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然说得夸张了些,但却也没错。
当然,这并非苏岑的本意,他天生长着一幅招摇的相貌,嘴巴又甜,可能是因为自小和候府里一院子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更是将女人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但却不像京都其它的纨绔子弟,没染上那一身轻视女人的恶习,不管什么年龄的女子,他都能在保持尊重的情况下,逗人开心。
女人们都喜欢他。
男人们都嫉妒他。
但是女人的喜欢摆在明面上,男人的嫉妒却藏在心里,而在大周这样以男子为尊的风气里,苏岑的评价自然就不怎么样了。
裴决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贺瑜笑了笑,说道:“就像裴相说的,俏俏一向不受管束,有些孩子心性,任性了些,不过,有裴相在身边,可正好可以替朕好好管教管教他,你们可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还要倚仗你们的。”
左膀右臂,这是示意他要和苏岑好好合作。
裴决答应了,与刚才议事的姿态一般无二。
贺瑜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裴决,先帝曾对你极为看重,当然,我也相信你值得这份看重,但是苏岑不一样,他自小便与我一同长大,除了太皇太后,他是我最信任的人,若是你们在合作的过程中遇到什么事,您尽可以来告诉我。”
他回京之后,贺瑜便告诉过他,会让苏岑来协助他,就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来看,苏岑也确实帮了不少“忙”。
而现在,贺瑜作为天子,却不以“朕”自称,而是“我”,足以表现他对苏岑的亲近和信任。
这是在告诉他,他护短,苏岑真惹了事,他可以动,其它人,不可以。
裴决垂眸,声音低沉:“臣明白了。”
靠在椅子上睡到底还是不舒服,苏岑是被手臂的酸痛感给痛醒的,他转动手臂,就感觉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狠狠地“嘶”了一声,醒过来,就看到前面两人正说着什么,他迷迷糊糊地也没听清。
“你们还没说完?”苏岑动着胳膊,缓解着酸痛,左侧脸上还被压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贺瑜看着他皱着脸揉胳膊的样子好笑:“叫你过来议事,你倒好,在这里睡了一觉,还嫌弃我们慢了?”
梁公公替苏岑湛了一杯茶,苏岑接过来喝了,这才开口:“我昨晚喝多了,又一大早被吴王那个废物弄进宫里,能不困吗?你们说完没?说完我们回去了。”
我们?
贺瑜若有所思地看向裴决。
苏岑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进宫前娘跟我唠叨了我好久,说要是裴决在宫里受了罚,回家要同样罚我的,让我务必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我可不想惹娘生气……”
说到这里,苏岑警惕地走过来围着裴决转了一圈:“你没趁我睡着的时候怎么着他吧,我看看……”
就在他试图去拉裴决的袖子时,裴决退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我没事,小候爷。”
贺瑜气笑了:“你把朕当成什么了?”
苏岑伸了个懒腰,本就因为乱七八糟的睡姿而有些乱的衣裳更乱,领口都敞开了,露出漂亮的锁骨,锁骨尖上一颗小痣在里衣里若隐若现:“知道了,我的好哥哥,裴相才高八斗,国士无双,你宝贝着呢,我就是找个借口想占点儿裴相的便宜,还没占到。”
这话若是其它人说出来,难免有点儿轻浮,让人生气。可苏岑说得太坦荡了,又是对着裴决那张此时更加面无表情的脸,莫名让人觉得好笑。
贺瑜被那一句好哥哥哄得气也气不起来了,只剩下无奈,挥挥手说道:“行了,我和裴相的事也说完了,回去吧,最近东海那边进贡的寿礼里有几斛成色极好的珍珠,姑姑向来喜欢珍珠,你一起带回去给姑姑。”
两人一同走出御书房时,梁公公已经将珍珠准备好了,两个小太监正奉着盒子恭敬地等在那里,苏岑挑开盒子,随意地拣出一颗,有大拇指那么大,光泽偏粉,温润明亮,确实是极好。
苏岑手里抛着珍珠玩,边往外走,看到有小宫女偷偷看过来,他还笑眯眯地看过去,那小宫女脸一红,敢忙撇开头去。
宫中极大,这一路两人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苏岑不介意,但身边的裴决却忍不住开了口:“小候爷,你的衣裳乱了。”
苏岑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裳,又看看裴决那一丝不苟的仪容,半分都不在意:“乱就乱呗。”
越往外走,遇到的宫人便越多,两人本都是极引人注目的人,而苏小候似乎是睡好了心情不错,遇到喜欢花花草草还要停下来欣赏一番,走路的姿态也更加随意,刚才在殿中若隐若现的那颗小痣此时也已经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更引得宫人们频频侧目。
“小候爷。”裴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忍耐:“这是在宫里,注意你的仪容。”
苏岑有些意外,毕竟裴决总是一幅冷面冷心的样子,对所有的事情都好像都是那幅面孔,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今日竟然已经两次提到他的仪容?
他停下脚步,手里抛着珍珠的动作一停,那珍珠一下没接住,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去接,便看到被自己包得像根萝卜的手指。
今早的时候,这根手指上的绷带可是整齐不像话的。
一个念头浮现心头,苏岑侧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弓身歪头靠近他:“裴相,你是见不得乱是吗?”
裴决目视前方:“不过是替候夫人提醒小候爷一句。”
没否认?
苏岑突然发现裴决不喜欢撒谎这一点有时候也挺好玩的,而逗得他失控这件事上,是他永远的兴奋点,于是,他故意又扯了扯衣领,将衣裳弄得更乱:“哦……替我娘提醒的?反正她也不在这儿,这么热的天,这样凉快。”
裴决的目光在他凌乱的领口处一扫而过,声音恢复了平稳:“那就随小候爷吧。”
刚才一直是他快半步,在前头领着他走,此时裴决的脚步突然变快了,不再陪着他瞎晃,而是径直朝着宫门走去。
苏小候爷双手抱胸,眼里含笑,也跟了过去。
两人来时是骑马来的,裴决步子快,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宫门口,此时宫门口不止有他们的马,还有太皇太后给苏岑准备的药材,还有负责送去候候的大批宫人,裴决看着外头那一堆人,在离宫门前时,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苏岑见他停下脚步,朝着宫门口张望了一下:“哦,那是太奶奶给我的东西,这么好的东西,真是浪费。”
他以为裴决是担心那些人,没有丝毫在意地便往前走去。
“小候爷。”裴决叫住了他。
这么一大群人出去本就会吸引人的目光,而这个时辰又是长街最热闹的时候,一定会极引人注意。
裴决沉了一口气:“回去路上会有很多人,小候爷还是整理一下衣裳吧。”
苏岑其实猜得没错,裴决见不得乱,他出生时,裴府正值鼎盛,裴父对他管教甚严,请的先生也都是极有名望的老学究,给他养成了个少年老成的性子,自小便极为严谨,同时,他对自己身边的环境和要求也是如此要求,一切井然有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才会让他觉得舒服。
而这个特点,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增无减。
苏岑则与他完全不同,他自由,散慢,随意,甚至任性,衣裳乱不乱这件事,对他来说只要不脱光了满街跑他都可以接受。
可是裴决看到他凌乱的衣裳,露出的锁骨,甚至……冠也有些睡歪了。
一想到一会儿他要和他一起骑马,接受长街上所有人的注目,他就难受得不行。
苏岑这时更有兴味了,他故意走到他面前,来回晃了两遍,终于看到裴决蹙起了眉,这才停下脚步,站定在他面前,朝他挺起了胸膛:“那麻烦裴相帮我整理一下?”
裴决自然没有动。
苏岑低头看了看,耸了耸肩膀,啧啧两声:“好像是有点乱,一会儿还要骑马,不整理的话,可能会更乱,不过也无所谓了,男人嘛,让人看看也无所谓,毕竟我长得好看,也不怕人看。”
锁骨随着他的动作越发明显,锁骨窝陡然变深,而后又随着肩膀的下落变浅,锁骨尖上那颗小痣随着他动作轻轻一动,像是有个小人轻轻地跳了一下,又像是有一只小蚂蚁在心上轻轻以咬了一口。
裴决的眼皮似乎也跟着跳了一下,他又忍了一瞬,最终放弃似地伸出了手,将那颗碍眼的小痣遮了起来。
苏小候爷自觉地张开了手,笑眯眯又格外享受地看着丞相大人冷着脸替他整理衣裳。
里衣,中衣,外衫,腰带。
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
两人的距离也不可避免地变得更近,春末夏初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衣裳也越发轻薄,裴决的手指已经尽可能避免了与他过多的接触,可难以避免地还是会碰到。
细腻白皙的皮肤因为热而泛了些红,粉粉的,像是初春时在阳光下刚刚盛开的芍药花瓣,让人忍不住地想靠近过去,嗅一嗅是不是也有芍药一样的清香。
裴决比苏岑要高一些,而他此时低着头,两人的身高差距便不那么明显,甚至苏岑低低的笑音都能清晰地传入裴决的耳朵。
“丞相大人很热吗?”苏岑的目光在他额间轻轻划过,眼中笑意更浓:“都出汗了呢。”
裴大人你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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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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