻找线索,却不知弹幕何时被关闭,任务栏也消失不见,任凭他在脑中怎么呼唤系统也没有得到回应。
就好像被屏蔽了一样。
黎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男人的出现才导致这种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扯开话题道:“新婚之夜,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男人闻言咧开嘴角,血红的舌尖舔过上唇,“我没有名字,娘子。”
说完,他便一步步朝着黎近走来。
黎近后退几步,然而小腿抵住了矮凳,退无可退。
他心跳如鼓,额间渗出冷汗,清俊白皙的脸颊不知是因为酒精上头还是由于过度紧张,浮现出一抹浅红。
过度紧张的黎近并没有注意到男人过分痴迷的目光。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晃得蜡烛烛芯摇晃几下,晦涩不明的昏黄光晕映衬在男人脸上,朦朦胧胧间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室内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黎近心头拔凉,意识到今夜注定会发生什么大事。
果然,下一瞬,蜡烛熄灭了。
室内陷入一片空旷的黑暗。
手心一片湿润,黎近什么都看不见,他凭着直觉在桌上摸索一阵,将方才的杯盏攥在手间,这东西打碎了敲人也算是一件利器,只是对付男人那样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总比没有好,黎近安慰着自己,极力保持镇定。
很奇怪的是,男人并未呼唤他,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弹幕,没有光源,黎近就这么站在原地,绕过矮凳,小心地挪动着脚步后退。
突然间,“嘎吱”一声。
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没有脚步声,黎近无法确定是男人出去了,还是……有人进来了。
木门的摩擦声细长而刺耳,推门的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门推开,又或者是故意发出这般声音,让猎物心生恐惧瑟瑟发抖。
“王近……王近……”
女人阴森尖锐的哭嚎在黎近不远处响起,突如其来的哀叫声惊得黎近激灵,瞳孔倏忽放大。
这下好了,屋内齐聚男女两鬼。
这是要跟自己斗地主吗……
黎近欲哭无泪。
系统终于活了过来,一阵闪屏后弹幕重新显现。
“这是怎么了,为毛黑屏。”
“**呢?怎么听见有女人哭?”
“哭得好假噻,家里死人了噻。”
“我只想看******”
……
有弹幕相伴,即便是些无厘头的内容,黎近心里也好受了点。
却没想到耳畔此时阴风吹过,女人竟是来到了他身边!
冰冷的触感紧贴,黎近头皮发麻。
“王近,是你吗王近……”
黎近不是看过鬼故事,这种情况下说是,若是仇家,他会死,说不是,若是厉鬼,得到答案,他也会死。最好的方法或许就是不做回答。
害怕女人突然贴脸杀,黎近索性闭上眼,没有应声。
那股冰凉的气息逐渐缠绕住他的脖颈,黎近甚至感到有什么尖锐的物体正抵在动脉上方,他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大力甩开女人,手中的酒杯也砸了出去,黎近顾不得甩没甩开,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门口而去。
“这女鬼长得真吓人,还好美人闭眼了。”
“太丑了,比隔壁癞蛤蟆还丑,这是怎么死的。”
……
血红的弹幕透着微弱的光。
女鬼发出尖叫,恼羞成怒地嘶吼,“王近!你是王近!”
什么王近,李近,赵近?!
黎近只想离开这压抑的屋子,离开这个诡异的副本。
他很快跑到门边,踏出房门的那刻,视线却忽地明亮起来。
黎近眯起眼好一会才适应。
窗外月光洒落满床,烛光温暖轻柔地照在他身上,屋内的陈设与方才的屋子一模一样,但这里却是干净整洁,没有蜘蛛网也没有起翘的木门,处处透着温馨和喜庆。
他转身,门已合上。
弹幕和他一样茫然,齐刷刷地刷着“这是哪?发生什么了?”
黎近犹豫着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
没有密集的蜘蛛,只有寓意早生贵子的金钱彩果。
他一个男的生什么孩子。
黎近将这些堆到一边,良久,他吐出一口气,坐在床边。
再一次在脑中呼唤系统。
系统总算姗姗来迟。
“嘻嘻,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黎近擦去额间汗水,“刚刚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哦,系统刚刚去修理自己了呢~”
这莫名欠揍的语气,黎近一时无言。
他目光沉沉,心情平复下来,“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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