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看着何蔚霖,“那个,邬祺,我和阿霖有点事说,你等下就先回去吧。”
沈晏清笑着说完,待邬祺应了句“行”后,就拉着一双眼睛瞪得登亮的何蔚霖走了。
沈晏清和何蔚霖靠的很近,何蔚霖的手还被他牢牢的揣在他的兜里,看着何蔚霖还呆愣愣的被他带着跑,就有点想笑。
又是那种清朗和润的笑声,何蔚霖心跳如雷,想拽过自己的手,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倒被笑着打趣了句:“看路啊。”
“上次分开之后,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沈晏清笑着道。
“我叫沈晏清,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霖哥,阿霖?”
“我……我……”何蔚霖嘴巴张了张,说的话却是没声的,想了想还是用一只手势比划道:“我叫何蔚霖。”
沈晏清没学过手语,但也大概知道他在比划他的名字,便又笑了笑道,“等这次回去我就去学手语,争取早日和你没有语言沟通障碍。”
何蔚霖听了,心率又快了几分,还好北风咆哮着,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异样。
“有什么想吃的吗?”沈晏清拉着何蔚霖进了一家饭馆,坐在椅子上看墙上挂着的菜单。
何蔚霖看着那些菜后面的价格,摇摇头,放在腿上的手有些不安的捏紧。
进了店有地暖,不会很冷了。
沈晏清看他这副拘束的样子,也不勉强,笑着问道:“能吃辣吗?”
何蔚霖点点头,其实他妈妈就是从湖南那边嫁过来的。
小时候……他家里最常吃的就是辣椒炒xx,听说他爹以前不能吃辣的,后面被妈妈改造得也能吃很辣的菜了。
想到这,他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这个点正好是吃饭的点,但人却不多。
狭小的店面里弥漫着白茫茫的蒸汽,玻璃窗上凝结着厚厚的水雾,将外面零下几十度的严寒隔绝开来。
每张旧木桌中央都摆着一个小炭炉,炭火噼啪作响,煨着咕嘟冒泡的羊肉汤,暖意融融。
沈晏清去了窗口,跟老板点餐,要了两碗大米饭,两份羊肉白萝卜汤,两份尖椒炒拆骨肉,两份锅包肉。
米饭第一碗是收费的,后面都是免费续。
“这家的羊肉汤是招牌,”沈晏清回到座位,帮他准备餐具。
“用的是本地散养的黑山羊,跟白萝卜一起用大铁锅慢炖三四个小时,汤色奶白,羊肉酥烂。冬天喝一碗,能从喉咙暖到胃里。”
何蔚霖安静地听着,目光不自觉地被邻桌那锅沸腾的汤吸引。
乳白的汤汁翻滚着,带皮羊肉在锅中沉浮,几颗红枣和枸杞点缀其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北方的冬天,就得靠这些热乎东西扛过去。”沈晏清继续道,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为何蔚霖倒了杯热茶,“尝尝这个,老荫茶,解腻。”
何蔚霖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茶汤深褐,入口微苦,随后回甘,他小口啜饮着,冻得发僵的手指渐渐恢复了知觉。
很快菜上齐了。
沈晏清将那份多加辣的尖椒炒拆骨肉推到何蔚霖面前,怕小孩拘谨不敢夹菜,便自个用公筷给他先夹了一筷子菜。
“你尝尝这个,用的是羊蝎子上拆下来的肉,和青椒爆炒,应该合你口味。”
何蔚霖拆骨肉带着些许筋膜,口感韧中带嫩,青椒爽脆火辣,熟悉的香辣味瞬间唤醒了他的味蕾,他忍不住又扒了一大口米饭,吃得鼻尖微微冒汗。
“怎么样?”沈晏清笑着问,自己也送了一嘴辣椒炒肉。
何蔚霖闻言诚实地点头,放下筷子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就好。”沈晏清看他点头,脸上也露出满意笑容,舀了碗羊肉汤放在他面前,开始他的投喂,“再喝点汤,原汤化原食。”
何蔚霖小心地接过后,吹开热气,喝了一口。
汤汁浓郁,羊肉的鲜美和白萝卜的清甜完美融合,确实如沈晏清所说,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可惜北方的冬天少了新鲜蔬菜,那些腌制的白菜,晾干的白菜干,吃多了不健康。
不然,沈晏清就能让何蔚霖多吃点青菜了。
沈晏清看着何蔚霖终于有几分放松的样子,于是他夹菜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的初衷就是来喂饱他家媳妇的啊。
等见何蔚霖的饭见底了,沈晏清又给他盛了碗汤,里面夹了四分之三的羊肉。
然后很熟练的拿走他的碗,跑到窗口又给他打了一份饭。
沈晏清盛完饭回来的时候,很敏锐的发现何蔚霖在偷瞄他,绝对是!
不然能不吃肉,看到他转身时,能一脸慌乱的低下头吗?
沈晏清好心情的自恋了一下,肯定是他太体贴了!
最后这一锅羊肉白萝卜汤,一半以上都进了何蔚霖的肚子里。
沈晏清基本就是帮忙布菜,时不时给自己怼两口,哪个好吃哪个能长身体就给他夹哪个,其乐融融,乐在其中。
等两人吃完饭出来时,天色早就变得灰蒙蒙的了。
何蔚霖还想抢着买单,沈晏清强硬的按住他的手,表示单已经买好了。
而且是他陪他吃饭,怎么能让他买单呢?
并且,沈晏清从老板那里接过了一份打包好的饭菜,虽然打包回去肯定冷了。
“你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天有点晚了。”沈晏清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凑近他问道。
何蔚霖摇摇头,没说他住在哪里,从店里出来,又变成了那副冷峻的样子,虽然能看出他挺不好意思的。
沈晏清也不在意,他媳妇的老底都给汤圆掀翻了,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家住在祥云路106号,有什么事情可以过来找我,知道了吗?阿霖。”沈晏清还是喜欢这样叫他。
何蔚霖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样静静低头的看着鞋面和地上被踩脏的雪。
沈晏清摸了摸他的头发,发质是一如既往的坚硬,他将袋子挂在他的手上,温声道:“回去吧,阿霖,这个带给你朋友吃!”
感受到头顶那温柔的触摸,何蔚霖僵住了,脸渐渐红润起来。
不过他刚刚吃过饭,脸又比常人黑上些许,是以还能掩藏。
抬起头,对上那双温润如玉含笑的眼眸,何蔚霖匆忙的用手配合着嘴巴比了个“不能要”,“不能要的”,摇摇头,便要将那饭食推拒回去。
何蔚霖从小的教养,虽然只有那么短短几年,也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他不能要的。
怎么能在吃完人家请的饭,分文未给后,还要再打包一份回去呢?
看他急得手舞足蹈,全身都在拒绝,沈晏清握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声音有种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
“没事的,这份本来就是请你和你朋友吃的,他没来,就带回去吃,不要紧的。”
“何况,刚刚已经认识过了,邬祺,现在也算是我的朋友啊,”他眨了眨眼,语气有几分欢快。
“谢谢。”他比着手势,又对他鞠了一躬。
他慢慢往前走,走出一段路之后,又试探性的小幅度转过头,入眼的便是那白净清隽的少年,站在原地朝着他挥手道别。
何蔚霖目光被烫了一下,连忙转过头继续走,走到拐角处又忍不住转过头来。
沈晏清还站在那里。
依旧看着他的方向,眉眼清润,是一个极有教养的哥哥,何蔚霖心说。
将那还散发着热气的袋子放进外套里包着,何蔚霖终于胆大一次,在拐角这里,一点点光亮的地方,转过身,对着那片光亮,用力的挥了挥手。
然后不等他反应,便立刻抱着怀里的饭菜跑远了。
沈晏清,晏清,河清海晏,很好听的名字。
祥云路106号,埋在他心底。
但何蔚霖想,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去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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