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

即使对方已经尽力装点，依然改变不了整个选拔处瘆人的环境。

这是一片旷野，一片会呼吸的旷野，姜傲风感受着脚下的起伏，牵着姜雨祥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她们走在一条宽阔大路上，两边是无边无际的草地，草长得不高，连她们的脚踝都没到，每一棵小草都绿得一模一样，看上去不像是自然长出来的，像是商店中买的那种正方形草毯，一块块拼贴而成。姜傲风也没有闻到青草的气味，空气是潮湿压抑的，焦糊的气味从大地深处冒出来，自下而上，与压抑的空气混合、缠绕，在空中撒欢。

姜傲风一手牵着姜雨祥，另一只手却空空如也，妈妈和玉鸿还有其她人都不见了，整片旷野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和前方两个看不出是什么物种的人型生物。

她们正在正头骨：一个拿着另一个的头往她身上按。

姜雨祥飞速松开了姜傲风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刀，戒备地挡在姜傲风身前。两姐妹可以直白地说，她们确实是慌了。

但前面的两个不明人型生物明显比她们更慌。

背对着她们的那一个慌慌张张把脑袋往另一个脖子上随便一按，就转过身对着她们，按住了领口，那里有一个铜镜模样的东西：“一层、二层，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没开始吗？怎么有人到三层来了？！”

有鬼魅的声音从她领口铜镜里飘出：“我们还没开始派号。”

她身后那个终于自食其力按好了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又出bug了，开发处，开发处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三层地狱是选拔处，不是接待厅，不要再把没拿到号的人往我们这边送了！”

地狱？接待厅？选拔处？

姜雨祥和姜傲风听得面面相觑。

“嗨，两位，请问你们是否处于经期？或是有不能受到惊吓的疾病？如果有的话就点点头，我们找人类志愿者把你们送回接待厅。”

两人沉默着缓慢点头，又听得那个铜镜再次响起：“各层地狱请注意。各层地狱请注意。字灵大人的同伴分散在了各层地狱中，各地狱工作鬼员和志愿者如有发现，请将她们送至十三层地狱。以下是字灵大人同伴的人员名单：姜敏仙、凌自舒、姜傲风、凌鸣九......”

两不明生物又看向姜傲风两人，两人再次沉默地点点头。

确认两个不明生物其实是此地的工作鬼员后，姜雨祥没忍住，手指指着其中一位的头，说道：“装歪了。对，往左一点，再往左一点，好了！”

“昂，真是谢谢你了！”小王，那位工作鬼员的代号，向姜雨祥道谢。

她们两人是一起的，另一个工作鬼员便留在了原地，由小王带着她们前往十三层地狱。

不知这边用了什么魔法或是法阵，明明刚刚还是空无一物的旷野，在跟着小王踏出几步后，姜傲风面前就出现了几百米长的临时搭起来的篷亭，小王向她们介绍：“那边就是我们这一层的选拔处了。”

姜傲风两人伸长了脖子，往选拔处望去，但无论她们怎么眯起眼睛或是调整角度，选拔处都像是笼罩着一层雾，看不清楚。姜傲风清清嗓子，问道：“所以，选拔......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并未告诉她们选拔的方式，虽然她信誓旦旦保证她们一定会通过，但姜傲风心里还是有些担忧。有没有资格进入全女社会，她并不在意，或者说，与家人的安全比起来，她还是更在意后者。如果是什么武力值的大比拼，两个妈妈、玉鸿雨祥，还有三个未成年小妹妹，都是让人忧心的存在。

接待员小王同样清了清嗓子，她清嗓子的动静与姜傲风很不一样，像是一颗石头，划过空荡荡的喉管，掉进肚子里，姜傲风感到姜雨祥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小王说：“请不用担心，选拔就是根据你以往的主动性经历，判定你的孽因值。关于孽因值的描述，窗口前有详细说明，你们可以自行翻阅了解。简而言之，根据我们建立的模型，将你们所作所为对女性的危害进行了科学的赋值。

数值超过我们规定的标准线，亮红灯，不通过，你将会被遣返回原来世界。数值没超过，亮绿灯，通过，你们可以在工作鬼员的陪同下前往人类社会。当然，要是三年内对这个世界不满意，也可以申请返回原来世界。现阶段，因为太匆忙的原因，我们的机器还未能做到显示具体的数据，只能显示红绿灯，请你理解。”

匆忙？

姜雨祥联想着刚到时两鬼的表现，看上去就像没有经过培训临时被拉来的一样，她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等完备了再来引进人才。”

七天时间，姜雨祥对“全女社会”的热情还在，只是没了初听见时那么激动，理智逐渐回笼，她开始担心起这个世界不符合期待来。

又走了几步，选拔处落在了她们身后，但姜傲风和姜雨祥都没有走过选拔处的印象。一座电梯突兀地立在她们面前。

空旷的荒野之上，一架电梯孤零零地立着。

荒芜之情骤起，但被小王的一句“昂”打消，她带着两人进了电梯：“昂，这是因为我们派去你们世界调研的姐妹发现，虽然那里的男人都虚弱得做不得恶，但是还有不少伥鬼助纣为虐。所以我们赶制了一批邀请函，主要面向你们世界的未成年人。”

电梯飞速下坠，两人却无任何不适，转瞬之间，即到达十三层地狱。 电梯口，早有接待员在等候。

“这边问一下，你们是确定没有来月经，并且没有任何心脏病或是其她受不得惊吓的疾病对吗？”

姜傲风两人点点头，刚刚在路上，小王跟她们说了，在这个世界，月经是辟邪之物，会造成工作鬼员的不适。如果她们来了月经，小王会给她们安排人类志愿者接待她们。但她又说，因为时间匆忙，人类志愿者的数量并不多，如果没有来月经，并且身体健康禁得住吓，希望她们能够稍微克服一下恐惧，尽量选择鬼接待员。

两人便选择了鬼接待员。

但姜雨祥怕鬼，即使她没有明说，板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害怕来，她那双和姜傲风紧握的双手，冷汗却越出越多。姜傲风便也不急着接待员问题，转而与姜雨祥回忆起了过往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S市的经历吗？”

姜雨祥面露迷茫。

姜傲风又道：“哦，我忘了，那个时候你还小呢，三岁还是两岁，什么都不懂，只会傻笑。”

姜雨祥用力地捏了捏姜傲风的手。

姜傲风又问：“那你还记得咱们以前住的房子，楼下三楼的老太太吗？三年前没的那个？”

姜雨祥这下想起来了：“知道，她没了，咱妈还包了八百给她们家送去。”

姜傲风有些无语，明明她都成为首富了，怎么这个妹妹还是对一点小钱斤斤计较。

“你小时候那会儿，那老太太和妈妈说她在S市有亲戚，有赚钱的法子，可以带我妈去认识认识。妈说家里两个小的离不开人，老太太就说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去，她也去，刚好可以照顾我们，正好我也放暑假了，就当去玩玩。然后我们就去了。

去了以后，在那里租了个很小的出租屋，屋里一个房间一张大床，其她就没了。就连厨房和厕所都是在外头，和其她人共用。”

“然后呢？”姜雨祥完全想不起来有这段经历，又好奇姜傲风讲这段经历的意思，忍不住追问。

“S市比我们原先住的市还要偏南，又是夏天暑假。有时候老太太带我们出去玩，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打开出租屋的房门，再打开灯，满地满床的蟑螂，一见亮光，就跟潮水一样，‘唰’地一下，退到四面八方的角落里。你那时候可搞笑，什么也不懂，就知道拍着手笑。”

姜雨祥翻了个白眼，不拍着手笑，难道还拍着手哭吗？再说了，谁小时候不是这样？她就不信姜傲风小时候不这么傻：“那你岂不是高兴坏了，一屋子解压的蟑螂欸。”

姜傲风笑笑：“我那个时候还处于怕蟑螂的时期。”

姜雨祥挑起了眉，一脸震惊。她们以前住的地方也算南方，蟑螂个头大，数量没有姜傲风说得那么夸张，但夏天总会给她们带来烦恼。自她有记忆起，厨房里出现的蟑螂总是她姐解决的，有时候，姜傲风题目做不出来，还会专门拿着鞋子，进厨房和厕所找蟑螂打。

但是偶尔也有姜傲风解决不了的蟑螂。迄今为止，她就开出过三只会飞的SSR蟑螂。而每次姜傲风惹到那些蟑螂后，自己都会逃得飞快，留下她和玉鸿两姐妹抱头哀嚎尖叫。

是以从小到大，她们三姐妹的姐妹情总共破裂过三次。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能够抑制对蟑螂的恐惧的绝妙方法。”姜傲风挑起了眉毛，“那就是，带着你看恐怖片。”

之前也说过，厨房和厕所在屋外，并且是和其她租户共用，灯是坏的。那个时候，S市的经济落后，夜生活也不丰富，入了夜，外面的黑连着厨房厕所的黑，总是让人害怕。在没看恐怖片之前，姜傲风害怕蟑螂，看了恐怖片后，姜傲风害怕鬼，于是听到响声望去，发现蟑螂，就会有一种“原来是你这小垃圾”的放松。

“但是好像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姜傲风又是一笑。

姜雨祥这才反应过来她对鬼魂的恐惧来自哪里，姜傲风的表情瞬间扭曲，是姜雨祥狠狠地捏了一把她的手。

“所以，妈妈到底是去做什么生意。”隔着时间和空间，姜雨祥担心多年前的妈妈是不是被骗了。

“什么生意啊？”姜傲风嗤笑一声，“是那老太太觉得咱妈干活利索又勤快，想让妈给她那个离了两次惛的懒汉侄男做老婆。”

姜雨祥立马跳了起来：“那妈还给她包了八百，那可是八百！！等我们到了新世界，一个月都不定能赚几百！”

姜傲风连忙劝住姜雨祥：“花都花出去三年了，就算现在在自己手里，也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啊。”

“可以的。”前头带着她们的接待员突然出声，她的声音沙哑低沉，说出来的话却振奋人心，“那边的财富，是可以带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