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姜嬴支援的，正是她在地狱的选拔处瞥见的那一个剧情点：施悦来了月经，向男偷渡客借月经巾，反因为男偷渡客“我都是憋回去的”一句话，认出了他的真实性别。除了顶狩工司，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特效工司愿意接手男角色的特效制作，剧组的负责人本来谈好了一家，但是那家发生了数据丢失的小意外，加上自身本来就不是很愿意，于是在解除合作前，向她们推荐了顶狩工司。

妊风海正好有姜嬴的联系方式，便找上了姜嬴，顺便给一同前来的系统加了场戏。

剧情中，施悦发现了男偷渡客的真实性别，上去就是一脚，男偷渡客连滚带爬地转身逃走，然后撞上了健壮的像头小牛犊似的系统。作为千区武术大赛五到十岁分区的武术冠军，系统摆好驾驶，一个飞踢，踢中了男人偶的脑袋，落地后，还不忘摆个姿势耍个帅，让监视器后的妊风海会心一笑。

男人偶出场的时间很短，姜嬴用完他，随手销毁，然后当起了观众，为这部情景喜剧提供了一点笑声支持。

拍到这个剧情时，第一季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施悦脱了美役脱了弱役，正在逐渐向大女人靠齐。姒迅知仍旧是毒舌尖酸刻薄的模样，她将有毒的化粧品和香水吹得安全无害、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并且基于自己仅存的一点良心，只将它们卖给成年人。

但当她发现自己卖出去的东西竟然出现在滑私世界的未成年手上时，她开始反思自己。

在和施悦吵了一架，又把手里的货全部砸了以后，她再次被施悦带到了脱弱役的互助会上，上台分享她的经历和从中获得的体验。

在真情实感地述说完经历以后，姒迅知偷偷从裤子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张纸，一边偷看，一边对着台下的成员讲起了各种大道理。

台下，组织者辉洛斯反应过来，上下摸摸自己的口袋，精神稳定的水豚妖，对着台上偷拿她演讲稿大讲特讲的姒迅知翻了个白眼。

互助会结束后，三人回家的路上。

姒迅知还沉浸在刚才演讲所得到的热情反馈中：“原来我这么有演讲天分！”

“不如这样，小水豚，以后你提供稿子，我负责演讲。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吃点亏，你三我七，如何？”姒迅知双手展开，想象自己成为区际知名演说家的未来，“施悦，不如你也同我学一些演讲之道？不不！你这么笨手笨脚，就来给我当助理。”

而在她身后，被她抢了稿子的辉洛斯已经抬起了垃圾桶，准备扣到她头上，可惜被她口中笨手笨脚的施悦拦下了。

“砰！”

垃圾桶落地，姒迅知回头：“小水豚，这是你们妖族的新型解压方式吗？”

辉洛斯没有理她，翻了个白眼，拿出了手机：“喂，下半年的妖族武术大赛可以报名了吗？”

姜嬴受邀在观众席上看着她们演绎，忍俊不禁，剧本上不过寥寥数言，没想到她们演起来竟这么有趣。

像辉洛斯发现自己的稿子被姒迅知偷去装了一波，剧本上只写了辉洛斯发现稿子被偷拿，十分无语。而拍摄场地中，辉洛斯双手以慢悠悠的速度在口袋上下来回移动，却是演员自己发挥的。除此之外，姒迅知说完下台，轮到辉洛斯发言，没有稿子的辉洛斯拖延上台，一会儿夸一下行径路线上的成员今天很精神，一会跑去拿小饼干吃的戏份，也是演员自己发挥的。

“真是神奇。”姜嬴有幸拿到了剧本，和系统说道，“看剧本的时候没看出笑点在哪，她们这么一演，竟然处处都好笑了。”

姜嬴看了剧本后，本还在担心妊风海这剧会不会因为过于注重教育意义而不好笑，现在完全不担心了，尤其是那位演水豚并且现实也是水豚精的小演员，虽然看上去精神稳定、面无表情，但发挥起来，简直是天赋型喜剧演员。

当然，她们家佳祈嫇也演得很好。

“都是厉老师和妊老师还有剧组老师们的功劳。”上午结束后，工作人员纷纷吃饭休息去了。观众席比场景高出一截，在上面可以轻易将下面的一举一动收在眼底，上午场结束，观众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有序离席，姜嬴避开，发现观众中妖和鬼居多。

她是佳祁嫇的朋友，中午又没有事，所以留在了剧组中，顺便带着系统蹭了两盒盒饭，还是大份的。

佳祈嫇拿了三份盒饭，出了拍摄棚，摄制棚在一排相连的平房中，位于庇护所的偏僻处，在庇护所居住的人类不会到这里来，环境很是清净。佳祈嫇索性蹲在马路牙子边，飞速扒拉着米饭，“还剩最后两集了。我是觉得我演得挺好的，但就是不知道观众爱不爱看。”

《谋者》的爆火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尤其是《谋者》的主角先她一步爆火，又被凌鸣九签下。本来女二的角色属于她，亦正亦邪才是她演技的舒适区。现在演的角色不在她的舒适区，况且这部剧明明比《谋者》先一步拍摄，但直到现在还未拍摄完成，她难免产生了迷茫。

姜嬴停下了扒饭的手，用自己看过的喜剧电影发誓，她演得绝对有意思。换作是她，是绝对做不到把剧本上短短几个字演得如此搞笑，这些都要看演员的能力和天赋。

“唉——”佳祈嫇似乎没被安慰到。无限流训练营的成员里，她的际遇落差是最大的，在参加训练营之前，她就已经是人生赢家的代表，到这里却要从头开始。

“往好处想。”系统接着安慰，“如果没有去参加训练营的话，你现在还跟你的同期小花一样，在滑私世界为男荡病患者发声，然后在戏里戏外营造呵护男人的爱男割形象。”

这倒是。佳祈嫇瞬间轻松了很多，她想起曾经和自己斗得热火朝天的花旦们。在她19岁到二十三岁那会儿，斗争是最激烈，红毯上要想尽一切方法争奇斗艳，红毯外要对着有限的资源撕得你死我活，但撕来撕去，也不过是争取一个在剧里爱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的角色罢了。即使后来佳祁嫇转型成功，收获的，也不过是多种多样的为男痴狂为男疯魔的爱男割角色罢了。

而剩下的那些花旦们，有转型成功的，有失败的，有成功到一半拿不到资源又退回舒适圈，继续和男人你爱我我不爱你的。二十八岁时，佳祁嫇爬到了顶端，那时的她回望曾经的对手，会感叹，会惋惜，但她绝对想不到，在未来，她还能在另一条坦途上奔跑。

在注销猾私网账号前，她特意去关注了曾经的对手，时间荏苒，她们却一点也没有变化，不光是外貌上，还有思想上。仍旧在剧里爱男人爱得要死要活，在虐女剧——她们粉丝称之为她们的统治区中徜徉，更有甚者，在剧外为自己树了一个旺男人的人设，据说每一个跟她合作过的男演员，都能活得长长久久。

这一次，佳祁嫇感到的不是惋惜，而是羞耻。她耻于承认自己曾经与这些人斗得如火如荼。

“我刚刚只是有点担忧，大家都教了我很多东西，尤其是厉嫄厉老师，我担心自己来了这里，反而达不到在滑私世界的高度，辜负了她们。”

姜嬴把筷子下的大鸡腿夹到她的饭盒中：“太饿了吧。”

人饿坏了，就会生出各种不好的想法，比如姜嬴，在滑私世界饿到不行时，就会生出不如毁灭世界的想法。

“对了，天台上的女孩看我们许久了，是你的朋友吗？”姜嬴转头向平房顶部的天台看去。一个女孩的上半身趴在栏杆上，和姜嬴她们一样，享受着剧组订的盒饭。

佳祁嫇定睛看了半晌，她的视力没有姜嬴那么好，好在对方的体型瘦小，一般来讲，这么瘦小的人都是互助会过来帮忙的志愿者：“哦，你说她呀！互助会推荐过来的志愿者，负责搬东西，不过那么小一只，力气也不大，我们一般不太敢让她搬重物。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幸运，恰好去了无限流世界，恰好在那边杀了不少男人，又恰好是个声望很大的大明星。

互助会中的很多人都是普通人，没有杀人的胆量和决心，也没有演戏的天赋。要快速降低孽因值，只能来剧组帮帮忙，做做志愿者，不过我没和她们说过话。可能是在看你吧，毕竟你这么壮。”

姜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肌肉，点了点头：“有可能。”

这一上午，她已经经受无数次羡慕的目光的洗礼了。

——

郄佳慧用筷子将米饭松开，从其中夹出一小块米饭，往上面放了一片青菜叶，又在青菜叶上放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一块肉、菜、饭俱全的小型建筑就这么搭好了。她夹起“建筑”，一口吞进。咀嚼中，她的目光也仍是止不住地往楼下的佳祁嫇身上飘。

那是她曾经的偶像。

她曾经在深夜里舍弃睡眠，辗转几个APP为她做数据，从深夜11点做到凌晨3点，也曾为她撕过饼，撕过番，为她和别的女演员、男演员粉丝吵过架，为她控过评。

她曾经是她的偶像，是她精神上的鼓励，她模仿她，她支持她，购买她代言的所有产品。直到她抛弃了猾私世界，并告诉她们，她并没有工司所营造出来的，那般高尚、纯洁、无暇。

再次见到她，郄佳慧的心情很复杂。

至少那人在跟猾私世界划清界限前，还留下了一点真心，她将道理细细掰开了、揉碎了，喂到她们粉丝嘴边，虽然当时的郄佳慧并不懂，但至少，她埋下了一粒种子。

郄佳慧又夹起一筷子饭放进嘴中。她抬头仰望天空，阳光灿烂。那光从太阳出发，跑了8.3光分到达地球，被大气削弱一层，又被浮云削去一层，剩下最后一点，落在她的肩头。人和光两方的情绪都很稳定，谁也没有先提起，在相遇之前各自走过的那段经历。

这样就很好。

郄佳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争取在饭冷掉之前将大多数都吃进肚中，但仍然剩下了手掌大小的正方形饭砖。她拿出自己带的饭盒，将没有吃完的饭连同蔬菜一起装到里面，心里盘算着，带回去和年糕一起煮成一锅稀饭青菜年糕得了，这样晚上的饭就有着落了。等一下回去的时候，也可以看看附近有没有卖肉的，如果有的话，买上几块钱的，扔进锅里一起煮了。

她收拾好，下去把空饭盒扔进了垃圾桶，拿出外套披上。这件粉白外套已经很旧了，上面的粉色是买来时自带的，白色却是这几年的清洗痕迹留下的。她刚到这个世界时，外套的袖口松松垮垮。而现在稍一动作，外套袖子就会上移，卡在她的小臂处。她在慢慢长壮。

她回忆了一下最近的食量，虽然吃的仍旧是小份盒饭，但是今天吃的比昨天多，昨天吃的又比前天多，她想明天或许也能吃得比今天多，等彻底穿不上了，就去买一件新的外套吧！

平房后头是片小树林。每到阳光好的时候，便有许多小妖怪化了原形，在里面七七八八躺一地。她从摄影棚的休息室里拿出折叠床，拒绝了好心人的帮忙，不算吃力地把它抬到了树林里，为自己盖上毯子，戴上眼罩。附近都是妖怪，她有种别样的安全感。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毛茸茸的爪子试探着按了按她的大腿，然后身体一重，不知是哪个小妖怪的原型躺了下来。

等睡醒了再看吧，她还挺喜欢开盲盒的，带着这样的心思，她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