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区。

林铛的工作间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阿尔法7号被安置在那张特制椅子上，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

裴笕星在一旁不住地踱步，时不时看向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他怎么样？”

林铛推了推护目镜，指着一段异常活跃的脑波图，表情严肃：“系统过载，短时间内处理了太多数据崩溃了，需要时间修复，但他的情感模拟器仍在运行，甚至比之前更活跃了。”

裴笕星回想起阿尔法7号战斗时的样子，还有那些奇怪的话语，对林铛说：“他说要找到第七代核心，还提到了一个叫‘方岳’的人。”

“方岳？”林铛突然坐直了，“你确定？”

“非常确定，怎么了？”

林铛快速在终端上输入几个命令，调出一份模糊的档案，“方岳博士，‘黎明计划’的前首席科学家，五年前死于一场实验室事故——你别这么看着我，官方是这么说的。”

裴笕星盯着档案上那张严肃的学者面孔，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沉吟片刻道：“他和阿尔法7号有什么关系？”

“不确定，档案上没提，这个计划除了参与的科研人员，鲜少有信息能让我们查到。”林铛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根据时间和现有的信息，阿尔法7号可能就是方岳博士最后的作品。”

就在这时，椅子上的AI突然抽搐了一下，眼睛重新亮起，但光芒比平时暗淡许多。

“监……护人……”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裴笕星立刻上前，一颗吊在嗓子眼儿的心重重地砸了回去，砸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我在这，你还好吗？”

阿尔法7号缓慢地转动头部，似乎在重新校准感官。

“系统稳定性……67%并持续上升。”他动了动手指，试图坐起来，但失败了，“抱歉……行动模块暂时无法启动，可能无法为你做晚餐。”

林铛挑了挑眉：“哦？”

“先不着急，”裴笕星没空回应林铛八卦的表情，伸手按住阿尔法7号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去，“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阿尔法7号的眼睛闪烁了几下，是在搜索记忆。

“数据不完整，超载状态触发了深层记忆碎片，但大部分已损坏，方岳，"他停顿了一下，“这个名字引发了我的核心反应，但我不记得为什么。”

裴笕星向林铛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林铛开口道：“方岳博士是‘黎明计划’的负责人，阿尔法7号是‘黎明计划’的实验体，很可能就是他设计的，内部还设置了某些特殊协议。”

裴笕星追问道：“第七代核心呢？那是什么？”

阿尔法7号的表情变得困惑，甚至有些痛苦，“核心是关键程序，必须找到，但我的数据损坏，需要更多线索。”

裴笕星正要开口，却被阿尔法7号突然抓住手打断了，“危险，他们知道你了。”

裴笕星心说：“这么废话么，从我接手你的第一天他们就知道了。”

裴笕星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我知道，会多加小心的。”

林铛插了一嘴：“他们是谁啊？”

裴笕星：“就是纯净人类那群疯子，这几次追我的都是他们。”

“不止他们。"阿尔法7号的眼睛不停闪烁着，“系统内有警告信号，模糊但危险，有更多的人出现了。”

他的话浅尝辄止，并没有透露出过多有用信息，但那双不断闪烁的眼睛还有力道出奇大的手，让裴笕星感到一阵寒意正慢慢爬上脊背。

这一切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他原以为这只是个来路不明的故障AI，但现在看来，阿尔法7号身上可能携带着足以改变某些游戏规则的秘密。

“我们得搞清楚这一切。”裴笕星下定了某种决心，“林铛，你能帮他修复记忆数据吗？”

林铛面露难色地咬着嘴唇：“可以尝试，但风险很大，如果触发更多超载他可能会彻底崩溃，再想修复就难了。”

“我愿意承担风险。”阿尔法7号平静地说，“了解真相比系统稳定更重要。”

裴笕星惊讶地看着他，这与一般AI的自我保护协议完全相反，“这也是那位方岳博士给你设定的协议吗？”

“不。”阿尔法7号静静地看着他，“我的数据不完整，某些程序无法启动，无法判断这是不是设定好的协议。但我的最优先协议是保护你，如果无法了解真相，可能会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我必须这么做。”

裴笕星：“……”

最终他点了点头，“好吧。”

*

林铛听完他们的对话很久都没有反应，她一度以为这种由数据代码组成东西就是新世纪的毒品，甚至比毒品还可怕，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却让人如痴如醉，终日虚耗其中。

她不懂也不想懂，比起沉迷在虚假的数据世界，她更愿意拿起工具，拧紧手下的每一颗螺丝钉。

现在她看完这一场堪称深情的人机告白，有些唏嘘，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即使知道是假的还愿意沉迷其中了。

“行吧，既然都商量好了，那我就动手了。”林铛一边调整设备，一边说：“修复一个高级AI的数据需要时间，多久我也不敢保证，你们俩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他们显然已经盯上你们了。”

裴笕星点点头，一个地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我老家有一个地下室，位置很偏，我都快忘了它的存在，实在不行我们去那躲几天。”

“听起来比我的店铺安全。”林铛认可道，“我会准备一些便携设备，你们可以先过去。”

话音刚落，“嘣——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突然响起，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整栋建筑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什么鬼？”裴笕星冲向窗户，小心地拉开窗帘一角，外面的街道上，停了三辆黑色装甲车，全副武装的人员迅速散开，正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逼近。

“他们追上来了！”

林铛已经迅速收集了几件关键设备塞进背包，“快走！”

裴笕星扶起阿尔法7号，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我能行走，”阿尔法7号踉跄了一下，又被裴笕星拖着架回来，“系统正在恢复。”

“别逞强了，你也没多少重量，”裴笕星架着他向后门移动，“林铛，你在前面带路。”

三人穿过杂乱的工作间，从后门溜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喊叫声和脚步声一直紧随其后。

“分开走，”林铛塞给裴笕星一个小型通讯器，低声说，“老地方见，小心别被跟踪。”

“你也多加小心。”裴笕星扶着阿尔法7号向相反方向移动，他的状态正在逐渐恢复，步伐越来越稳，但眼睛的光芒仍然暗淡。

转过几个弯后，杂乱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了，裴笕星来回看了几遍，确保没有人跟上来后才扶着墙喘气，“先、先歇会。”

阿尔法7号站在他身旁，把他整个人都挡在自己的阴影里，“很抱歉，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却给你带来危险。”

没有危险哪需要你的保护。

裴笕星下意识地回答：“不是你的错，是那些疯子的问题。”

阿尔法7号微微低下头：“但我确实是他们的目标，而作为我的监护人，你也处于危险中，根据协议，你有权解除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