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找借口支开了姜星航，指着其中一个光果：“姜姜，看，伏鬼阿太！”

错过重要剧情的姜嬴满脸问号：“什么？”

“我刚刚在书房外面偷听到的，妈妈和姑姨她们有提到诅咒、伏鬼阿太什么的，你再看她的相貌！”

姜嬴盯着照片上的人脸，照片上十五岁的少年笑得意气风发，“这个人......”

“是我们大姐给的那块石头里看到的，和鬼女打了一架的那个大姥，她还有一只宇宙星鲸！”[1]

姜嬴望着姜伏鬼的面貌陷入沉思，只要姜家人还回家，这些小光点就会趁人不注意溜出来拓印姜家人的最新面容，也就是说，族谱树上的所有照片都是会更新的。

像姜嬴，她是十岁那年上的族谱，现在在族谱树上的容貌却是她一年前的模样。姜伏鬼的面容却停留在了少年时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要么是她自十五岁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在陷入大姥的回忆时，姜嬴曾经做出推测：姜伏鬼和宇宙星鲸迷失在了其她宇宙中。之后因为事情繁忙，加之让她们获得这个记忆的石头，是越狱的姜姠荣千里迢迢过来送给她的，姜嬴本能不想追查下去。

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叛逆，她才不要按着姜姠荣的意思走！但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一部分的真相还是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新的谜题：

她们家的大姥阿太、宇宙星鲸和曾经缠绕在她身上的诅咒，以及越狱的姜姠荣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姜姠荣为什么要越狱？她又为什么要把东西给她？她想让自己干什么？她又想干些什么？

种种谜团，比在她面前飞舞的小光点的数量还要多，错综复杂，看来她不主动调查不行了。

系统比姜嬴知道得更少，光姜嬴曾经遭遇的诅咒一事，她就毫不知情，此刻只能满头雾水等着姜嬴的回答。姜嬴却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凝重地抬起头，视线在大厅中的家人身上一扫而过。

族谱树只有在家里添新女宝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一次，见的次数少了，便显得稀奇，所以她的家人们此刻仍旧三五成群地扎堆在族谱树下。

阿太在身后的楼梯上笑语盈盈看着她们，她是在场人中见过族谱树次数最多的一位，所以并没有和小辈们凑在一起。

小姥姥则是找了个好位子，拿着光屏给她们录像。大姑和妈妈站在一起，望着她们这一主枝不知在想什么。三姨不知何时绕过大半个大厅挤了进去，凑到她们耳边说悄悄话。姜婪宇企图用枝条将姜星航绑起未遂，惨被小姨和二姐制裁。

姜嬴收回视线，低头回望系统，系统很会抓重点，追问她：“姜姜，你知道她们提到的诅咒是怎么一回事吗？”

姜嬴挠挠头，叹了口气：“看来不说不行了，这事说来有些沉重，先吃饭吧，晚上再和你细讲。”

晚饭很丰盛，两个厨神的精心之作，纵使是再挑嘴的人，也挑不出毛病：谐音为“兜福”的白嫩豆腐被超强刀工切成了一个兜，兜住的不光系统这个福气女宝，还有绿葱花红辣子，以及兜住了一半的金灿灿的香油；群英星的特产吞海鱼连鱼骨都被利用到了极致，油炸摆盘，仰天争高。

唯一不可食用的鱼皮也被放到了窗外晾着，这条缀满了宇宙星辰的鱼皮后续会被拿来给系统做个靴子，据说在不同的天气，还会变换不同的颜色。

值得一提的是，姜嬴费劲挑出来的雄黑蚁却是做得无功无过，油炸焖煮过后的雄黑蚁虽然水分仍在，但和小姥姥的特制酸辣果酱并非完全适配。

系统吃着还不算赖，但是对于自小被厨神投喂长大，味蕾已经养刁的其她人来说，不是她们在餐桌上的首选。

不过小姥姥费大劲做出来的可食用树叶倒是爽甜可口，尤其是把菜肉饭都包进去的时候，姜嬴为此连吃了三个叶包饭才放下碗筷。

——

饭后，姜嬴同家人一起送别了急着去其她星球参加老年人游泳大赛的阿太，带着系统回到自己的小树屋，查起了另一个阿太的资料。

“姜......伏鬼？”

姜嬴的房间里也有小型族谱的存在，虽不是实体树的形状，却比大厅里不知多久才出来晃悠一次的更加高科技些。系统看到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今晚还要偷偷溜出去再看一次族谱树。

小型族谱更高级的地方就在于，它不光可以显示每个姜家人的生平，还能跳转到每一篇相关的新闻报道的网页，即使那个网页已经多年无人维护。

“星元XXX年，遭遇黑洞，飞船失事，失踪二十年后宣告死亡，享年十五岁......”

系统念着多年前的新闻，看向光屏上现在的时间，计算差距：“大概是，四百多年前？”

姜嬴乜了一眼系统的光屏，手指在自个的上面动得飞快。得益于年轻时帮姜姠荣打下手的经验，她现在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几百年前关于姜伏鬼的新闻全部抓取出来。

四百年前的姜伏鬼，是个不亚于姜姠荣的天才，甚至可以说，她比姜姠荣还要全能，可以说是科技方面的姜姠荣和武学方面的大姥姥的结合体。

姜嬴的手指在姜伏鬼从小到大所获的奖项中划过，吨吨几口餐桌上顺来的饮料下肚。

系统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另一边探过来，“有一个八卦消息称，伏鬼阿太原名并不叫这个，似乎是中二期的她自己改的，目的是对标群英星最高大的鬼门姥树，明示自己未来会比鬼门姥树更加常青。还有小道消息称，伏鬼阿太和一尾未成年宇宙星鲸签订了契约，不过报道这个的报社已经倒闭二百年了。”

系统耸耸肩：“可惜没办法告诉她们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所以伏鬼阿太这条线我们已经弄清楚了。”姜嬴划了半天，也没有把相关报道划到底，把光屏往床上一扔，如一坨奶油一般慢慢融化在沙发上，“伏鬼阿太和宇宙星鲸签订契约，十五岁坐飞船出去，出任务或是玩耍暂时未知，只知道她们最后遭遇了黑洞。我猜应该是在宇宙星鲸的帮助下，阿太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迷失在了茫茫宇宙中。”

姜嬴缩进靠垫之间，打了个哈欠：“那些小说啊，电视剧不都是这么安排情节的吗？主角的契约兽在关键时刻激发潜能，激活异能，然后救下契约者的性命。”

系统接手姜嬴的光屏，她比姜嬴更有耐心些，重新将报道根据时间排序，回到顶端，一条一条仔细往下看：“但这都是姜姜你的猜测，我们没办法证实其真实性。而且之后呢？伏鬼阿太究竟有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肯定找到了，你不都偷听到了吗？”姜嬴左靠右靠都不舒服，便挪到了床上，她本想舒服躺平，却不料晚饭吃得太多，一躺下去便感觉顶着了，只好重新坐回沙发上。

系统抬头，恍然大悟，如果姜伏鬼没有回到这个宇宙，那么刚刚在书房里，长辈们就不会多次提到伏鬼阿太和宇宙星鲸，但是，“还有一件事，姜姜，姑姨她们提到的诅咒是怎么一回事？”

姜嬴长长吐出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向甜到发腻的饮料伸手，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精神慰藉。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就二十七年前吧，我们宇宙说是遭到了其她宇宙的攻击。”姜嬴尽量将家里人至今不愿多提的过往轻描淡写。

“欸？”

系统瞪大了眼睛，连手中的报道都看不进去了，直愣愣地抬头盯着姜嬴，受到其她宇宙的攻击，这还叫不是什么大事？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最后造成的伤害范围很小。”姜嬴罕见地表露出了苦恼的情绪，一双手不停搓着手臂，脑袋搭在了桌子上，趴着回忆道，“嗯......这件事保密级别很高，我也是从不同渠道打听来的。也不知道那个宇宙怎么想的，反正就，向我们宇宙发送了几颗包含着诅咒的宇宙炸弹。”

系统眼里俱是不可置信，“诅咒？炸弹？”她从未想过这两个词能够放在一起。

“是啊，很不可思议是吧。”

姜嬴继续向下讲道：“其她都没有什么危害，就一颗到达我们宇宙，刚好被我妈带队拦下了，然后我妈顺手就给拆除了。”

姜嬴说得简单，但凭借系统对姜嬴的了解，当时的情况肯定十分凶险，不然姜嬴不会出现这么多小动作，不是抓抓手臂，就是挠挠脑袋，再不然就是揪揪头发，玩玩饮料瓶，她是在借着这些动作舒缓情绪。

系统凑近姜嬴，握住了姜嬴停不下来的一只手，发觉她的手心已经布满冷汗，几根手指也在微微发抖：“要不姜姜，我们过几天再讲？”

姜嬴抽出手，拿起一个靠垫塞进系统怀中，努力扬起一个微笑：“没关系，反正早说晚说都得说，不如就趁着今天一次性说完。”

她冲着系统眨眨眼：“我还从没跟其她人主动提起过这件事呢，你可是第一个。”

系统松了一口气，那就都听姜姜的吧，她相信已经吃到乱来的教训的姜嬴，一定不会再乱来了。于是她坐直身体，紧紧抱住靠枕，身子微微前倾，仔细听着姜嬴的讲述。

“但是那个炸弹它是带着诅咒的。我们的宇宙你也知道的，先是武力后是科技，这些玄学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还真搞不定。所以我妈还有小组的成员，在拆除炸弹后就全部中了那个诅咒。那个诅咒，聚合了另一个世界所有原住民的力量。”

姜嬴为逝去的生命叹息，又心疼起她妈妈来。那时的姜妘清虽然已经养大了姜姠荣，腹中又怀着姜嬴，但是性格上仍旧桀骜不驯，可以说姜姠荣就是百分百随了她。

“咱妈当时怀着我出任务，拦截住那颗炸弹没把它当回事，不听指挥，在星际联盟的专家到达之前就顺手把它拆了，没想到炸弹之后还有一层诅咒，在场所有人都中了招，最后除了我妈，其她人都没撑过去。”

系统已经出离震惊了，不知是为姜嬴也在场，还是以胎儿的形式；还是为姜妘清竟然是这么冲动的性格而震惊。但很快，她就开始感到悲伤：“妈妈一定很自责吧。”

姜嬴深吸一口气，“我想应该是的，我没见过以前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但是听姑姨闲聊时偶尔透露的信息，我也能大致侧写出以前的妈妈的性格塑像：姜姠荣和妈妈的性格，一脉相承。这件事后，妈妈在为人处世上，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但在家里还是老样子。”姜嬴适时地说了一句俏皮话，缓解屋子里凝滞的气氛。

系统也想起了在飞船上看到的两个长辈上树的情景，不由一乐。乐过后，有些事情还需要继续了解，于是她觑着姜嬴的脸色，问：“那妈妈是怎么摆脱诅咒的呢？”

“嗯，我刚说了，妈妈当时怀着我。那时候，因为地球的一些信仰问题，胚胎体外孵育技术还未在地球辖下的星域大规模推行，多数人生育还是会选择最传统的体内女宫孕育。”

系统静静地听着，不对姜嬴说着说着就跑偏的举动提出任何质疑，她能看出，那场诅咒似乎给姜嬴留下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在姜嬴已经长得身强马壮的如今，仍会不受控制地避免提及那场经历。

所以系统并未强硬地将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姜嬴既然说了今天会告知她关于诅咒的全部，那就一定不会出尔反尔。

“我们星系在孕中孕后的医学护理技术早已成熟，基本上不会有人会因为怀孕生子而留下身体和精神上的损伤。但诅咒来自另一个世界，情况又危急，所有医生都对我妈这种情况束手无策。直到一个老医生挺身而出，才救下了我妈和我。”

讲到了关键部分，姜嬴心生抵触，临门一脚之时又与系统聊起了那位老医生：“统宝我跟你讲，那位姬医生可蒂了。我听三姨说，她接收了我妈后，立刻把相关科室的医生全部叫到了会议室。

然后二十分钟后，她出来，跟我的长辈说，‘我姓姬，你们可以去星网百科上面查我的姓，第二个搜索结果就是我......’。三姨还说，大姑一听到这话，当场就哭得稀里哗啦，差点给姬医生跪下。”

系统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才问出一个问题：“那么第一个搜索结果是什么呢？”

是的，她的第一反应是好奇，究竟是谁这么厉害，能排在口气这么大的姬医生上面。

姜嬴乐了，望进系统好奇的眸子，为她解惑：“第一名当然是星网百科的词条啦！”

姜嬴想起那位姬医生，自己的名字就是这位姬医生给取的，深吸一口气，终于有勇气回归正题：“随后姬医生就对我妈进行了手术，你猜怎么着？奇迹就这么发生了。这个诅咒就从咱妈的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我又撑了十年，十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痊愈了。”

讲完之后，姜嬴浑身舒畅，原来让她们家一直视为禁忌的那十年，现在提起，也不过几句话的工夫。

“心头血！是宇宙星鲸的心头血！”系统想起在书房外偷听到的信息，尖叫出声，“那个时候，一定是伏鬼阿太带着和她签订契约的宇宙星鲸回来了，然后用宇宙星鲸的心头血救了姜姜你！”

她现在已经完全认同姜嬴关于姜伏鬼迷失外宇宙的推论了。

姜嬴直起身，调侃出声，“这样啊，亏我以前还以为是量变引起了质变，你都不知道当初姑姨和姥姥阿太们为了给我续命，给我找了多少天才地宝，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是我当时身体弱，只能躺在治疗仓里，连话都说不多，我早爬起来跟她们抗议了。”

姜嬴被系统抱了个满怀，“姜姜真是了不起！”

在姜嬴疑惑的视线中，系统说出自己的依据，“虽然伏鬼阿太很厉害，年纪轻轻就获得那么多奖项，接受了那么多采访；姠荣大姐也很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宇宙闻名的天才；还有家里的其她人也很厉害，但是姜姜，在我看来，你才是最厉害最蒂的存在，因为你在十岁的时候就做到了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战胜死神！”

姜嬴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抚平衣服上她揉出的皱褶，脸上难得浮现害羞的神情：“其实吧，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像是伏鬼阿太，我就完全比不过的。猜猜刚刚我猜到了什么？”

姜嬴打开光屏，退出姜伏鬼的新闻，打开星网百科，输入“妫浮生”[2]三个字，“‘姜伏鬼’，[guī][guǐ][guì]，妫浮生，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系统把下巴搁到姜嬴健硕的手臂上，皱着眉重复：“妫浮生？姜姜你的意思是......啊！她被聘用为星际联盟特殊兵种总教官的时间是在......”

姜嬴跳过第一个搜索结果，那是亘古不变的星网百科的词条，点进第二个结果，妫浮生的信息就这么出现在她们眼前，“二十六年前，因为是空降，所以被许多报纸新闻社扒过生平，但是......”

系统了然地接上：“什么都没有找到？”

姜嬴撇着嘴点头，又把已经熄屏的族谱重新点亮，族谱仍旧停在姜伏鬼那一张少年意气的脸庞上，与总屋大厅如出一辙，脸上还带着锋芒的笑意，眉眼即使笑着也如同一把弯刀，流光构成的发丝在灯光下缓缓流淌，原来真相一直以来就在这里，只是她从未发现。

“是的，就像是凭空出现。”姜嬴手指一点，妫浮生戴着面具的脸就出现在光屏之上，是她多年前的一则采访，奇特的电子音从光屏内传来，“面具从未离开她的脸，发言用的永远是那个听上去奇怪的电子音，一开始挺有争议，只不过后来做出了成绩，人们就慢慢习惯，并将其归于天才的怪癖。”

当一个人成为大众心中不可逾越的天才后，她的一切行为都会被自动合理化，包括神秘的前半生，和从不离身的面具，以及那个听久了就适应的电子音。

“好了，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大问题了，姜姠荣她到底要干什么？”

这问题系统和姜嬴都没办法解答。系统与姜姠荣不过一面之缘，对这个大姐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姜嬴。而姜嬴，虽然经常和姜姠荣对着干，但她其实从未看清姜姠荣的心思过。

因为是历经十年诅咒折磨艰难存活下来的宝贝，妈妈、姑姨和姥姥对她的期望只是身体健康、心情愉悦地活着，但姜向荣却对她完全不一样。姜姠荣回家之时，就是姜嬴的受难之时，每一次会逼着姜嬴去学习、去锻炼、去做这个做那个。

每当这个时候，长辈们都会对姜嬴求救的眼神视若无睹，就连时常带着姜嬴疯玩的三姨，都默默摸摸鼻子装作没有看见。因为板起脸的姜姠荣，就像是姜嬴大姥姥、妈妈和大姑三人的融合体，让三姨完全不敢说话。

也正因姜姠荣不同于她人，对于姜嬴的严格要求，让她对这个姐姐又爱又恨，时不时就要找机会和她对着干。但是，她现在确实是弄不明白，姜姠荣到底要干什么了？

姜嬴苦恼地望向窗外，窗户正好对着大路，屋外夜色尚浅，灯火通明，却万籁俱寂。

群英星的生活信仰与地球一脉相承，崇尚自然，日出不一定而作，但日落一定要息；再加之万能的隔音材料，即使再有喧嚣，邻居也无法听到分毫。

姜嬴从缝中往外窥探，视野中空无一人，唯独明灯盏盏，照亮黑暗，却照不明她的思路，照不透她的谜题，“姜姠荣，你究竟想干什么？”她再次呢喃，“你现在又在哪里？”

系统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立刻转移话题：“姜姜，你一直提到的地球的信仰问题是什么？这个世界的地球在发展文明的时候也有保护神守护吗？”

回群英星的飞船上，姜嬴在向她介绍赫卡忒王国时也曾提过一句地球的信仰，但是她上网查过，什么神明都没有查到。如果地球人也跟赫卡忒人族一样，有第二女元的强大生物作为保护神守护，为什么她在星网上什么都没有查到呢？

她问姜嬴，姜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是因为你的光屏设置了未成年人绿色浏览保护程序。根据地球儿童权益保障部并地球辖下各星域代表联合起草的《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任何组织、机构、个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传教。

所以你不光搜不到地球上的自然教派，其她任何地方的宗教你也是搜不到的。”

“自然......教派？”

“听上去是不是很靠谱？但其实一点都不是。那个教派，虽然对外一直宣称教义是尊重自然规律，顺应天时，但是她们做的事情，颇有争议。就比如，当初早就成熟的胚胎体外孵育技术，之所以没办法全星域推广，就是自然教派从中作梗。

因为她们觉得，胚胎在母体中发育，整个成熟的过程，无时无刻不和母体在竞争养分。而在体外模拟女宫环境中成熟的胚胎，温度、湿度、养分都是人工配比好的，胚胎发育完全不用去争去抢。

所以即使没有相关的科学论据作为支撑，她们仍然固执地认为通过体外孵育技术成熟的胚胎，会完全丧失作为人类本能存在的竞争意识，不利于未来地球和人类的发展。”

“后来，”姜嬴又接着道，“胚胎孵育技术大规模推广，她们无法阻挡时代洪流，又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

系统还没从上个信息中回过神来，听姜嬴这么说，晃晃悠悠地问她，“什么方案？”

“男性体内腹腔短时过度竞争重塑技术。”

“啊？”系统被一长串的学术词汇砸晕，“什么什么技术？”

“她们说，体外孵育技术既然已经推广，那么为了这一技术培育出来的人类未来不丧失竞争意识，体外培养的胚胎必须放进男人的腹腔中一段时间，让胚胎与男人的争夺养分，重塑胚胎的竞争意识。

至于这些男人的人选，她们提出可以选取三次配子役中，三次配子检测都不合格的男人。因为这些男人本身就犯下了反人类的大罪，再怎么惩罚都不为过，与其让他们去牢里浪费纳税人的钱，不如就让他们发挥最后的余温余热。”

“姜姜，这个你了解得好清楚啊！”

姜嬴在座垫上起落了一下，很是无语，“那是因为我刚进入课题组时，还被老师带去过探讨该技术是否可行的研讨会。不过我在那场会议上的主要功能就是会议记录，你都不知道她们吵得有多激烈，我的大师姐说自然派一天天的净会给她们找事情做，辩论的时候就差冲进屏幕里大骂那群人的舅舅了。

我熬了两个通宵才把她们骂人的话转化成既书面又礼貌的语言。我参加的讨论还仅仅集中在技术层面，我都不敢想象伦理道德方面的讨论会有多激烈。

但是，即使这些年自然派的这个提议一直在挨骂，但是她们一直没有放弃。”

“说到这里，统宝！我知道明年亚洲区总[妇姊]大选我们该选谁了！”姜嬴双手一拍，从沙发上跳起。

系统陷入沙发中，不明白姜嬴的思绪是怎么转到大选上的？

“选谁啊，姜姜？”她问。

“当然是云[副妇姊]，明年大选，目前表露出参加大选的意愿的一共三个候选人，只有云[副妇姊]明确表示了对自然派的反对，其她两个人的立场都很模糊，其中一个人啊，甚至有小道消息称，她是自然派的成员。不过呢，这事统宝你不用担心，你还没成年，没有投票权。”

系统很是遗憾地感叹了一声。

系统和姜嬴很有默契地不再去想姜姠荣身上的诸多谜团，一是她们掌握的信息明显不足，二是两人经过长途跋涉，中间又有姜嬴擅自探出神识那一遭，两人的精力都无法再支撑她们思考难题，三是她们都相信，就像今天发现姜伏鬼的信息一样，该她们知道的时候，答案自然会跳到她们面前。

所以屋子里的气氛，在系统和姜嬴两人心照不宣地努力下重新变得轻快，而群英星另一分区的大剧院中，却发生了一件性质恶劣的凶杀案。

——

“队长！队长！”

“醒醒啊！”

高玉侠半跪在地，左手虚握住刺痛的脖子，晃晃已经开始迷糊的脑袋，迷离的眼神从昏迷的队友身上一一掠过，再抬头时，面上带上了十足的野性，宛如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

云天遥带来的二十几个男人同样七七八八躺了一地，全都挂着相似的表情：眼睛几欲瞪出眼眶，眸底皆是不可置信。他们空洞的嘴巴大张着，让高玉侠想起在预备队时的宿舍卫生要求——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桌上不能有杂物、床上不能有人，现在又多了一条，男人的嘴巴里不能有舌头。

但可以有成群结队的血液流出，血向四面八方溅去，座椅上、男人衣服上、身上、脸上、地面上，血铺天盖地向她涌来，高玉侠又晃了晃脑袋，左脖子上的针孔传来剧痛，却让她清醒了两分。

眼前再次聚焦，血没有流到她手上，那些男人的血还离她十万八千里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气焰嚣张的女人。

那张脸有点眼熟，高玉侠肯定自己在哪看到过她，只是她中了一针麻醉剂，脑子跟糨糊一样，转也转不动，怎么也想不起来。高玉侠很想拍拍脑袋，但是双手如同灌了铅一般，即使用上蛮力，也不动分毫。

还好她平时菜惯了，一条路行不通，就走另一条，菜鸟也有菜鸟的做事之道。高玉侠迷离的眼神从身前的女人划到女人身后的下属身上，动用为数不多还在工作的脑细胞，尽力记下她们的行动和衣着。

可惜的是那些下属都带着统一的面具，穿着统一的黑色风衣，看不清相貌，一言不发低头做事，没办法从她们的语言习惯判断出她们的身份。但即使如此，高玉侠仍旧努力将目光聚焦到她们身上，记下一切她认为后续有用的信息，力图为之后办案的人员提供足够多的信息。

直到女人彻彻底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高玉侠咽了一口唾沫，作为一只新手菜鸟，她理应害怕，尤其是安保队的其她成员都被药倒，只剩下她一个还在苦撑的如今。

但是她从小就缺根筋，于是她大胆发问：“你是谁？你要干嘛？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她又忍着痛回头问跪坐在她身旁，脸色发白、全身颤抖的云天遥，就是这个被她形容为“一拳就可以打倒”的女人，给她左脖子上来了一针，让她一身蛮力无处使，“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不是你带来的地球人吗？”

“我......呕......”云天遥弯下腰，痛苦地干呕。高玉侠被打了一针麻醉剂，注意不到周围的气味，她的鼻子却仍旧在正常运作。

“呵-”

姜姠荣的轻笑重新拉回了高玉侠弥散的注意力，高玉侠第三次晃了晃脑袋，这次她重新感受到了手臂的存在。

“你笑什么？你这个黑心变态科学家！”

“你认识我？”

“哼，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个黑心变态的科学家，快说，你割下他们的喉结、拔下他们的喉咙要干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姜姠荣答非所问：“真是一个热血白痴啊！难怪我妹妹那么喜欢你。不过你都能看出我是个黑心变态的科学家，怎么就看不出来他们完全不是地球人呢？小蠢货，我后面那个死人，鱼鳍都长到你眼睛底下了，你还说他是地球人，哪个地球人长着六条鱼鳍？”

高玉侠很想挠挠后脑勺，但她抬不起手，只好露出个讪笑：“啊？原来他脸上长着的是鱼鳍啊，我还以为是胡子呢嘿嘿，不过原来地球人不长鱼鳍的吗？我的老师好像没跟我说过这种事。不愧是你，黑心变态科学家，连地球人不长鱼鳍这种事都知道！”

仍在干呕的云天遥瞪大了眼睛，姜姠荣身后，正在忙碌的手下动作皆是一顿，好在她们专业性强，在简单的停顿过后，便是迅速的拔舌割喉放进保鲜箱一气呵成。

姜姠荣对眼前的笨蛋菜鸟的逗弄兴趣更浓厚了，“是药物的影响，还是你的大脑平时就只能集中处理一个信息？你难道没听见我的前半句是，‘难怪我妹妹这么喜欢你’吗？”

“你的妹妹，喜欢我？噫~好变态。”

“姜宸君，认识吗？她是我妹妹。猜猜看，她对我的行为知不知情，又为什么让你来出这趟任务？”

“噫~你这个变态，还想攀姜老大的亲，我呸！做梦去吧！姜老大怎么可能有你这种姐姐，你给姜老大做女儿都不够格！”

这下轮到姜姠荣噎住了，她刚刚的话引导性极强，进可暗示高玉侠姜宸君对此事知情，所以你不要妨碍她，退又可挑拨高玉侠和姜宸君之间的关系，全看眼前的小菜鸟怎么理解，没想到她的脑回路七拐八拐，竟拐出了第三个选项。

“现在我又觉得你有点像我另一个妹妹了！”

在高玉侠愤懑的目光中，姜姠荣站起身，命令已经呕出泪光的云天遥，“再给她来上一针。”

云天遥的目光充满惊惧，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根针管，却死活直不起身子。

“荣姐，”姜姠荣身后，一看就是总助模样的女人上前，低声在她耳旁提醒，“一针是一头大象的量，再来一针，恐怕她......”

......会有生命危险。

姜姠荣恍若未闻，冷眼看着云天遥挣扎，“想想你的母亲，云小姐。”

冰冷与恐惧相接，姜姠荣再次提醒：“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云天遥嘴里吐出不成调的泣声，双手却奇异地镇定下来，手中的针管在她眼里变了样，双手也不再洁白无暇，云天遥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她准备踏上飞船逃离原生世界的下午。

“寻光之地的尤娜丝，不要怕，拿着这个，不要让那个天外来客发现了。等你跟着你的母亲到了那个天外来客的世界，记得启动它，给我们发来你们母女平安的讯号，这样我们也知道你去了哪里。明白了吗？”

她已记不清给她东西的雄精灵的模样，只是被塞进手里的东西，跟她手里的针管一个大小。

一错再错。云天遥发出自嘲的笑声，或许从她接过那个讯号发送器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早已注定，就如她重获新生后的名字一样，云天遥，云和天，都离她那么遥远，她注定，逃不出那个错误的阴影。

云家家人的脸庞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可她没有选择。

“那个，要打就快打，你这么一笑，我害怕。”高玉侠打断了云天遥的自怨自艾。云天遥麻木地转过脑袋，向五岁时的她按下讯号发送器一样，将安眠药再次打进了高玉侠的脖子中。

“等......等一下！可不可以......对称啊......”这是高玉侠的最后一句话。

“东西都拿到了吗？”姜姠荣不再盯着两人看，转过身看着一众完事的手下。

突然，身后风声忽近，她将助手轻轻推开，用眼神制止了惊慌失措想要上来的手下，一个转身闪避，暴起的高玉侠就“扑通”摔倒在地。

高玉侠费力撑起沉重的脑袋，姜姠荣就站在她的身前，只要......只要碰到她一下，鉴定科的姐姐就可以......

她费力伸出右手，却抵不过药物的作用，沉沉睡去。

“这小丫头，抗药性倒是不错。”

姜姠荣毫无表情地夸赞一声，转头给手下们打了个手势，手下们动作迅速地拎上男人们的舌头与喉结，站成两排。姜姠荣转身欲走，又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你说话要算话，”是不知何时站起来的云天遥，“只要我帮你顶罪，你就不再为难我妈妈。”

姜姠荣又打量垃圾的眼神看着云天遥，“你指的哪一个？”

在云天遥崩溃之前，她又皮笑肉不笑地安慰了云天遥一句：“放心，我说话一向算话，不像有的人，哦不，有的世界的种族，出尔反尔，恩将仇报。这样的人竟然还能享受优渥的生活和人们的......喜爱，你觉得正义吗？”

说完，她不再管血色褪尽的云天遥，转身就走。下属们沉默地跟随她鱼贯而出。

“这下子云[副妇姊]恐怕无缘亚洲区总[妇姊]之位了。”助手在姜姠荣耳边低声道。

姜姠荣轻笑，她对地球的[妇姊]之争毫无兴趣，只是有些人上位会给她凭空添上不少麻烦，她只能把她弄下去，“这可不一定，云[副妇姊]在政界深耕多年，手段不少，乾坤未定，话不能说得太死。”

“把消息透露给嬴家和殷[副妇姊]，”她眼眸微沉，对助手下令，“希望她们能把握住机会。”

加害者全部离开后，云天遥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跌倒在地。满地的血液印入眼帘，二十几个不同种族的男人嘴巴大张，像是一个个黑洞，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

“女士！云女士！云女士！！你还好吗？不要怕，我是警察！”

云天遥浑浑噩噩地抬头，姜姠荣和她的手下早就不知去向，从案发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如同水流从她耳边流过，她听不见，只能看到男人的尸体被抬上担架，被盖上白布，白布染上血色，从她左手边抬过；安保队的所有成员，此刻也在担架之上，从她右边走过，上了救护车，呼啸而去。

......

“云女士，不要怕，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和高玉侠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坐到了她的面前，与她隔着一个桌子。

在我的律师到来前，我不会发表任何观点。养母云[副妇姊]从小教导她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中，视线越过高局长的头顶，白墙红字，写的是“坦白从宽”，高局长左手边，测谎仪闪烁着同红字一个色系的红光，记录机器和人力记录员分坐在高局长左右。

云天遥的目光在简陋的审讯室上划了一圈，咬牙开口：“是我杀的。”

[1]详情见卷一13、14章，姜姠荣越狱后给姜嬴送来一块玉石，姜嬴和系统在玉石中看到鬼女和人打架的回忆。

[2]星际联盟特殊兵种总教官，首次出现于本卷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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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现实世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